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骗子大师(33)
听到轮椅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司行简抬起头,就看见之前那个女鬼推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二十五岁的姑娘。
当然,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自动轮椅,而且一般人也看不出来轮椅上的姑娘有二十五岁。
她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瘦瘦的,一双眼睛倒是很大,还戴着黑色的美瞳。
“你好,我叫苏桃,是那家鬼屋的老板。”她的声音也是细细的,“她叫阿梨。”
因为知道司行简能看见鬼,苏桃就把阿梨的名字也介绍了。
司行简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就开门见山地问:“他们都是你养的?”
苏桃慢吞吞点头,“是。但他们都没有害过人,接触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会影响到客人。”
这些鬼员工和那些野鬼不同,他们没有太重的阴气,也不怕人身上的阳气,还有着和五六岁孩童相当的灵智。
司行简没有搭腔,撩起眼皮淡淡地看向阿梨。
阿梨也为自己辩解:“我只是看这条蛇很有灵气才……知道它是有主的,我就没算做什么。”
“是没有想法,还是不敢?”司行简完全没有大度表示不介意的意思。
阿梨没有再回答。
受鬼契的限制,以及担心害了人会引来这些讨鬼厌的人,他们不会对人下手。但对于其他生灵或鬼物,他们自然信奉强者生存的原则。
阿梨默默地想:要是这人只是个普通人,不知道那条蛇的玄机,她肯定要想法把蛇骗过来。可惜……
苏桃听司行简这么,就知道他是不愿意轻易揭过这件事了。
她扣着手指,有点心翼翼地:“他们都是我的伙伴,你能不能别抓他们?我以后会管好他们的。这次是阿梨不好,我可以赔偿的……”
司行简忽然感觉自己在欺负孩子。
他知道崽崽在这些鬼眼里就像是唐僧肉一样,他们很容易就起了觊觎之心。
但如果他们没有实施行动的话,他暂时也不会做什么。
如同法律审判的是人的行为,不能仅凭着思想就定罪。
他又不是正义使者,在对方没有惹到他的情况下,他完全没有要灭掉阿梨这只鬼的的想法。
司行简用指尖轻点着怀中的玩偶,停了几秒钟,才:“不用赔偿,我只是需要你们帮一个忙。”
他着请求帮忙,却一点也没有放低自己的姿态。
“关于邻县吴良私人医院的事,你们了解多少?”
苏桃眼中透出美瞳都遮不住的惊讶和淡淡的恐惧,而阿梨做不出明显的表情,只是暗暗和苏桃交流了什么。
“我……”苏桃刚开口,就被阿梨扯了一下。
苏桃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没事,他是好人,而且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苏桃刚生下来的时候,虹膜的颜色就很浅,不像别的孩,眼珠子是黑黝黝的。随着慢慢长大,她的虹膜像是褪色了一般,变得和眼白的颜色接近。
她的眼球只剩下瞳孔是黑色的,看起来突兀又奇异。
二十年前,落后的县城里的人们都把这当成灵异不祥的现象。
苏桃也确实不是个普通的孩,她六岁的时候发现自己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但她也没有人交流。
后来她被家人抛弃,还是和阿梨结了鬼契之后,才靠仙人跳赚点钱养活自己。
她摘下美瞳,:“你的灵魂,是很纯净的白色。”
“阿橙……就是鬼屋的另一个员工,她扮的是被剖心挖肾的NPC。还有,我也被拐过……”
接下来,司行简就听苏桃断断续续、没有什么逻辑地讲了不少事。
那个叫阿橙的,是因为她和有钱人配型成功,被父母卖了,就是在那家医院做的手术。
阿橙因为怨气太重,死后化成怨鬼,后来被苏桃收留,就连阿橙这个名字也是苏桃取的。
阿橙后来也渐渐把往事都忘了,但苏桃作为人,还是记得的。
苏桃被人拐过,她的腿就是逃跑的时候摔断的。
她之所以会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是因为她觉得二者之间有联系。
她还了很多细节,印证了之前司行简查到的线索和猜想。
司行简听苏桃起那些肮脏又残忍的交易,脸色始终很平静。
苏桃实在看不透他,犹犹豫豫地问:“你会让他们收到惩罚吗?”
