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玉镜夫人
季寻真回去的时候,宴席已然结束了,她果然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无论是上清界还是人间,势利眼都免不了。
越不惊被灌醉,直接送进了厢房。
“越城主没教他儿子饮酒?”季寻真坐到床边,见越不惊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醉得惊人。
一名叫做无修的随士上前,那不过是个比越不惊还一点的少年,看起来却颇为沉稳,“城主待少主颇严,加之少主年纪尚,从未允过饮酒。”
“哟,他多大啊?”季寻真量越不惊的面目,他的睫毛跟两把扇子一般,洒下来。酡颜姝色,丽得惊人,有几分男女莫辨的美貌。
“过了年,方才加冠。”无修道。
加冠便是过二十岁。
“他还这么啊……”季寻真讶道,在上清界,人人年岁浩瀚,修为越高,代表寿命越长。不提仙门的外门弟子,就算是托天城外勾栏瓦肆里的伶人,也能有三百多的寿数。
所以二十岁,在季寻真看来,只是个幼崽而已。
季寻真揉了揉额心,怎么又遇到一只幼崽了,她回到过去是为了带孩子的嘛?还是老天爷觉得,是幼崽她就不敢下手了?
真是太过低估她了……
天道:【……】
总觉得自己很危险……
“跨物种的除外。”季寻真补充。
天道:【……】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被侮辱的羞耻交织在了一起……
“呵。”这天道还真会自作多情的。
“观他法术高强,倒也不像年纪的样子。”季寻真回头,朝着无修夸赞起来。
无修也与有荣焉,“少主自跟随七星斗真阵仙修行,天赋惊人,日夜不缀。”
就是先天后天齐全了呗。
季寻真自嘲,有的人真是天生好命。哪像她,开局不过千里江山图里的一只鬼魂,靠着沈涧的内丹化为了人型,历经百般磨砺,千层劫难,一路九死一生才杀出了一条血路。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他这般天赋,不能仅仅是永夜天狱的功法,该得上清界指点,融会贯通方能成大气候。”季寻真毫不藏私地指出。
不知为何,少年无修听闻此言,面露难色,眼神里慢慢迟疑。
“怎么了?”季寻真敏锐地观察了出来。
少年瞟了一眼门外,澹台历的继室偕自己女儿前来拜谒朝飞白,夫人长相浓艳、金钗满头,少妇澹台蔓则长了一副娇弱素淡的面孔,她命人送来明日择选选官所要佩戴的玉牌。
这家夫人和姐都异常热情,缠着朝飞白询问上清界之事。就算是堂堂太守的妻女也免不了俗,对修仙之事极致崇敬。
无修示意了一下,另一天狱侍从赶紧掩上了门。
季寻真:“???”
这阵仗,这话题是什么不得了的秘辛吗?上一世她崛起之时,永夜天狱已经被邪境妖魔攻破了,她只听永夜天狱与上清界同气连枝,并未有什么龃龉的样子。
“季公子不曾听过吗?”无修喉头一哽,琢磨了下语言,该怎么表述。这倒不是秘辛,只是上清界的人在这儿,尤其是朝飞白还是天机神院的,和永夜天狱的人凑在一块,就是两个字——
尴尬。
“什么?”季寻真还是没有掌握到其中的关窍。
“永夜天狱极少与上清界联系……是因为玉镜夫人……”无修瞧了瞧季寻真的反应,据他观察,季公子虽不像个正经人,但为人机敏,一点就透。
“城主大人……一心倾慕上清界仙首的妻子,玉镜夫人。”
乍听到这个名字,季寻真没反应过来。但接下来无修的话,直接让她平地惊雷般地炸了。
“为此终身不娶,为玉镜夫人守贞。”
季寻真:“????”
好一个守男德的好城主!
