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骗子大师(22)
权惜鱼对自己的父母没有任何记忆,他只记得他时候就是在这座山上过的。
那时候山上只有他和师父两个人,后来他又多了个师伯,师伯又收了两个徒弟。
他那时也没有想过,为什么比师父晚到的人他却要叫师伯……
师父对他过,他应该还有个师弟,他就一直等着,希望能有个孩来山上陪他一起玩,可一直等到他被现在的父母领养,他也没有等到。
他去问师父要法,师父又叹着气对他“但现在看来是此生无缘了”,他就觉得是师父哄他玩的。
被收养六年之后的某一天,他回道观来看师父,结果发现师父没了,只给他留下一封信,声称自己已经飞升去当神仙了。
当时,权惜鱼又一次信了。
结果呢,他一直很倒霉,一点儿也不像是神仙里面有人罩着的。
之后,权惜鱼就觉得自己的师父是个大忽悠,再不把师父的某些话放在心上,只除了一条——他二十五岁命中有一劫,生死攸关。
这一点不只他师父过,甚至还有人得更严重,好像他到了二十五岁就会死一样。
所以他还是愿意相信他师父的:他虽会遇到一个劫数,但不是死劫,而且度过之后就会一生顺遂。
前提是他在二十五岁前遇到画中的那个人……
权惜鱼很不喜欢他们话遮遮掩掩,搞“天机不可泄露”那一套。
就不能考虑考虑他这个当事人的感受吗?要是不能,就干脆就别开口,话只一半,让他感觉自己头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权惜鱼今年二十四岁了,他看似乐观地享受当下每一天,实际上已经开始安排后事了。
所以他才没有事业心,从来不想着壮大工作室,也不会马不停蹄地赶通告。他就想着,万一他死了,或着出了什么事,还有人记住他,他最好的年华能被镜头记录下来。
但是现在,他想起为什么一见到司行简就觉得眼熟还亲近了!
这不就是师父画的那个人嘛!
权惜鱼是五岁的时候被权家领养的,之后他就每年只是回来一两次,长大后更是觉得这里生活不便利,通常坐半天就走,所以他对画上那个人的样子已经有点模糊了。
现在突然想起来,他就觉得那个人就是司行简。
等到了道观中,权惜鱼简单和师侄了个招呼,就去找那副画。
这画是他师父的遗物,和观里的几本比较珍贵的书摆放在一起,被保存得很好。
权惜鱼轻轻吹了卷轴包着的油布纸上的灰,心翼翼地把画展开。
司行简站在一边,伸手遮住崽崽的脑袋,同时屏住呼吸——不是因为紧张,只是为了避免吸入灰尘。
他有点好奇画上的人是什么样子。
画卷是从上往下展开的,先露出来的是被发带绑着的一束长发,接着是一张神情冷清的面容。
司行简一看脸,就知道这是他而不是原主。
这种水墨人物画并不十分追求形似,他现在用的又不是他原本的样貌,所以画上的人和他现在的脸只有四五分像。
但那一双眼睛,一看就能认出是他。
司行简明白,他和这个道观,或者更确切地,和权惜鱼口中的“师父”,肯定是有渊源的。
他的记忆是自己封藏的,并没有完全清除,在他遇到熟悉的人或事物的时候,难免会想起来一些。
其实山和道观的取名风格,以及观里子弟的辈分,他已经隐隐约约有熟悉感。
这时,权惜鱼已经把画卷完全展开了。
画中人手中拿的,并不是道士常用的剑,而是一把刀。
司行简也并不认为自己是个道士。
权惜鱼笑着:“看,就是你吧?你是不是我命中注定的师弟?师父过,我排行老大,道号叫行(xing)一,我的师弟道号就叫行二……”
司行简冷冷地:“你见过哪个道士用刀的?”
就冲这个道号,他也不可能成为这个道观的一员。
“也是哈。”权惜鱼干笑一声,依旧嘴硬,“不定你是个特立独行的道士呢?”
“你师父都是作古的人了,还能收徒?”
权惜鱼梗着脖子:“我师父明明是飞升了!”
话音刚落,他又声补充一句:“那是我师父,你别这么。”
权惜鱼虽然在养父母家生活得时间久,但对他来,师父才是最重要的人。
他不太能忍受别人用轻飘飘的语气提起他师父,尤其这个人还是司行简。
权惜鱼下意识地觉得司行简不能用这样不尊重的态度起师父。
司行简眉梢扬了下,还是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出口。
他的情绪并没有因权惜鱼这略微奇怪的语气产生一丝波动,但权惜鱼却很正经地道了歉。
“我就是想起时候的事,心里有点不痛快,不是冲你。”
权惜鱼想:那是他师父,和别人又没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要求别人和他感同身受呢?
权惜鱼不知道的是,曾经在某个世界,另一个他的师父也是司行简的师父。
司行简隐隐想起了点什么,但他并不是一个恋旧情的人。
对他来,那些人和事已经翻篇,都成为了过去式。
要是有缘,就能再遇见,他也是当陌生人对待。要是脾气合得来,就好好相处,不然就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又不是他家崽崽,还要他费劲去找、精心养大不成?