司行简没有回答。
他既然插手了这件事,就不会半途而废,更不能容忍他付诸行动却无功而返,但他没有必要和无关人承诺什么。
司行简和苏桃道了谢,就带着崽崽回了酒店。
节目已经结束,他们自然不用再回那个院子。
有些通告多的艺人已经连夜离开,而权惜鱼是不可能走夜路的,只能等明天再离开。
看到本来懒懒趴着不动的兰兰站起身,权惜鱼就知道是司行简回来了,他忙开房门,果不其然,就看到司行简正在开自己房间的门。
权惜鱼跟了过去,激动地问:“怎么样?是不是把鬼窝给一锅端了?”
“我为什么要端他们的窝?”司行简把崽崽从乌龟玩偶做的窝里掏出来,摆在毯子上。
权惜鱼又问了一连串问题:“那你去干什么了?就任由这些鬼装NPC吓人啊?万一他们要是趁机害人呢?”
司行简很嫌弃地:“你话怎么这么密?”
“我觉得鬼屋里的阿飘不一般,都能接触到人了,而且他们还不像野外那只阿飘,我老远就能感受到。他们是不是有大阴谋?比如,慢慢把来玩的人都变成阿飘,让这座城市变成鬼城?”
司行简接住窜到他怀里的兰兰,笑了一声:“你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他想把权惜鱼发走,好洗漱休息,就解释了一句:“鬼屋的鬼和野鬼不一样,是店主养的,扮成NPC。”
权惜鱼忍不住感叹:“养鬼挣钱?那鬼屋店主真是个人才啊!”
司行简纠正:“不是养鬼挣钱,恰恰相反,她挣钱是为了养鬼。”
就算鬼“活”着,也是需要能量的。
权惜鱼听后,反而更好奇了,一副算刨根问底的架势。
司行简没有雅兴讲故事,就转移了话题:“我明天不和你一起离开。”
“你还有事啊?那……兰兰呢?”
司行简低着头给兰兰顺毛,反问:“你觉得呢?”
兰兰“喵呜”一声,摇摇头。
权惜鱼:这么长时间的投喂,终究是白费了!
“要不,我和你一起吧?不然你没有驾照,到时候带着猫和蛇,怎么回去?”
他得冠冕堂皇,实际上还是自己一个人有点怂。
司行简:“我这边可能更危险。”
他把自己查到的事透露了一部分。
“你是为了那些事来的?”权惜鱼很震惊。
他震惊的不是司行简能查到那些,而是对他在知情之后还能保持平静,一如往常地录节目而不可思议。
一般人要是接触到这么黑暗的事,多半会产生同情、唏嘘、愤慨等情绪。
权惜鱼觉得要是自己之前了解到这些,肯定做不到在节目中还做那些综艺效果的。
从这方面看,司行简是有点过于冷静,缺乏同理心的,但要他冷血,权惜鱼却不认同。
哪一个冷血的人会自己单枪匹马来调查这种有危险还没有多大好处的事呢?
或许大多数人只是在心里表示同情,连报警都不会。
因为这不是普通的人贩子,而是一个犯罪集团,不定背后还有权势不的保护伞,报警人可能会面临危险。
权惜鱼自认也做不到不顾自己安全去见义勇为的。
他完全看不透司行简是个什么人,总觉得他很矛盾,看似残忍,有时候又很仁慈……
“那我还是不拖你后腿了。”权惜鱼再一次认怂,“要是你遇到什么事,尽管联系我,我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司行简无所谓地点点头。
其实他也不乐意权惜鱼跟着,不只是因为人无用,更重要的是这人运气不怎么好,万一跟在他身边,还会连累他跟着倒霉。
他还是带着他家崽这个福星就好。
*
现在天气冷了,大多数人都穿上了厚衣服。
司行简感受到了带着蛇崽崽出门的方便之处,虽然崽崽不像某些蛇一样能揣在口袋里,但也比半岁大的人类幼崽好携带。
要是人形的幼崽,他肯定不能把崽崽往衣服里一塞,依靠宽松的衣服把崽崽遮得严严实实。
司行简已经把一次性染发剂洗掉,他的头发又恢复成黑色。
他穿了件低调的黑色风衣,把崽崽藏在衣服里,带着兰兰和画板颜料等就出了门。
只是就他的身高和气度,想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司行简也没想过完全避开人,不然他也不会参加节目了。
他只是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让他的出现不显得突兀就可以。
县城里还好些,有来出差或旅游的,这里出现陌生人是稀松平常的事。但更偏远一点的村子,十里八乡的人都是认识的。
就连那些各村跑动的收头发或粮食之类的贩子,也可能和村民们都混了个脸熟。
而且,就司行简这形象,即便是装成外地来的商贩,也不像啊。他也不会本地的方言,只是勉强能听懂。
司行简招了辆出租车,报出自己要去的地址。
