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真假千金(03)
原主曾经调查过此人,他本来就怀疑这人同样是大月国的人,只是还没来得及验证。
现在若是此人动手杀的原主的话,司行简就觉得这种可能性增加了。
常宁公主乃是当今皇帝的妹妹,也就是齐王的姑姑。她已经有驸马,还育有一子一女。
但京城人尽皆知,她最宠的人,当属一个名叫祁修言的男宠。
驸马只是只是常宁公主名义上的夫君,她相处最多的是祁修言。就连这次来狩猎,她也只带了祁修言一人。
甚至有传言称,公主那一女乃是同祁修言生的。
这样的人,为何会对原主下手?
是发现了原主的身份,还是常宁公主和齐王是一派?
司行简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并不高。
原主之所以找上齐王,不是因为齐王有雄才伟略,坐上那位子的机会比较大,而是因为他又蠢又毒,好利用。
常宁公主一向爱好玩乐,她没有必要掺和各位王爷之间的争斗,就算她要站队,也不会选择齐王这样的废物。
司行简已经从齐王的反应中推断出,此事多半没有齐王的参与。
那么,是司安玥和祁修言联手?
司行简单手抚着兰兰的脑袋,心想:司安玥真是没有辜负原主的“栽培”。
“赵清,赵满。”他抬头往外面地喊了一声,声音不算大。
很快就有两个长相相似的人快步走进来,径直在司行简面前跪下,“主子。”
“赵清,你去寻一下之前跟着姐的人,问清楚发生了什么。若……若是找到的是尸体,就把人埋了。”
左边那位应一声,退了出去。
“赵满,你去越州……算了,你先回城,找如烟姑娘,带着她去越州,找到梁淑英,护好梁氏母女,顺便探一下她们这些年在梁州可经历过什么大事。”
“记住,是保护,不是监视,也不要过多干预她们的生活。”
司行简着,按照密文手写了一封信,盖上印章。
“告诉如烟,做好这件事,我便放她离开,让她不要做多余的事。”司行简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切以梁氏母女安全为重。”
“是。”
赵家兄弟两人都察觉到兰兰的存在,可没有一个人多问一句,领了命令就迅速离开。
司行简把那不存在的伤口包扎了一下,又换了身衣服,随手将之前那身衣服扔到衣架上。
衣服上的血迹已经干了,因为外袍是黑色,几乎看不出来,但那拇指粗细的一个破洞却格外显眼。
“父亲。”声音从帐外传来。
司安玥并不敢慢慢吃完饭,她只简单吃了几块糕点,同时仔细回想了这次的计划,思考哪一步可能出纰漏,设想司行简会问什么问题,她又该如何作答。等她然后便过来回话。
“进。”司行简应了一声。
司安玥一进帐篷,就看见那身衣服。
她瞥一眼那破洞中,忙垂眸遮住眼中的遗憾,心中一阵无奈:他竟然命硬至此吗?
衣服前后都破了,那便明整个胸膛都被穿透;那支箭上的血,树干上留下的孔,都明他伤的不轻……她本来以为他必死无疑。
结果,人不仅还活着,连行动也没有障碍。
司行简把衣服往地上随意一丢,用略带欣赏的语气:“想不到这一行人中,还有箭术高手。”
司安玥听到这话,心跳都停了一瞬,她不敢随意接话。
恰巧这时有人来送烤鱼,兰兰闻到香味,迫不及待跳下地,发出一声轻响,破了这有点凝重的气氛。
司行简起身去帐篷门口接过烤鱼,先取一盘放在桌子上,了声“坐”,才把其余的鱼丢给兰兰。
他去洗了手,也坐在桌边,一言不发地开始剔鱼刺。
或许因为这鱼是齐王的侍卫送去的,让厨子以为鱼是给齐王准备的,所以做得十分尽心。
鱼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
一时间,帐篷内只能听到兰兰咬着鱼撕肉的声音。
无论是眼中所见父亲的从容优雅的动作,还是耳边充斥的、听起来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都给司安玥造成极大的压迫感,她心里紧张,闻着香味,只觉得烦躁。
司行简捡着鱼腹上的嫩肉,仔细挑了刺后,摆在盘子边。
他把剩下的鱼又丢给兰兰,把盘子往司安玥面前推,“吃吧。”
司安玥:……
若不是她亲眼看着那只豹子吃了鱼没事,她会怀疑这鱼肉里有毒。
随后,她又在心里苦笑一声:若是父亲想杀她,又何须用毒?而且父亲在她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精力,不会让她死得那么便宜的。
她不知道司行简这是何意,但她从来不敢、更没资格拒绝。
她默默拿起筷子,口吃着,发现味道意外地不错。慢慢地,她也静下心来。
反正不管如何,她总逃不过,父亲也不会轻易要了她的命,又有何惧?再者了,父亲也未必发现这是她做的。
司行简等她吃完,才:“你以后不必与齐王接触。”
“父亲?”司安玥再也无法强装镇定,惊讶地问出口。
“他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
“是。”司安玥应道,又低下头,嘴角挂着嘲讽的笑。
什么值得更好的?怕是发现更好的买家,齐王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司行简又:“明日我们便回城。”
“是。”
司行简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这孩子交流下去,他本来就不善沟通,现在司安玥又明显对他有很深的戒心。
他抬手按了下眉心,耐着性子问:“你就没有什么要对我的?”