现在的崽崽只是一只懵懂蛇崽崽,完全感受不到自己在最在意的父亲心中的特殊地位,不然他肯定得意地把尾巴翘得老高。
*
权惜鱼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吊儿郎当,他带着怀念和几分恶趣味,用调侃的语气:“我时候还以为这是神仙,许愿就能成真,就把画挂在床头,每天都祈祷,还烧香摆贡品……”
司行简:“……”
很好,他成功地被膈应到了。
权惜鱼把画重新收好,递到他面前,“既然画的是你,那这画还是你处理吧。”
本尊在这,权惜鱼总觉得自己再收着这幅画似乎有点怪怪的,哪怕这是师父的作品。
司行简面色平静地接过,看不出嫌弃和别扭,但他事后就把这画烧了。
要是他不知道这幅画,就可以当做不存在。但现在他既然知道了,甚至还亲眼所见……实际上,他看到的第一眼,就有想把这画毁了的念头。
既然权惜鱼把画交给他“处理”,那他就不会再收藏。
他要是想看自己,直接照镜子不就好了吗?反正那画也只有一双眼睛比较像。
处理好这幅画,又简单和这道观里仅有的两个道士了招呼,司行简就带着崽崽和兰兰去山里转了转。
权惜鱼嫌山上没有网,饭菜清淡没有肉,连午饭都没吃就下山了。
司行简几乎把整个山都逛了一遍,确定这里没有什么潜在的危险,又把崽崽的身体安置好才离开。
他给崽崽身体所在的房间设了几层防护,既有科技的,又有玄学的,之后他还是不太放心地给太安道长留了一沓符。
崽崽在山里吸收灵气吃到撑,整条蛇都懒洋洋的。
司行简把崽崽放到乌龟窝中,带着崽崽去了他们在山下镇子租的房子。
这是一栋两层的青砖楼,还带一个院子。
户主是一对老夫妻,分别叫陈明华和刘桂芬。
这是他们给孩子盖的房子,只是孩子在城里安了家,这新房子就空着。他们住惯了老房子,也舍不得老伙伴,就没搬。
“房子盖好了不住人也不是事呀,就想着租出去,也没算挣几个钱。”刘大妈一见司行简就很热情,“装修的人,你添的那些家具电器到时候就留给我们了,那怎么行?我和他们,他们只自己也做不了主……”
“好不容易等到你来了,大妈得给你道道——你这样不会过日子是不行的呀!那些家具都不便宜,价钱都抵得上好几年的房租了,我们怎么好占你的便宜?”
“你还是要好好爱惜,到时候可以搬走或卖二手的呀。”
刘大妈声音温柔,语调软绵,但话一点都不少。
司行简只好点点头,应付地了声“好”。
其实他并没有算搬家时,还要处理这些杂物。
到时候他直接离开,把东西就留给这里的主人,他们或用或卖,也不算浪费。
刘大妈见他听劝,很满意地笑了,“这就对了嘛!看你这么年轻,还是单身吧?要学会攒钱将来养家的呀。”
司行简赞同地点点头,他确实要攒钱养崽崽。
但关于单身的事,他还是要解释一下的:“我已经有孩子了。”
“都有孩子了呀?可是……”刘大妈很好奇,可看他独自一人,又怕问到敏感话题,就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司行简主动提起崽崽,就是想提前个招呼,要是崽崽恢复自己原本的身体,那他是要带着崽崽一起住的。
“是这样的,孩子暂时在别的地方养身体,可能等他长大一点,就会接过来,所以提前问一下您是否介意。”
他养一只猫的事,之前已经报备过,但却隐瞒了自己还带着一只蛇崽崽的事。他知道那是他家崽崽,不是普通的蛇,但不好和别人解释。
刘大妈见他这么懂礼,会提前告知一声,就忙摆手:“不介意,我和我老头又不住这里,影响不到什么的。”
她又问:“你是一个人带孩子呀?”
司行简做出一副伤心不愿意多的表情,冷淡地“嗯”了一声。
刘大妈果然就不再多问。
她有着这个年龄人的热心和八卦,但又不会没有分寸感地乱听,所以并不讨人嫌弃。
她给司行简开了门,又交代几句就离开了。
还没有走出院子,她就忍不住感叹:“这么俊一伙儿,怎么就有孩子了呀。”
话音里满是遗憾,好像司行简要是没孩子,就等再熟悉些给他介绍对象似的。
司行简:感谢有崽崽这个挡箭牌!
其实,他下意识忽略了,要不是为了崽崽,他多半是不会来这里租房住,更不会遇到类似的事。
司行简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现在就入住,只是先把顺路带的部分行李放下。
他搬进权惜鱼家的时候,带着原主的全部家当——一个行李箱,等要离开的时候,东西就多了起来。
不用,新增的东西大多都是崽崽的。
这还只是一只蛇崽崽而已……
可司行简一看到探出脑袋的崽崽,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这么可爱的蛇崽崽,怎么能亏待?不仅要买,还要给崽崽买好的。
那他只有努力为崽崽攒钱了。
司行简把崽崽的一箱玩具放好,又大致看了一遍这栋装修好的房子,觉得还算满意,就和房东交代一声他半个月之后入住,就带着崽崽和兰兰参加节目挣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