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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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亦思加快速度蹬了几下,自行车七拐八绕地很快到了家门口。

    等自行车停住之后,冯惠从后座上蹦下来。

    严亦思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里,靠在墙边。边往屋里走边回头问冯惠:“你昨天真把钱还给娟她们家了?”

    严亦思的语气和平常没有区别,只是话的声音稍微低沉了些。

    冯惠何其精明,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赶紧改口:“哦,我可能是忘了,我等下去找娟的时候还给她。”

    冯惠完,从报纸里拿出一块麦芽糖,放进嘴巴。她的动作很流畅,神态很自然,完全看不出刚才是在实话还是在撒谎。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会撒谎,他们撒谎的时候,面不红心不跳,表情镇定自若,即使是亲近的人,也不容易察觉到他们的谎言。

    冯惠就是这样天生会撒谎的人。

    严亦思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最后只叹了一口气,:“那你等下记得还,咱们欠人家的钱,一直拖着也不好。”

    冯惠点点头,似乎很赞同她的话。

    等到晚饭的时候,冯厉和冯竞都回来了,一家人围在餐桌边吃饭。

    严亦思想起冯惠之前答应还钱的事,问了一嘴:“娟家的钱,你还了吗?”

    “还了。”冯惠捧着饭碗边扒饭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那就好。”严亦思明面上点着头,心里却是不信。

    冯惠这孩实在是太会伪装自己,嘴巴里难得有真话。她明天得亲自去娟家问问娟她妈。

    晚饭过后,严亦思在厨房里收拾。

    冯惠偷偷看了一眼厨房的严亦思,然后把两个正要出门玩耍的哥哥叫住,悄悄引到房间里面去。

    冯厉惦记着去外面玩,心里有点急,便开口问:“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冯惠不,只牵住两个哥哥的手,把他们拉到床脚边,然后三人围成一圈。

    她从怀里掏出一坨报纸,报纸鼓鼓的,里面显然是包了东西。

    “里面是什么?吃的?”冯厉猜道。

    冯惠还是不话,只悄悄把报纸开,然后猛地展现在他俩面前:“当当当当,看,麦芽糖!”

    冯竞和冯厉看见麦芽糖,两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冯竞低下头去,用宽大的身躯将冯惠挡住,然后低声问她:“你这哪儿来的?”

    冯惠没接话,而是从中挑出一块大的麦芽糖递到冯竞手上,然后又挑出一块大的,递到冯厉手上。

    两人都把麦芽糖塞进嘴巴之后,冯惠才指了指厨房,悠悠地解释:“她买的。”

    冯竞正嚼着麦芽糖的嘴突然停了下来,他疑惑地看着冯惠:“她为什么给你买这个?”

    “今天放学她去接我了。”冯惠补充道。

    冯竞一听,激动得站起身来,声量不自觉加大:“她去接你回家?”

    “嗯,”冯惠点点头,做了个“嘘”的手势,声:“你点声。”

    冯竞又蹲下来,望着冯惠手上的麦芽糖,恍然大悟:“她在学门口那个老爷爷那里买的?”

    “对。”

    “那我要多吃一点。”冯竞完,又从报纸里面掏出一块麦芽糖放进嘴里。

    麦芽糖本来就黏牙,冯竞还放了两大块进嘴巴。他嚼了几下,感觉嘴巴里全是黏黏的糖,牙齿被黏得死死的,想要话都张不开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呜呜声。

    一旁的冯厉和冯惠都被他这副模样逗笑了。

    三个孩坐在床边,开心地吃着平时难得吃到的美食。

    突然,冯厉问:“你留了这么多给我们,你给她吃过吗?”

    这个她,自然是指还在厨房里收拾的严亦思。

    冯惠一怔,这些麦芽糖确实都是严亦思买给她的,她只拣块的吃,就是想把大块的留给两个哥哥。但她从头至尾都没有问过严亦思要不要吃一块。

    明明一路上有那么多机会问的,她却一句都没有问过。

    冯惠摇摇头,低声:“没有,没给她吃过。”

    冯惠完话后,房间里没有声音,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

    一直被黏住牙的冯厉突然朝冯惠竖起了大拇指,模模糊糊地发出声音:“干得好!”