听他这么问,司安玥反而安心了些。她抬头,带着点关切的神情问:“不知父亲今日遇见了什么危险?怎么会失踪又受伤的?”
司行简:“有人要杀我。”
“怎么会?”司安玥语气惊讶。
司行简却不想同她再试探来试探去的,叹了一口气,:“你的漏洞实在太多了。”
“父亲,您这话,我听不明白。”
司行简细细地解释给她听:“你恨……我,这是我们彼此都知道的事,不用否认。所以若是我失踪了,你根本不会派人去找,更别提穿着不便的衣服鞋子亲自去。唔,还有表情,有点假。”
“而且,即使你一时找不到我,又怎么确认我失踪了?我可能只是去猎,或者临时有事离开。”
“除非,这‘失踪’是你让人造成的。”
“你也不喜欢齐王,怎么会主动寻求他的帮助?还是为了找我。你是利用了齐王,还是和他达成了某种交易?应该是前者吧,若是后者,就太令我失望了。”
“别的,还要我细么?”
司安玥随着他的话,脊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她是该承认,还是为自己辩解?
父亲没有任何证据,可是他认定的事,也不需要证据。
“我……”她直接起身跪下,“我错了,请父亲责罚。”
她决定赌一把,她感觉父亲没有怪她做的事,反而有点失望她露出这么多的破绽。若是父亲猜到是她做的,也有意罚她,还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话,那她也只能认了。
司行简有些无奈地:“起来,别动不动就下跪。”
司安玥听话地站起来,却不敢擅自坐下。
“坐。”司行简再次开口,“你和齐王?”
“我利用了他,并没有对他多什么。”司安玥着急地回答,她不喜欢齐王,自始至终都在算计利用齐王。
她现在没必要再谎。
本来若是司行简死了,她就能守孝三年,暂时不必嫁到王府当那什么侧妃。现在司行简还活着,而且他似乎也不想再与齐王府扯上什么关系,她也没必要再让他们互斗。
就算她有那个想法,估计在父亲面前,也只是垂死挣扎,自不量力得有点好笑。
司行简听闻她的回答,满意地点头,“那帮你的另有其人了,射箭的那位是谁?”
“什么射箭?”司安玥矢口否认,“我只是让人引了狼群过去,并没有找什么人射箭。”
司行简笑了一声,似乎很愉悦,可这笑声却让司安玥头皮发麻。
“高明,一半真一半假,让人难以分辨。”他的夸赞是真心实意的,在他看来,一个孩子能在原主眼皮子底下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
但这让司安玥更心惊胆战。
“你自始至终都没问过我的伤。”司行简缓缓地,“你看到了树上的血,树干上应该还有箭拔出留下的痕迹;找到我时,先看我的伤口;侍卫还取回了那支箭……”
听着他平静地陈述一个又一个事实,司安玥脸色变得煞白——她差得也太远了。
但她不知道,她已经成功了,原主确实已死,现在的司行简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所以才能在事后细数她的疏漏之处。
要是他没来,原主一死,恐怕没有人会追究。
司行简看她脸色实在有些难看,也就不好继续追问,“罢了,你不,我自己去问那人。”
对着一个十几岁的丫头,他不好意思下狠手。
“你今日好好休息吧,明日回城,过几日我带你去越州看梁……你母亲。”司行简不自觉把语气放温柔了些。
这才十几岁的孩子就经历了这么多事,怪可怜的。
哪知他自以为温和的态度,吓得司安玥又一次跪倒在地。
她跪行到司行简脚边,拉着他的衣角,哭求道:“父亲,玥儿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不要对娘下手,我以后都听您的话……”
“射箭的人是常宁公主身边的面首,叫祁修言,他他已经得手了,我才会想去亲眼看看。您放过我娘,求您,我再也不敢了。”
她哭着就要把头往地上磕。
司行简把凳子往后一踢,蹲下身,用手垫在她的额头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
这就是他不敢对司安玥态度改变太多的原因了——稍微对她好一点,她都会多想。
还有她对二人不同的称呼,不就表明了两人在她心中的不同分量吗?
