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你也可以
高杰气愤地望着严亦思,吼道:“我不管,反正这些都是他的错!”
他吼完,不管不顾地冲出办公室。
班主任周老师怕他想不开,做傻事,赶紧让两个同学追出去。
班主任周老师担忧地朝外面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对严亦思:“严女士,很抱歉事实原来是这个样子,不过对于冯竞的退学处理,依旧没变。”
严亦思:?
严亦思:“什么意思?”
“年级组经过讨论,觉得应该给予冯竞退学处理。”班主任周老师推了推眼镜。
严亦思觉得不可思议,“也就是,现在你们知道冯竞没有先动手人,而是对方先动手冯竞,但你们依旧决定要让冯竞退学?”
“对,是这样没错。”班主任周老师面无表情地。
呵呵,明明冯竞没有先动手人,到头来被劝退学的依旧是冯竞?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严亦思气得头皮发麻,她捏了捏眉心,尽量保持冷静,“周老师,你能告诉我你们年级组做这个决定的依据是什么吗?”
“我们怀疑冯竞同学有暴力倾向,留在学校不安全。”
严亦思:?
严亦思觉得可笑,“你们为什么会怀疑冯竞有暴力倾向?他进校这么久,有主动找人架吗?这次唯一的架,不是别人先找麻烦吗?你们是根据什么来判定他有暴力倾向呢?”
班主任周老师斟酌一下,“这主要和他的父亲有关。”
严亦思一听,嗤笑:“你们还不如直接,因为冯竞的父亲是杀人犯,所以你们觉得冯竞也很危险,是不是?”
班主任周老师愣着没话,表示默认。
“既然这样,我看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了,我去教育局聊吧,我去问问他们,是不是杀人犯的儿子不能上学,如果教育局这样发话,那我无话可,我立即回来给冯竞办退学。”她完,拉着冯竞直接往外走。
严亦思是真的气到了,既然老师们不讲理,那就别怪她把事情闹大。
班主任周老师一看她这架势,是要把事情闹大的样子,赶紧拉住她,试探:“严女士,你冷静冷静,这教育局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地方。”
严亦思看着班主任周老师这副心翼翼试探的模样,态度强硬:“你不用担心我能不能去教育局,我不仅要去教育局,我还要找记者来采访,我要把这件事登到城里的早报上,让城里的人都知道!”
六中的招生率本来就低,这个新闻要是上了城里的早报,那对学校的影响简直不敢想象。
班主任周老师吓出一身冷汗,他没想到这位家长的馊主意这么多,他试图稳住严亦思,“你先别着急,你先在这里等一等,我这就去和年级组再商量一下,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班主任周老师完,立即出了办公室。
没过一会儿,班主任周老师返回,朝严亦思:“我们年级组商量了一下,决定给冯竞一次机会,让他好好反省,留校查看一个学期。”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
严亦思反驳:“冯竞做错了什么事情要反省?他为什么要留校查看一个学期?你们学校就是这样是非不分地处理事情吗?我看还是直接登报吧,有必要让大家都了解一下这个学校是什么样子。”
班主任周老师见严亦思寸步不让,势必要将事情闹大,最后不得不妥协,“好好好,冯竞同学不用反省,不用留校查看一个学期。”
严亦思怒气未消,理都没理周老师,直接拉着冯竞走出办公室。
这是什么样的学校啊,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还要受到这样不公平的待遇。
严亦思很后悔当初的言论,她那时候跟冯竞,无论在什么学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行了。
现在看来,在这样的学校,那就是不行,每天气都要气死,还哪有心思搞学习。
严亦思拉着冯竞走到走廊上,气呼呼地朝冯竞:“咱们不在这个学校待了,咱们去另外的学校,哪个学校都比这个学校好!”
冯竞却停下来,“妈,我不去别的学校。”
严亦思:?
严亦思返回去,看着冯竞:“你看他们一个个都这样对你,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冯竞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样,点点头,“我要留在这里。”
严亦思疑问:“为什么?”
冯竞低着头,没有回答。
严亦思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觉得冯竞是真的长大了,长大到不像以前那样,心思都写在脸上。
她拍了拍冯竞的肩膀,声音放缓,“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冯竞既然还愿意留在六中读书,严亦思没去教育局投诉,也没有找记者登报这件事。
她只是叮嘱冯竞,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及时告诉她。
没过两天,冯竞又来问她:“妈,你下午有没有时间?”