怪不得天狱那一堆臣工年年为城主选妃不得,怪不得越不惊异想天开要化身为女嫁给义父。
原来堂堂永夜天狱的城主,心甘情愿当有夫之妇身后的情人啊……
到玉镜夫人,季寻真倒也想起来了。
这个名字曾经响彻寰宇,是灭境中的一个绝世传。
在季寻真成名之前,她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在她之后第二个被冠以这个名号的,就是季寻真。
【等等,人家这位玉镜夫人是先天美貌吧……和你这种后天的不一样啦。】天道很老实地插嘴。
轻轻转动玉镯,季寻真面上微笑着,实则脑海里浮现出下一次怎么发卖天道的算了。
天道赶紧用手手捂住了嘴巴,它知道这老狗比是真的狗到可以随时把它卖了的。
坚强的天道要自己学会好好讨生活。
玉镜夫人与季寻真还真有一两分缘分,两个人的命运如此相同,玉镜夫人薄花蓉嫁给了当时的百家仙首谈抚萧,而季寻真,嫁给了他俩的养子——谈明月。
想到自己的便宜老公,不知为何,季寻真对他的记忆总是淡淡的,影影绰绰不明晰。
只记得她给他戴了无数顶绿帽子,对方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事都纵着她。
现在看来,这种事也是要讲究家族传统的。
玉镜夫人在外面也有诸多风流韵事,比如她和仙盟三山六谷七十二门派中的不少掌门都有首尾,比如永夜天狱城主越归一这样的当世大能,还愿意为她守贞一世,心甘情愿当她见不得光的情人。
真是——好前辈啊!
只可惜,如此优秀的前辈,在季寻真成名之前已经疯了。无人知晓她疯癫的原因,她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爱与守护,却毫无征兆地疯了。
一代美人,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月夜,抱着一把无名之琴,义无反顾地跳下堕仙台,结束了她一生的传奇。
正想到此处,季寻真的手猛地被紧握住,少年像梦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眉头蹙起,急促呼吸。
“越不惊,越不惊!”季寻真唤他。
“疼……好疼啊……”越不惊左右摆首,痛苦不堪。
季寻真也不知越不惊到底梦到了什么,只得往他腰间狠狠掐了一下,“醒过来,我们没时间耽搁,快起来追查破境妖魔!”
“啊……!!!”越不惊惊醒,满头是汗,将季寻真的手紧紧揣在怀里。
他几个呼吸间,察觉到不对,嫌弃地撇开季寻真的手。
无修赶紧取出丝巾,为越不惊擦汗。他身后一排随从迅速集合,端水的端水,捧毛巾的捧毛巾,大少爷又被精心伺候了起来。
季寻真拍了拍自己被他抓到红肿的手,越不惊大少爷在重重伺候中,很有良心地瞧了她一眼,似有些不好意思,“我方才做噩梦了。”
“自从修习凝心诀以来,我从未做过梦,真是奇怪。”
凝心诀,乃是永夜天狱的基本功法,步入修真大道的一门内功。
“或许是破境妖魔作怪。”季寻真分析道。
“才半天。”越不惊大少爷不信妖魔有这么迅速。
“不会吧不会吧,我的大少爷,你不会不知道永夜天狱一日等于人间一月吧,从妖魔破境到如今,人间已过了半月。”季寻真翻起了白眼,她能确信这只幼崽真的被保护得太好了。
越不惊蹭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那赶紧的,咱们现在就去查。”
“津阳道这么大,咱们怎么漫无目的找?”季寻真拉回他的神智,“你先把你做的噩梦与我,许是突破口。”
一向明澈见底、毫无遮掩的越不惊,此时莫名迟疑了一下。
“边走边吧,这事比较长。”他掩饰般眨了眨眼。
季寻真一想,也有理。
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个白玉面具,面具上以朱砂涂就蜿蜒繁复的瑰丽红纹。这是她当初以蛮神之涎向公孔雀讨来的仙品宝物之一——无颜面具。
传是一名相貌不堪的无盐女子所戴,她替父从军,为国征战,却又恐世人言语,每每骑上战马,总是戴上面具示人。
