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38.一个不太普通的打工人
汪森垚粗略地浏览了一下那封信,几百字的内容写得还算清楚,大致就是,他在几年前装死了一个人,之后肇事逃逸了。那场车祸的受害者不是别人,刚好是他父亲。他当时就想去自首,但是父亲弥留之际劝住了他。他刚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还有大好的人生。就这样,他听了父亲的话逃走了,一直活到了前天。
几年来他的良心一直饱受折磨,他实在难以继续忍受这种痛苦,所以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看完这封信,汪森垚心头的疑问解决了一点,他明白了何叆为什么会自杀;但另一部分却扩大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没有意外造成过别人死亡,没有被欺负过,也没有欺负过别人家孩子,没做过什么违反法律的事情。他除了时候有点调皮,姑且还算是个老实孩子。
况且何叆在读大学前根本就不在清堤市,两人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安静的咖啡馆人开始多了起来,汪森垚又仔细看了两遍何叆的那封信,把电脑还给鹿忻。
时间是晚上五点过,上完下午课的学生们有些会来这里吃一顿晚餐。
大部分咖啡馆都会卖一些简单的西餐,尤其是学校附近的,学生们有这个需求。这种西餐通常都不贵,不会超出学生能承担的上限。
除了昨天晚上的一块蛋糕,汪森垚还没吃别的。眼下传来阵阵肉的香气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吃点东西了,尽管依然没什么胃口。
他看着鹿忻把电脑收回包里,露出友好的笑容:“你想吃点什么?我请你,就当是你告诉我这些事的回报?”
鹿忻没有拒绝这份好意,接过菜单点了一份牛排和一份蔬菜沙拉,汪森垚翻阅菜单,最后点了一份薯条。
“不要番茄酱。”他叮嘱服务员。
万万没想到,考虑周到的服务员虽然没端上番茄酱,却端上来一份千岛酱。
汪森垚强忍着恶心的感觉,礼貌地看着服务员:“麻烦撤掉,不要酱,谢谢。”
见到汪森垚的表情,鹿忻心翼翼地把那份沙拉往远推了推,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干脆把沙拉碗拿到桌子下面去。
“你吃你的,我没事。”汪森垚被薯条噎到,喝了口咖啡顺顺,脸色好了点。
你那脸色可一点都不像没事。
“我跟刘蹊分手了。”鹿忻主动谈起刘蹊,不为别的,就为眼前这位可别再去想何叆死亡现场那满地的鲜血了。他有幸在领导的电脑里翻到了两张照片,于是他昨天晚上还在做噩梦。所以他得知要来采访汪森垚的时候,有点抗拒。连他都没缓过来,作为直面现场的人,汪森垚肯定不想再谈这件事。
转移话题很奏效,汪森垚冲他露出了赞许的目光,当断则断,一点不拖泥带水。赞佩别人的同时,汪森垚还没忘了反省一下自己。都是同龄人,瞅瞅人家对感情这态度。再看看自己,差的不是十万八千里了。
谈及感情,鹿忻显得有点冷淡:“其实原本也没什么联系,我太忙了,没什么时间见面。”
汪森垚一挑眉,不是很信哎,没感情那位把四十万都给你了?
“他跟警察,钱是拿给我还债的。我要是真拿去还债了,他可能得杀了我吧。他就是觉得我们俩的关系很隐秘,钱放我那儿不会有人发现罢了。”鹿忻对刘蹊分析得头头是道,汪森垚都不好再什么了。
这得通,而且确实刘蹊没给人留下什么深情的人设。一个不断劈腿的男人,不爱女人就一定爱男人了?他大概只爱他自己。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刚才鹿忻介绍自己的情况的时候过了,他时候并不在本省,直到奶奶去世都没见过她。
“高中毕业。”鹿忻偷偷插了一块生菜叶塞进嘴里,“那会儿我爸做生意被人坑了,是躲过来的。”
鹿忻平时都是吃工作餐,一日三餐,在哪儿上班就吃哪儿的饭,几乎不会出来吃这种对他来有些奢侈的东西。他吃得很开心,人一开心话就多了起来。
“破产了嘛,我妈就跟他离婚了,他带着我,我俩一起还债。”
“刘蹊不是你跟人合伙开酒吧破产的?”汪森垚还记得他当时听完刘蹊的话,对鹿忻的印象是一个不学无术、刚毕业没什么远见,家里给出钱就败光了的孩。
“我哪有钱开酒吧,我就是给人唱歌而已。别看我这样,也是科班出身。”
就算家境不怎么样,鹿忻的父亲还是撑着供他读完了音乐学院。不过毕业之后鹿忻没有继续走音乐这条路,那太困难了,在成名之前几乎没有什么收入,最终能够出道的却少之又少。就算出道了,火上几年,新人辈出的时代,转眼就会被忘记。这对负债累累的鹿忻来,不是个好出路。定主意,毕业之后鹿忻就来到了父亲生活的清堤市,开始了他的工生活。听起来日子过得挺苦的,但心中有支撑就不怕。
看看时间不早了,鹿忻吃完最后一片生菜叶,擦了擦嘴角:“我要去酒吧了,谢谢你的招待。”
“不客气。”汪森垚喊来了服务员正要埋单,喊住了已经走出几步的鹿忻,“哎!”