严亦思听到这句话,条件反射般地开始激动:“怎么了,老师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不是,是年级里要开一个家长会,让家长们都参加,班主任特意叮嘱我,要让你过去参加。”
严亦思松了一口气,“哦,这样啊,好,我准备准备,下午过去。”
“等等,为什么是特意要让我参加?”
冯竞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严亦思想了想,没想明白学校里是什么意图,干脆不想了,管他呢,反正只是参加一个家长会而已。
严亦思将家里收拾好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门去。
到了学校,严亦思才发现,这个家长会的主题是“引导孩子远离暴力”。
这标题……针对性好强。
难怪班主任特意嘱咐要让她参加。
严亦思自嘲地笑笑,找到开家长会的场地。
场地搭在操场上,一个班级一个遮阳大棚,总共七个大棚。
这次家长会与其是家长会,不如是一场主题为“引导孩子远离暴力”的年级讲座,只不过讲座下面的听众除了学生,还有家长。
严亦思来的时间有点早,场地还没有完全搭建好,很多同学从班级里把凳子搬出来,放到操场上对应的遮阳大棚下面。
大棚下面都贴了纸条,对应着每个人的名字。
严亦思走到操场上面的时候,只见同学们忙忙碌碌的布置着场地。也有其他来得早的家长,都在人群中找着自家的娃。
严亦思左顾右盼,她想找找冯竞的影子,没找到。结果倒是看到了高杰。
高杰正搬着一张长桌子,一步一步从教室那边走过来。
高杰姓高,但长得一点也不高,不仅不高,身子也不壮,那张长桌子对他而言,显然有点吃力。
快要走到遮阳大棚下面时,高杰没注意脚下,被一块石子绊了一下,身子不稳,向前栽去。
严亦思离他较近,几步过去,一把扶住长桌。
“谢谢。”高杰脱口而出。
完,他抬起头,看见帮他的人是严亦思,脸色一僵。
“你别以为你帮了我,我就会感激你。”高杰恶狠狠地。
呵,这个孩的仇恨还真大。
严亦思摊摊手,“我又没让你感激我。”
高杰一愣,“那你帮我做什么?”
在高杰这个年纪,认为爱恨都是很分明的。恨一个人就会讨厌他,厌恶他,绝对不会去帮助他。
他诬陷冯竞,明明严亦思应该恨他,为什么会帮助他呢?她一定不怀好意。
高杰瞪着她,“你也别以为这样我就不会恨冯竞。”
严亦思若有所思地望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恨冯竞?因为他父亲害得你没了父亲?”
“对!”高杰梗着脖子。
“可是,你失去了父亲,冯竞也失去了父亲,他的童年,没有比你好到哪里去。”
高杰放下桌子,争辩:“这都是他应得的!”
“可是,犯错的不是他父亲吗?他父亲当年和你父亲起争执,两人推推搡搡,你父亲不心撞到树墩,才过世的。当初谁也没想到会这样,都认为是场意外。”
“但是你家人认定是冯竞的父亲故意把你父亲推到树墩上,最后,他父亲也把命赔给你父亲了,这件事早在他父亲离世的时候就划上句号了,为什么你要将仇恨延续到现在呢?”
高杰一愣,“那造成今天这个局面,谁要负责?”
他从失去父亲,母亲改嫁,继父对他也不好,这种生活,是谁的错?
他的父亲死了,他总要怪罪一个人吧?
怪冯竞的父亲?可是他已经死了,怪也没用。
怪冯竞的母亲?她人都跑了,怪也没用。
现在就剩冯竞一个人,他不怪冯竞怪谁?
严亦思算是听出来了,高杰现在对冯竞的仇恨,源于他现在生活的不如意。
严亦思走过去,二话不,直接搬起长桌。
高杰没想到严亦思会突然搬桌子,急得在她身后追着喊,“你搬我桌子干什么,你要搬到哪里去?”
严亦思回过头问他:“你原本要放在哪里?”
高杰一愣,指了指前方遮阳大棚下的空地。
严亦思把长桌放到空地上,拍拍手,径直朝外面走。
经过高杰的身边时,她停了一下,“人不能带着仇恨生活,你如果觉得现在的生活不如意,不如试着去改变,不要用仇恨给自己编一个自暴自弃的借口。”
话太长,高杰花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严亦思已经走远了。
他站在原地,看着严亦思的背影,回想刚才她过的话,鼻子一酸,为什么一个见了两次面的人,都比他继父要更了解他的状况?