她越是重视梁淑英,就越被原主拿捏。
这傻孩子!她不知道在原主眼中,她才是被利用的那一个,原主根本不会对梁淑英下手。
罢了,借了这具身体,就替原主赎罪吧。
他家崽年纪也不了,不定想要一个玩伴呢。
司行简把人拉起来,“我没有要对她下手,只是想让你在嫁人前见她一次。”
其实并不是这个原因,他这么,只是想先把人安抚住。他要是想把那个叫昭昭的孩子接回来,恐怕司安玥也不会信,又以为他有什么阴谋。
“真的吗?”司安玥抽噎着问。
司行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反问:“你觉得我有必要骗你么?”
事实证明他的反问比他强调“是真的”更有服力,因为在司安玥的认知里,父亲确实是没必要拿这种事骗她。
想明白这些,她忽然就有点不好意思。
情绪激动之下,她也暂时没有意识到司行简与原来的不同。
“我……”
司行简也不太方便照料她,只:“回去洗洗吧,你那丫鬟?”
司安玥还没来得及答话,赵清已经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串人。
赵清两只手都握住绳子的一端,不同的是,一根绳子的一端栓着一头狼犬,而另一根则串着十几个人。
那些人无一不形容狼狈,身上沾满泥土,头发和衣服湿透,手腕被粗糙的麻绳磨破了皮。
因为赵清明白,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这些人已经是失职,免不了一顿罚,所以他就没有对他们松绑。
狼犬感受到帐篷内兰兰的气息,隔得老远就开始狂吠,不肯往前,赵清只好候在外面。
好在司行简听到狗叫声,出来查看。
那一串人看到司行简的身影,就立马下跪。
司安玥跟在他身后,紧张地绞着手指,她想求情,但不敢。
她连自己都没有摘干净,怕这时候多,反而会引起父亲的怒火,让他迁怒这些人。
她原本是想等司行简死了,就把这些人放出去的,结果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而司行简现在生怕她再哭,直接吩咐道:“雪琴,雨棋,你们去伺候姐洗漱。”
这就是暂不追究的意思了。
司安玥连忙道谢,行礼告退,她知道这两个丫鬟是父亲派来监视她的,但她们也照顾她那么久,她实在不忍心因为她的原因让二人受罚。
等她离开,司行简才问剩下的人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都答:是吃完午饭之后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就是赵清带人直接把他们丢到水里。
司行简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这些人也只是着了司安玥的道,他又不是不讲理的人,自然不会随意惩罚他们。至于这些人警惕性太差,以后再训练就是。
现在还有一个祁修言没有解决。
另一边的祁修言,也得知了司行简还活着的消息,但他不知道的是,司行简已经知道了射箭那人是他。
他可以确认那一箭射中了,心想:就算司行简活着,也只是强撑。他还算今夜趁公主睡着时,再去司行简帐篷里探一探,最好能永绝后患。
然而他还没有动手,就被人先行一步了。
祁修言是在被司行简丢到地上时醒来的,一睁开双眼,他先注意到的是一旁的两束亮光,让他想到他刻意引来的狼群。
他随手摸了地上的两个石子,想往那两束亮光掷去。
石子在半空中被人落。
兰兰歪着脑袋,威胁地低吼一声。亏它还对这个人有点天然的好感,结果这人坏得很,敢偷袭它!