    冯厉与冯惠看了看冯竞,然后相视一笑,低下头去继续瓜分麦芽糖。

    因为躲着吃麦芽糖的缘故,冯厉没有出去玩,几个孩洗漱完就爬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大早,严亦思和三个孩在同一时间起床。

    孩子们是要去上学,而严亦思则是因为有心事,她得去娟家问问,昨天冯惠到底有没有把钱还给他们。

    娟家住在村子的西边,走大道过去六七分钟的路程。

    严亦思锁好门,拿着钥匙走在田埂上。走田埂是抄路,三分钟就能到。

    田埂上的路只有不到半米宽,周围都是种了稻米的水田,一个不心掉下去的话,那就遭殃了。

    所以,严亦思每一步都走得特别心,生怕掉进水田里。

    正聚精会神走路的时候,严亦思突然听到有人很大声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吓了一跳,两只手在半空中挥舞了半天才勉强把身子平衡下来。

    抬头一看,是不远处的李大爷在叫她。

    “李大爷,你在这做什么?这也是你的地?”

    李大爷手上拿着秧苗,他走近一些,:“不是,这不是我的地,这是前两天牛踩坏了人家地里的秧苗,我给人家补苗呢。”

    “哦哦。”严亦思连连点头,这事她之前听李大爷提过,还有点印象,“那你还有多少地要补苗啊?牛踩坏的秧苗多不多?”

    “不多了,我跟你李大妈把大部分都补完了,就还剩现在这一块地。我这两天白天都没时间,只能大早上和大晚上过来补补,最迟明天也就都补完了。”

    严亦思点头附和,正准备多聊几句时,她又听见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

    大道上站着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男人,他穿着泛白的褂子,举起双手使劲地朝严亦思挥手,远远望过去,像是在跳大神。

    严亦思眯着眼仔细瞧了一下来人,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她亲哥严亦德。

    严亦思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返回到大道上,拍了拍自己裤腿上的灰尘之后,才抬起头招呼:“哥你怎么来了?”

    严亦德脸上摆出讨好的笑容:“我来看看你啊。”

    “来看我过得有多么惨吗?”

    “哎哟,你看你,怎么话呢。我来关心你,你偏我是来笑话你的。”严亦德言辞恳切。

    即便严亦德脸上一脸真诚,严亦思却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她这个亲哥只和钱亲,和爹妈和妹妹都不亲。谁有钱,他就和谁走得近。

    所以,对于他的突然造访,严亦思还是有些意外的。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这次前来,指不定有什么事情。

    “你不是来看我笑话那你来做什么?家里现在不忙了?农活都干完了?你有这个闲时间,不如多待在家做点事,嫂子就不会有那么多怨言了。”

    严亦德听完,脸色一变,“我话还没两句呢,你就这样怼我,我是你亲哥,又不是你的仇人,你好好和我话不行吗?”

    “那好吧,正事,你来找我干什么?”严亦思神色变得严肃。

    严亦德瞧她这副样子,刚做起的脸色立马又变成一副讨好的笑:“我真是来看看你,你看你出嫁快一年了,除了送亲那天,我都还没来过你家,你就不请我去家里坐坐?”

    这位亲哥哥还真好意思翻出陈年旧账,两个村子就挨在一起,从婆家到娘家的距离满满算也只有一公里多,她嫁进来的一年多里这位亲哥都没来看看她,此时重提这件事,竟也得出口。

    严亦思沉默着,没接话,只闷头往家的方向走。

    严亦德跟在后面,故意找话:“你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家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这位从到大都对她毫不关心的哥哥此时竟然表现出少有的善解人意,但他越是这样,严亦思心里越烦躁。

    把人请进屋后,严亦思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对面着他坐下,开门见山:“你要是有事就赶紧,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那就永远别了。”

    “哎,我真的没……”严亦德还试图狡辩。

    “一……二……”

    “行行行,我我!你别数了。”严亦德放下水杯站起身,暗自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是这样的,亦想从县城回来看望大伯。”

    严亦德到这里,停顿下来,不了,只偷偷瞄着严亦思的神色。

    严亦思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问:“然后呢?”

    严亦想回来探亲关她什么事?

    “大伯母准备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让家里人都过去聚一聚。一大家子都在呢,你亦品哥也赶回来了,都聚在大伯家,可热闹了。你我们四个从一起长大,这种团圆的时刻怎么能少了你呢,所以我特意过来叫你。你收拾一下,也赶紧过去吧。”

    “不去。”严亦思冷哼一声,想也没想地一口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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