高杰转过头,看见那张长桌稳当地摆在操场上。
心想,严亦思刚才有句话没有对。
她冯竞的童年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
她错了,明明冯竞的童年比他要好,冯竞有个很好的后妈,而他没有一个很好的后爸。
严亦思刚从遮阳大棚里出来,就听见冯竞在叫她。
“妈,你刚才和高杰在一起?”冯竞好奇地朝遮阳大棚的方向望了望,“你们在什么?”
严亦思没回答他,只是走上前,摸了摸冯竞额头上那块淤青的地方,问他:“这里还疼吗?”
冯竞脖子一缩,“早就不疼了。”
严亦思放下手,:“不疼了就好。”
然后走到七班的遮阳大棚下面,开始寻找冯竞的位置。
冯竞站在操场上,看了看高杰的方向,又看了看严亦思的方向,想起严亦思刚才的话,他摸了摸额头上淤青的地方,自言自语:“妈不会是知道了些什么吧?”
严亦思在远处朝他招手,“冯竞你快过来啊,我找到你的位置了。”
冯竞原本还在想心事,听到严亦思的呼唤,赶紧跑过去。
在看到位置的一瞬间,冯竞脸色一沉,“位置怎么是在这里?”
班级里所有的位置都在遮阳大棚里面,只有冯竞的位置安排在遮阳大棚外面。
冯竞并不关心自己坐不坐在里面,但是他如果坐在外面,严亦思就要一起陪他坐在外面晒太阳。
冯竞很生气地叫来班长,班长也是一脸无奈,“咱们的位置是按学号排的,你的学号是最后一个。一排五个人,这么排下来,就多了你一个,我也没办法啊。”
严亦思见班长也很为难,把冯竞拉着坐下,“哎呀,晒晒太阳也挺好,来来来,快坐下。”
冯竞一脸沉默地坐了下来。
家长会很快开始了,副校长在台上拿着稿子,就“引导孩子远离暴力”这一主题进行了深刻的演讲。
副校长在台上讲得声情并茂,冯竞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看了看其他班级,也有像他这样“多出来的人”。那些多出来的人,和他一样,带着父母一起晒太阳。
九月份的太阳还是有些厉害,晒得人皮肤发红。
冯竞愧疚地看了看严亦思,见她脸上涔出一层细汗,他把外套脱下来,罩在严亦思的脑袋上。
严亦思推开衣服,擦了擦汗,“没关系的,顶着衣服更热,你快穿上,胳膊别晒伤了。”
冯竞收回手,脸上一阵羞愧的红。
冯竞以前对于自己的成绩从来不在意,考得差就考得差,也没有妨碍谁。
现在看到严亦思一起陪他晒太阳,心里很不是滋味。
学号最后一个,因为他考了最后一名。
如果他不是最后一名,严亦思也不会陪着她晒太阳,她应该会坐在遮阳大棚里,和其他大多数同学的家长一样,舒服地听演讲。
以前他觉得自己成绩差和别人没有关系,不会妨碍谁,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冯竞第一次为自己的差成绩而感到羞耻。
整个演讲,冯竞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他倒是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当时班主任周老师对他的态度,想起班主任周老师对冯厉的态度,甚至还想起当初冯惠考了年级第一的时候姑姑冯耀霞惊讶又佩服的表情。
家长会结束,也到了快要放学的时间。
冯竞跟着严亦思一起回家,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一回到家,冯竞就走进冯惠的房间。冯惠还没有回来。
冯竞拿起冯惠桌子上的那张考了第一名的奖状,仔细看着。
他恍然记起冯惠当初为了考年级第一而拼命的那段日子。
平时活泼好动的冯惠那些天总是一放学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学习,不管什么诱惑,她从来都没有动摇过。她的坚持也确实看到了效果。
如果,是如果,他也试一试,会不会办到呢?
严亦思见冯竞一回家就往冯惠的房间里走,她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推开门一看,冯竞手上正拿着冯惠之前获得的奖状。
冯竞转过头,有些激动地看着她,“妈,你我可不可以做到?”
严亦思看着他手上的奖状,结合今天家长会发生的事,很快反应过来。
她笑了笑,声音轻柔又充满自信:“当然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