在苏灼的记忆之中，叶无荒和老谷主喜欢叫他灼儿，牧清风叫他苏兄，慕容莺的口中他是灼哥，而所有和他亲近的人里，喜欢叫他灼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

    苏灼最快的速度睁开了眼睛，而与此同时，他也下意识呼唤出了他对这个人的称呼：“妈？”

    “怎么了，用得着这么惊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身材微胖，五官倒是漂亮的不行。此时此刻，她正竖着眉毛瞪着苏灼，一脸不高兴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又玩手机，现在还没有清醒过来？”

    苏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一锅粥。所有的疑惑和不解汇聚在了一起，剩下的就只有沉默。

    然而面对他的沉默，他妈季荷却不高兴了。伸手过去将苏灼身上盖着被子直接扯开，她：“都跟你了，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你还要在这里墨迹。是诚心想气死我是吗？早餐都给你做好了，赶紧起床！”

    完之后，没有再给他任何话的机会，季荷用力的哼了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然后转身就离开了苏灼的房间。

    苏灼还处于那种摸不清头脑的状态，但是这么多年被季荷吓怕的条件反射，让他一时间也忘了其他的事情，只是听话的从床上爬起来，换好了衣服，跟着季荷去了家里的餐桌边儿上。

    “上班儿的时候就好好上，脑子里面别再想着手机里面的事情了。我早就你不止一次了，那些网络少看一点儿。里面写的东西都是假的。你你，动不动看把自己看的着了魔，看到你妈还一脸惊讶。怎么了？里面写的我不应该叫你起床？”季荷永远都是这样习惯性的唠唠叨叨，和苏灼记忆之中的一模一样。

    可就是因为和记忆中的太像，苏灼一时间甚至分不清楚，到底眼前的是现实，还是季荷口中“虚幻的世界”是现实了。

    一顿饭吃的味同嚼蜡。苏灼原本一直觉得，如果他这辈子还能有幸再吃到一次季荷给他做的饭的话，他一定会激动的哭出声来。

    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他却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怎么了，今天的胃口不好？”在苏灼终于放下筷子的时候，季荷脸上总算是换出了一副关切的表情。她开口问道：“是不是前两天吃太多了，太油腻了？家里有消食片，你吃上两粒？”

    她眼睛里的关心不是假的。

    苏灼也知道，自己作为她唯一的儿子，季荷平时虽然习惯了唠唠叨叨，但是对待苏灼的时候，也只有好意。

    想到这里，苏灼突然就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酸。看着季荷的双眼，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终究还是没忍住，苏灼吸了吸鼻子，开口问道：“妈，你是真的吗？我是……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话音落下，季荷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快走了几步到他面前，季荷一巴掌拍在了苏灼头上。脸上的表情变得异常的严肃，她：“灼，这种玩笑咱们今天开一次，妈妈可以当做没有听到。可是如果你再开这种玩笑的话，下一次妈妈会生气的。”

    苏灼知道，她的是关于苏灼已死的问题。

    而且既然已经这么回答了，那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自然就是一目了然。

    苏灼没敢再什么，点了点头就转身出门。

    好在他并没有忘了自己的工作是什么，只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听到季荷在他身后叫住了他：“灼，如果这份工作压力大到，会让你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的话，你就提前告诉妈妈。工作只是一种谋生的手段而已，没必要为了这种谋生的手段而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的孩子，这种话不需要我来给你太多的重复。所以……如果太难受的话，今天就请假吧，或者直接辞职也可以，妈妈不会怪你的。”

    季荷认真的着。

    苏灼愣了愣，随即便露出了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他：“妈，我刚刚就是跟您开了个玩笑，您别当真。我去上班了，晚上回来的时候，我想吃您做的鸡肉。”

    季荷盯着苏灼，半天也没有回答他这句话。似乎是在观察他的这种回应到底是真是假，隔了好久，她才总算是露出了一丝微笑，点点头：“好，那下班儿了，就早点儿回来，妈给你做饭。”