相传只要戴上这一面具,心中所想一人,片刻之后,便能飞身其身边。
季寻真怀疑那样貌不堪的女将军生前或许是爱上了一个,终其一生也未敢诉的人。毕竟她这样为容貌自卑,死后执念附在了白玉面具之上,想要飞往心爱之人身边。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拉我的手。”季寻真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面具,对越不惊伸出手。
越不惊也知她什么意思,赶紧戴上手套,执着玉笛,颤巍巍把玉笛伸到了她手上。
季寻真:“……”
好想骂脏话怎么办,死洁癖。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响起了一个清雅有礼的声音,“澹台灵犀拜见大人。”
季寻真连忙从半掩的窗台望过去,见那纤弱坚韧的少女,着一菡萏色衣裙,朝朝飞白盈盈一福身,“灵犀遣人备了一些日用的物事,料想大人们能用得到。”
原是那对继室母女走了之后,澹台灵犀前来拜会择选官了。这样想来澹台灵犀也是可怜得紧,明明是正室嫡女,如今却事事要在继室之后,被狠狠压了一头。
季寻真量澹台灵犀,越看越满意——
啊,多么细致周到、美貌善良、从容大方的儿媳妇啊……
可惜,她眼尖地瞄到了少女脖子上的红痕,可惜这颗白菜提前被拱了。
她不禁可惜,也不知道沈涧这傻羊羔子能不能追得回来,毕竟对方那娶了妹妹又和姐姐偷情的样子妥妥是个情场老手,而沈涧却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幼崽罢了。
“到底走不走?”越不惊冷不丁。
她回头,见越不惊冷着脸有点不开心的样子。
“走走走。”她连忙点头,牵起了越不惊的玉笛。
最后又复觑了澹台灵犀一眼,心中道:‘崽,等你老母处理完破境妖魔就来帮你追媳妇。’
她完全没注意到少年那一刻不满的眼神。
戴上面具的那一刻,季寻真忽地听到少年嘀咕,“重色轻友的混球。”
季寻真:“???”
他们好像……并不是朋友……吧?
…………………………
眨眼间,他们已来到了一个寻常弄巷之中,苍天碧蓝,云卷云舒,四周有孩子呼啦啦玩闹的声音,还有一阵阵不知哪户人家飘来的饭菜香气。
季寻真取下面具,仔细探查四周状况。
“喂。”越不惊冷不丁喊了她一声。
“嗯?”季寻真找到了弄巷出口,正想走出去。
“你不是想听本宫做了什么梦吗?”越不惊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也不知自己在生哪门子气。
“你。”季寻真发现路口有什么东西快速滑过,一边回答一边跟了过去。
十分,极其,非常敷衍的样子,这令越不惊少主还挺不开心的,以前在永夜天狱都没人敢这么对他。
方才那粉衣服的女人长得这么丑,越不惊也不知道为什么季寻真盯她盯得这么出神。
“刚才本宫梦到,本宫替父王生了孩子?”越不惊也跟着走。
“哦。”那玩意儿速度很快,季寻真加快了速度。
等等。
“你什么?!”季寻真终于满脸震惊地回过头来。
越不惊非常地、极其地、特别地满意她的反应,少年下巴一抬,骄傲得宛若仙境那万年一只的白色极乐鸟,随即大声嚷嚷起来,“本宫,本宫在梦里成了父王的妻子,正在给父王生孩子!”
季寻真:“???”
季寻真:“!!!”
她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她赶紧跳上去,捂住越不惊的嘴巴,这巷口人看着不少,她怕被当成那啥浸猪笼。
作者有话:
季寻真:我发誓,某人比我更狗。
越不惊:汪。
话,玉镜夫人薄花蓉是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人物,相当于本作女二吧,大家一定要记住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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