祁修言没有被兰兰的吼声吓到,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落他的石子的人。
一人面向他站着,因为背着光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仅凭身形就给人一种轩然霞举的感觉,很难想象这人会半夜把他掳到野外来。
然而祁修言已经凭借兰兰的吼声猜出了司行简的身份,他可不会因为司行简的外形就以为这人是个好人。
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戒备着,同时思索该如何逃命。
“你醒了。”司行简像是毫无所觉,一点儿也不防备地蹲下身。
“是你!”祁修言装作才发觉司行简的身份,“我是常宁公主的人,你抓我来干什么?”
他表现得像是一个什么都不清楚的男宠,似乎因为紧张害怕,动作有些慌乱,本来想要坐起来身子却往一旁倒去。
可实际上他手上戴着的戒子有暗器,算趁着司行简不备,一掌拍在他身上。
只是,这计划终究落空了。
他的右手腕被司行简捉住,又不死心地抬起左手向司行简的喉咙攻去,结果还是同样失败。
司行简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仔细观察那一双手——这手一看便知它的主人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所以那拉开弓箭留下的痕迹就十分明显。
当时那箭能把原主整个人都射穿了,足以明那张弓并不是轻巧的弓。
而祁修言久不用那么重的弓箭,虽然戴上了护指,还是难免留下几道红痕,有的地方还破了皮。
司行简只是为了确认一下。
若是他找错人,总不能像原主一样将错就错,将人杀了。
他把祁修言手上的暗器都取下,道:“这些年耽于享乐,真个把自己当男宠了?以前的功夫都丢了个干净。”
别是他,即便面对的是原主,祁修言也完全不是对手。
显然,祁修言自己也清楚两人的差距,所以他之前才会选择远程攻击,现在也是首选用暗器。
趁着司行简取暗器的时候,祁修言又曲起膝盖,对准了他的伤口。
司行简都没有反击,只是直起身子,再一抬手,兰兰就扑了过来,把祁修言压制在地,利齿对准他的喉咙,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
司行简:“现在能好好谈了?”
他不知道司安玥知道多少,也不敢随意试探,万一本来她不知情的事,他再漏了嘴……
有些事,若是司安玥知情的话,对她太过残忍。
而向祁修言套话,他就没有这样的顾虑。
祁修言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只能抵死不认,装作什么也不清楚,不定还能保命。
“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放了我,我都可以帮你。”
俯视着人话太累,司行简让兰兰把人放开,他坐在一块铺了披风的石头上,对祁修言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道:“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祁修言自知逃不掉,见他有所求,也只好坐下。
司行简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你为什么要帮她杀我?”
“杀你?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认错人了?”祁修言震惊地接连反问,“我只是公主身边的一个男宠而已,怎么会杀人呢?还有,你帮人,指的是谁?”
司行简手抚着兰兰,都没有看向祁修言,“我时间充裕,就怕你彻夜未归,不好向公主解释。”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不是威胁。
只是兰兰在他手中,露出森白的牙,眼睛冒着光,正对着祁修言,让那句话变得威胁意味十足。
他现在不知道司安玥对祁修言了什么,而祁修言也不知道他了解多少。
两人都在相互试探。
现在是他透露得多些,但祁修言只是一个劲儿地装糊涂,完全不接话。
祁修言用带着点骄傲的语气道:“我可是公主身边最受宠的,你觉得她是会不信我,而相信你一个外人吗?”
“你是内人不假,可她却是大周国的公主,而你,一个大月国的细作……”他刻意在“内人”、“大周国”上加了重音。
意在提醒祁修言,即使公主再宠他,他也只是一个男宠而已,若是牵扯到国家大事,公主未必会保他。
祁修言身体僵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道:“大月国不是早灭了,你就胡乱攀扯吧。”
司行简:“正是大月国已被灭,你才会甘心留在公主身边。”
“这话全凭你上下两张皮,你有什么证据?”
“我有法子让公主相信就足够了,不是吗?”司行简掌握了祁修言的弱点,就一点儿也不心虚地拿来威胁对方。
祁修言兢兢业业地当男宠,一点儿也不想和过去的自己再联系起来。但他也清楚,过去他做的事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要是司行简有意揭露的话,他更是逃不过。
现在司行简知道他的身份,知道是他动的手,而他现在还落在对方的手里,就算装疯卖傻也糊弄不过去,他索性直接开:
“威胁我?你又好到哪里去?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们一起死。”
“大月国已经被灭了,我们各自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你现在也是有家人的人了,又何必记着前尘往事?”