    苏灼应了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在接下来的一天时间里，就像是他之前过的那么多年一样。他进行着那些重复又无意义的工作，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在偶尔闲暇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叶无荒这个人的存在。可是就像是季荷的那样，苏灼也真的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自己看多了做的一场梦，还是现在的一切，才是一场梦。

    时间转眼过去了三天，苏灼舍不得完全破坏这个世界，也舍不得离开他好不容易重逢的母亲。所以每当想起来叶无荒的时候，哪怕心里的紧张和焦急再多，他也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朝自己问上一句，到底哪里才是现实？

    苏灼真的不懂。

    而就在这种纠结和迷茫之中，苏灼觉得自己几乎快找不到他原本该走的路了。

    到了这一刻，苏灼才终于明白，让慕容莺望而却步的心魔幻境，原来是这么可怕的一种东西。

    第三天的晚上回家之后，季荷又给他做了他最喜欢吃的那些菜。苏灼这一次坐在餐桌边上，并没有急着去提筷子。

    只是看着眼前的季荷，沉默了半晌。苏灼深吸一口气，他开口问道：“妈，我想问您一件事儿。”

    “你。”季荷眨眨眼，脸上的微笑一如往昔。

    苏灼抿了抿唇，他：“如果我跟您，我现在有一个很想去找的人。到时如果去找这个人的话，我就会离开您。您觉得我应该去吗？”

    季荷笑而不语。

    盯着苏灼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她才了然的笑道：“是你喜欢的人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能带过来让我看看她呢？”

    “因为他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苏灼：“那个地方真的很远，远的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可以过去。可是如果过去的话，我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想去找他。妈，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季荷摸了摸下巴。似乎是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苏灼的话，随即她露出了一个漂亮的笑容，然后开口道：“这明你真的很爱她啊，我之前就已经跟你过很多次了。父母确实是可以陪你很长时间，但是也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的。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应该大胆的去追她才对。不要顾及太多的事情，因为在你估计那些事情的时候，她就有可能会离你而去了。”

    苏灼微微睁大眼睛。

    季荷却又将笑容扩大了几分，她：“本来我还想着你这么大年纪都没有找到女朋友，还给你找了个姑娘，想让你去相亲来着。不过既然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也就不跟你倒这个乱了。但是你的她离得太远，我没有办法见到这件事儿。我觉得你还是有点夸张。毕竟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就算是她在外国，我也应该可以见到她才对。所以等你们确定关系之后，还是带她回家看看吧。妈一直都在这里等你。”

    一直都在这里吗？

    苏灼垂眸。

    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动了两下，带出了几滴晶莹的泪水。

    他真的不想做这个抉择。

    …

    叶无荒进入心魔幻境之后，情况和他想象的一模一样。还是凌云城的那套，而出现在他幻境之中的人，也仍然是苏灼，没有任何的变化。

    就像是牧清风的那样，叶无荒也觉得自己像是得了一种奇怪的病。只有苏灼，或者只有那个真实的苏灼可以治疗他的这种顽疾。以至于身边出现的每一个冒牌货，他都能在第一时间辨别出来。

    就比如当初的凌云城，也比如现在的这个幻境。

    用最快的速度杀掉了那个假冒的苏灼，叶无荒立刻就从自己的幻境之中突破了出来。而牧清风就站在距离他不远的位置，看着他的方向，等待着什么。

    见叶无荒解脱，牧清风朝他笑了笑：“叶兄速度还真快，我还以为你应该是我们里面最慢的那个才对。”

    叶无荒耸了耸肩。

    他刚想自己本来就是最慢的那一个，才反应过来牧清风话的意思。赶忙回头看向身后，却见一片白雾，遮挡着大家的视线，让他们根本看不清后面到底还有什么。

    叶无荒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而就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一般，牧清风也再一次开了口，他：“你猜的没错，能从秘境里出来，你就会从这片迷雾中走出来。”

    停顿了一下，他：“但是苏兄，到现在都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