鹿忻:“怎么了?”
“你工的酒吧,我能去看看吗?”
“当然。在深夜,你应该知道在哪儿吧?”
距离酒吧开始营业还有一段时间,鹿忻的意思是让汪森垚回去歇一会儿,之后再过来,但汪森垚匆忙结了账,就跟他一起出来了。
鹿忻是要去准备开店前的布置扫工作,他把汪森垚安置在酒吧里的杂物间,那是他的卧室。
杂物间不大,就在酒吧通往后门的走廊里,有一个10平米左右的隔间,里面摆着一张简易床,床的对面放着一些扫用具,正对着门的那侧则摞了很高的成箱货物。不管怎么看,都不像一个能住人的地方。
“你就住这儿?”
鹿忻开灯,伸手掸了掸床单,试图让这里看起来整洁一些:“老板免费给我的地方,不收钱。”
这艰苦的生活条件,汪森垚一时不出话来。
“时候家里条件还是挺好的,可能是那时候过得太好了吧,人这一辈子总该要吃点苦。”鹿忻脸上并没有太多对于当下的抱怨,相反他还笑着,“我爸的。”
谁不希望一生平安顺遂,这种话出来,也不过是遭受磨难之后在自我安慰。
酒吧从晚上7点开始营业,这个时间刚好是咖啡厅关门一时后。鹿忻拿着吉他坐在舞台上,轻轻拨着琴弦,哼唱着一首又一首歌。
汪森垚的手机震动了两下,来电的是盛情楠。白天他给盛情楠了个电话,但是对方没接,估计是在忙。看来这会儿是忙完了,但是这会儿有点不巧。
“姐夫?”
耳机那边传来的背景音稍有些吵,盛情楠问:“你在哪儿?”
“深夜。”
“你们学校后门隔两条街那个酒吧?”
深夜酒吧盛情楠是知道的,开在大学城,主要客人都是学生,消费不高。属于清吧类型,晚上有歌手驻唱,也多是唱些民谣风格的,相对安静。谁让它白天还是个咖啡厅呢?
“嗯。”
“等你回去再吧。”
台上坐着唱歌的鹿忻向这边看过来,汪森垚冲他笑笑。这两天汪森垚睡得都不太好,这会儿听着鹿忻的歌声,倒有点放松了精神,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等他被鹿忻叫醒,已是名副其实的深夜了。酒吧还没烊,但是鹿忻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汪森垚冲他摆摆手准备回宿舍,鹿忻叫住了他。
“太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这离学校不远。”
鹿忻依然坚持,还找了个不容拒绝的理由:“我顺路。”
“?”你顺哪门子路?你不就住在后面的杂物间?
“你们学校北门斜对面有家24时便利店。”
汪森垚被这无缝衔接的工作安排惊呆了,人又清醒了几分:“你了几分工?”
“三四份吧。”鹿忻自己也不太确定。
“白天的实习记者,前半夜唱歌,后半夜在24时便利店收银,你别告诉我你一会儿还要去送报纸。”
“是吗?还可以送报纸吗?”鹿忻认真的表情让人毫不怀疑他马上就要走上这份新的生财之道。
“……”
“我周末会去商场帮忙促销,薪资日结。”
“你不睡觉吗?”
“睡啊,正常酒吧和便利店的工作是错开的,今天不巧赶在一起了。”
这个人今天就是来跟他卖惨的吧?啊?
汪森垚:“你欠了多少?我借给你吧?”
这次鹿忻倒是没拒绝。他热情地揽过汪森垚的肩,把他圈在自己的右边。汪森垚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很快他就想起来,这位和自己的取向可都是男。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推开鹿忻。因为鹿忻刻意压低了声音跟他话。
“你记得我奶奶是怎么死的吗?”
汪森垚记得,或者长大后他又重新去了解过:“他杀。”
“凶手到现在都没找到。”
“你去当记者是为了查找以前的资料方便?”
“对。”
“所以你是找我来帮你找凶手的?”
“上次在刑警队见到你,还以为你是警察。”
“如你所见我只是个学生。”
“至少你见过她,虽然可能没什么记忆了,我觉得你还是能帮到我。”
“奶奶的遗物都在我那,有空你可以去我那取。或许我能去警局的资料室看看。” 汪森垚想起董彦钟那张冷脸,又加了句,“你别抱太大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