祁修言到激动处,恨不得直接摇着司行简的肩膀,问他为什么想不开。可是想到司行简的武力,还有豹视眈眈的兰兰,终究没有敢动手。
司行简:“现在是你要杀我。”
“哈!”祁修言怒极反笑,这笑声中充满讽刺,“我杀你?我要不先动手,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了。我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你为什么要调查我?”
“还有阿启,他做了什么,你把他一家都杀了。”
司行简思索了一下,想起阿启是哪一位。
原主那时想多招揽些人,就找到了阿启,可是阿启早就放弃了任务,于是原主就把阿启喂了狼狗——当着阿启妻子的面,然后她就疯了。
“所以,那狼群是你安排的?”
“没错,是我!谁能料到那一箭没把你射死,还有这蠢货,竟然把狼群吓跑了!”祁修言指着兰兰,“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养什么样的畜生。”
兰兰可听不得这样的话,往前伸了下脖子,做出要咬他手指的样子,把祁修言吓得往后躲。
兰兰傲娇地一扬脑袋,你才是蠢货!
司行简按了按额角,原主真是造了太多的孽。
祁修言见他一直不为所动,直接指着司行简怒骂道:“你就是一条狗,一条没了主子还死心眼儿要效忠的疯狗!”
司行简神色未变,仿佛被骂的不是他本人,毕竟那些事也确实不是他做的。
他甚至在心里赞同祁修言的法,原主的确又忠心又疯,他默默补充一句:还很蠢。
若是一般人知道之前的努力白费了,就会及时止损,而原主则偏执得不肯承认,连自己都骗了过去,这样反而失去得更多。
司行简不想吵架,原主做的事他也不能解释,只能沉默以对。
看祁修言平静下来了,他才问:“你是什么时候就开始不为大月国做事的?”
他这样的态度,让祁修言觉得很没意思,还不如刚才骂那只豹子,好歹那豹子还知道叫一声。
“来这里的第一年。”祁修言仿佛认命般地叹气,“如今国已经灭了,皇室中人大多死了,剩余的也被□□,不管他们原来是拿什么威胁或引诱你,都不作数。”
“他们拿我父母家人的命威胁我,可是那些人根本不是我的家人。也就是我时候脸没长开,就他们那般模样,怎么可能生出来我这样的美貌?”
或许是觉得司行简不会轻易放过他,而他这么多年也都没有和人过那些事,现在忽然有了倾诉欲。
“后来,国灭了,我还挺开心的。我把以前做过的事都处理干净,算重新做人。我没什么大志向,和公主一起吃喝玩乐就挺好的……”
“谁能想到遇见你这个阴魂不散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病,非要和我过不去。我好歹还是公主身边人,可阿启只是一个普通人,你做那些到底是为什么?”
想起那些,祁修言又开始生气。
司行简呢喃一句:“或许,是嫉妒吧。”
对于原主来,他一直为那个目标而活,当发现国家被灭,他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时,他是不愿意接受的。
那时梁淑英已经同他和离,他成了孤家寡人,他为了任务刻意疏远她们母女,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只能紧紧抓住他能把握的,要继续为了覆灭大周国而努力,这样,他才不会有机会后悔他之前做过的事。
结果,只是越陷越深。
但是原主不明白,或者他不愿意明白——他们这些细作本来就只是辅助手段,多了解一些信息而已,在两国的作战中起不了什么决定作用。
其中还会有人放弃,反水,这都是人之常情。
有人在这里成家,或是凭借自己的本事爬上了更高的位子,谁又愿意一直隐姓埋名,不清不楚地活着?
原主早就后悔了,但他不允许自己后悔。他见到阿启家庭圆满,见到祁修言甘愿做面首,才会嫉妒得想把他们的生活毁掉。
他失去的,也见不得别人拥有。
确实是个心理变态的疯子,还直接、间接害了那么多人……
他的呢喃,祁修言没有听到。
“反正我现在落到你手里,要杀要刮随你便,这几年活得自在,也值了。”
司行简也不解释,问道:“我的身份,是我女儿告诉你的?”
“不是。”祁修言摇头,“怎么?若是她告诉我的,你还要杀了她灭口不成?”