开车的王师傅见他是外地人,尽可能用普通话:“那太远了,快到别的县了都,你坐大巴车吧。”
司行简的地点是本县边缘的山区,翻过山就是邻县的地界了。
“我可以加钱。”他着掏出两张纸票,“费,车费照付。”
看在钱的面子上,王师傅同意了,还去加了油。
一路上,王师傅和司行简随意搭着话,问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去山旮旯干什么。
司行简并不是喜欢攀谈的人,但他还是回答了,自己之前来录节目,现在是去画画的。
王师傅虽然没有看过直播,但他也是知道这件事的,而且司行简的脸和这种不把钱当回事的态度,都很有服力。
司行简表现得就像是一个不在意俗事的艺术家,为了画一幅画就不怕折腾。
“年轻人真有雅兴。”王师傅乐呵呵地夸道,心里却在想着:真是有钱闲得慌,要是乘客都是这种二傻子就好了。
“那地儿偏,可不好叫车。”
司行简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漫不经心地:“顺利的话,我今天就能画完。如果你愿意,可以等到明天。”
王师傅很高兴地:“那我等你一天,免得你没车回去。”
车越开越偏,路边的景色与其是秋季的萧瑟,不如用荒凉形容更合适。恐怕就算是万物复苏的春天,这里也不会多热闹。
王师傅看见山上的一片火红,突然问:“你要去的鬼谷凹?”
之前司行简的是地图上的名字,加上王师傅常在城里跑,对县城周边不熟悉,并没有反应过来。
“鬼谷凹?”司行简反问。
“哎呦,你是外地来的,可能没听过,这一片不干净,凡是进过山的人,没有不大病一场的,还有人听见鬼叫。听大叔一句劝,你还是别去那儿了。好看的地方多着哩,哪里不能画啊?”
司行简心:要是这里干干净净,他就不会来了。
但他面上却一副不听劝的模样,“我来这就是画枫叶的,你把我送到山脚下就行。”
王师傅拗不过他,只好把他送到,还告诉他不会等着他,连第二天的回城的钱都不挣了。
临离开前,王师傅在山脚下的一户人家买了点饭吃,还仗着司行简听不懂,当着他的面,用方言和户主吐槽他人傻钱多。
司行简:“……”
早知道他就不给费了。
这家的户主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瘦老头,听了王师傅的话,就用一双浑浊的眼睛量着司行简,然后:“伙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你一个人还是别往这山里去。”
司行简正借着画板的遮挡,把崽崽放在腿上晒太阳。他没有抬头,很固执地:“那些都是老迷信,我就是进山画幅画而已,你和我路怎么走。”
他掏出一百块钱,“报酬。”
干瘦老头笑着:“反正我也闲着没事,要不我给你带路吧?免得你一个人在山里遇到什么危险。”
司行简像个愣头青一样,毫不领情地:“我一个男人,能遇到什么危险?难不成还被人拐走卖了不成?”
干瘦老头僵了一瞬,又呵呵一笑:“哪能呢?我们这儿民风淳朴得很。”
司行简意味深长地笑笑,没有答话。
最终,干瘦老头还是和司行简一起进山了。
老头拿了把镰刀和棍子,还掩饰性地主动解释:“这山没多少人进,路上草多,不定还有蛇。”
司行简摸着蛇崽崽的脑袋,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这座山海拔只有五百多米,又不是景区,山路没有人修,并不好走。
司行简提着画板,还走得稳稳当当。
那老头把棍子当成拐杖拄着,另一只手拿镰刀砍着杂草,走在前面,还不时向司行简套话。
而司行简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把自己的底细倒了个干净: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朋友,经常各地跑,不顾危险地去偏僻的地方画画……
他每一句,老头浑浊的眼睛就好像变亮几分。
走到一半,老头借口累了要休息,司行简也很配合地同意,甚至还把画板摆好,站到一边专注地画画。
老头果然抄起棍子往他头上砸去。
司行简轻飘飘地躲过,一脚踢回去。他看着磕在石头上半脸是血的老头,肯定地对自己点点头——这样他就算是正当防卫了。
他果然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