“不,我会杀了你。”司行简笑着回答。
若司安玥没有发现,祁修言也不会主动告诉她。
毕竟若是祁修言了,也就多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
司行简:马甲保住了。
祁修言假装后怕地拍拍胸口,“多亏我没有怀着拉她做垫背的念头,要是我谎称是她告诉我的,那死的就是我了。”
“她了什么,让你甘愿和她合作的?”
祁修言哼道:“要动手就动手,废这么多话干什么?”
“你若是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便放了你。”
“真的?你不是想骗我回答问题,然后再杀我?”祁修言不信任地问。
“还有,你怎么能确定我是如实回答?你要是知道答案,就不必问我了。”
司行简微笑,“若是你能骗过我,那我自然就当你是如实回答。还有,若对你严刑拷,你觉得自己能撑得过去吗?”
言外之意,就是他没必要骗他。
“也是,那你问吧。”
司行简就问了司安玥是如何动他两人配合的。
实际上整个过程都是司安玥借刀杀人,若不是她要亲眼看看原主的尸体,其中根本看不到她的身影。
据祁修言所,她只是偷偷给他送了信,她父亲在调查他,还附赠原主查到的关于他的内容,而她不愿意看到父亲再犯错。
祁修言觉得自己只是公主身边的男宠而已,连驸马都不是,能有什么人调查他?还查得这么深。
再一联想之前阿启告诉过他,有人想要阿启效命,后来阿启就死了,他就怀疑起了司行简的身份。
他调查了司行简的事,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后来才意识到关于司行简的信息太过简单。
祁修言现在手上根本没有能用的人,若是借用公主的人,反而会暴露自己。好在他之前被训练的那些本领还在,结合司安玥对司行简的态度,他还是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司行简在娶梁淑英之前,根本没人知道他这个人。
若是别人,肯定会觉得那时太乱,熟人都走散了。但祁修言也是和原主同样的人,对于那段时间就比较敏感。
后来他带着阿启的妻子悄悄看了原主一眼,她一看原主就怕得不行。
而原主确实养了不少狼犬。
这么多巧合放在一起,祁修言就觉得宁肯错杀,也不能放过。
再加上司安玥对他,她父亲借助她外公的人脉,用她母亲的嫁妆才发家的,结果一旦有钱之后,看梁家没落了,就抛弃了糟糠之妻。她还,怀疑当初梁父的死就是原主动的手;那家叫百花楼的妓院,真正的主人是她父亲。
妓院,向来是探各种消息最方便的地方。
还有,原主与齐王结亲……
所有这一切因素加起来,就足以让祁修言动手了。
在他眼中,司安玥只是一个没了母亲,还要被父亲卖了换利益的可怜,这可怜的姑娘还有一颗善良的心。
而司行简,就算不是他要杀的人,他帮了一个善良的姑娘,也不错。
现在祁修言几乎能确定面前这人和他一样,都是从大月国来的。
这人中了那一箭还没有死,还有刚才试探时的话——“以前的功夫都丢了个干净”。
祁修言嗤道:“也不知你这种怎么会生出那样好的女儿,多半是随了她母亲吧。”
司行简:“……”
有时候,愚蠢真的能够减少烦恼。
知道祁修言连司安玥并非这具身体的亲生女儿一事都不知情,司行简就觉得放松多了。
“你走吧。”司行简起身,把垫在石头上的披风扔给祁修言。
祁修言:“你真的放我走?你不怕我回去告诉公主?”
司行简拿起之前缴获的戒子,道:“你可以试试,你觉得常宁公主是喜欢你的脸呢,还是喜欢你给她找麻烦?”
刚把披风系好的祁修言一手捂嘴,一手捂着脸颊,含糊不清地道:“我会守口如瓶的,今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完转身就走,还嘀咕一句:“莫非是误会了?他原来并不想杀我?”
祁修言有这种想法也不奇怪,他白日才射了那一箭,想要司行简的命,结果对方就这么放过他了?
至于司行简别有所图……他一个男宠,除了脸好看之外一无所有,能图他什么?
不管了,以后继续过他的自在日子就好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祁修言懒得自寻烦恼。
等祁修言离开后,司行简又静静站了一会儿,把得到的信息梳理了一下。
忽然觉得:司安玥未必不知道他的身份,至少应该怀疑他别有用心。
这个其实并不是很重要,他更想知道的是:她知不知道她不是这具身体的亲生女儿?
当初梁淑英带着昭昭回来时,司安玥也在场。
后来梁淑英更是带着昭昭离开,只留下她一人,她肯定是对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的。
但原主又扯了个谎骗她,告诉她,她是自己和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因为当初梁家势力大,他不能纳妾。在她母亲死后,他把她和梁淑英生的女儿互换了。
现在梁淑英发现了真相,才要带着自己的女儿离开。
因为原主有意阻止,梁淑英并没有和司安玥告别,没有机会告诉她实情。
不过司安玥在原主的监视、控制之下,都能发现祁修言了,也未必不会发现自己身世的蛛丝马迹。
这就是孩子太聪明的烦恼。
多想也无用,若是司安玥知情,却装作不知,那他就算知道了她知情,也只能配合。
司行简沾了一身夜露,带着兰兰回去了。
第二天,他这个“受伤”后穿了湿衣服还夜审祁修言的人,身体无恙,祁修言和司安玥都发热了。
祁修言是寒气入体。
而司安玥纯粹是因为这些天一直为了这事精神紧绷着,结果没成功,又被司行简吓到了,昨夜睡梦中都不安稳。
偏偏那两个丫鬟也因为中了迷药,晚上睡得比较沉,还是今日早起才发现的。
两个人都在病中,且昨日还有狼群出没,索性今日一行人都一起离开。
齐王给司安玥送了大夫过来。
司行简没接受,倒不是为了和齐王划清界线,连司安玥的身体都不顾了,而是本就没有这个必要。
他直接连人裹着被子抱到马车上,让丫鬟给司安玥多喂了些热水,守在旁边给她念经书。
晃悠的马车,催眠的声音,让司安玥睡了个安稳觉。
等到家的时候,司安玥的热已经退了。
司行简开始着手安排去越州的事,收拾东西这些琐事不用他动手,但他要把各铺子的事安排好。
回到家的当天,司安玥就要去上课。
司行简想起她要上的都有什么课,顿时有点头疼起来。
“你才病好,今日暂停一天,你先去收拾行礼,那些课程,等从越州回来后再继续。”
司安玥心里惊讶又开心,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行了礼告退。
司行简吩咐赵清:“去告诉牡丹,今后不用来了。”
为了让家里的女孩儿到夫家被人高看一眼,有些人家会请闺塾师教导。
而原主除了请正经的师父教司安玥琴棋书画,还教她谋略算计,甚至还在前不久请了百花楼的名妓,教她风月之事。
还好,牡丹才来了几次,应当没有教什么出格的东西。
赵清还没出门,他又把人叫住,吩咐道:“问一下牡丹,都教了些什么。算了,让她写下来,且今后再不许对人提起。”
司行简想了下,又道:“叫木槿来,再带几个伶俐些的年纪的丫头来。”
赵清从来是听令行事,也不多问。
晚饭前,赵清带着人回来了。
木槿是个看起来十分利落的女子,头发只用一根发带绑着,整张脸十分素净。她长相不错,只是一道疤从外眼角直到上唇处,让她看起来有些骇人。
木槿一言不发地把带着香味的信笺放到司行简手边。
司行简开一看,上面写得十分含蓄。
见牡丹只教了些基本的生理常识,他把信笺揉了,丢进茶盏里。
然后抬头看向木槿,“以后你就留在府里,带着姐强身健体,教她些防身的功夫。还有你身后这些丫头,若是根骨不错,愿意学的,也一并教了。”
木槿那平淡的脸色这才有了一点表情,但也是转瞬即逝,她恭敬答道:“是。”
跟来的那些丫头,大多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模样不错,但都是面黄肌瘦的。
司行简直接让人带着她们去安顿。
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司安玥,她有些好奇,但什么都没问。
司行简主动解释:“前面那个脸上有疤的,是给你请的武师傅,木槿。那些丫头,养几天后,你们各自挑几个。”
“是。”司安玥应道,她以为是这次的事让司行简觉得雪琴、雨棋不得用了,要给她换人。至于他的“你们”,她以为指的是她和木槿师傅。
司安玥再也想不到,司行简算把梁昭昭接回来。
从京城到越州,快马加鞭要三天。
司行简本来不是很着急,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这边的事务。他想等赵满他们把那边的情况探清楚再动身。
了解梁淑英的情况,他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把昭昭接回来。
但没想到赵满离开的第五天,他就收到了飞鸽传书,上面只有六个字:再嫁,遇人不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