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亲疏立判
仙盟慎刑司审讯室的客室中,燃着博山炉,袅袅薄雾一样的轻烟缠绕。
“越不惊,季寻真……她怎么了?”李淳风担忧道。
他们所有人都被关到慎刑司里了,越不惊、李淳风、澹台灵犀、宴绥,整整齐齐地被分到了一个院儿里。
虽是被软禁了起来,但献天缘为他们做了担保,分到的院儿竟相当雅致,比天垣街那家甲等客栈只好不坏。
献天缘虽对越不惊的身份有所隐瞒,可谈抚萧怎会猜不到?
既然是永夜天狱的人,谈抚萧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特殊对待于这个年轻的永夜天狱少城主。
此时的越不惊正在全神贯注地折叠一只的千纸鹤,翅膀、尾巴、身子,最后再捏了捏它的尖嘴巴。一捏一叠之中,暗自将自己十分之一的灵力送进千纸鹤之中。
见越不惊不想开口,李淳风也只得叹了一口气,进去的时候,完完整整六个人,出来季寻真和沈涧都不见了。
之前有孤灯宫的人前来告诉他们,不要担心沈公子,沈公子是薄宫主的贵客,定不会亏待他。
李淳风一颗悬起的心,掉了半颗下来,剩下的这半颗,全系在季寻真身上。
见李淳风还在那里瞎担心,野人兄弟宴绥赶紧转移了话题,“一直担心这担心那的,不如我们聊聊,大家都在历史空间里发生过什么?”
“我先。”野人兄弟作为气氛组,早就忍不住跟大家伙分享了,“我在里面进了一个城防保卫军的壳子,还是个官,是个督军。”
这句话果然把李淳风从忧虑的情绪里带了出来,少年不知忧愁,立即就上了套,“哇,你这都没死?”
“据大庆军那边有指标的,每天必须杀几个,专杀你这种。”
宴绥拍了拍胸口,“差点就死了。”
“我记得明明大庆军的投石车已经瞄准我了,那带着火焰的石块都砸了过来,我当即晕了过去,居然一醒来就回到了现实里。”
“许是有仙女保佑吧。”宴绥竟朝天空方向拜了拜。
听到这里,澹台灵犀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她也就是千钧一发之际,把野人兄弟拖了一把而已。谁叫他曾经给了她一包符玉,教她好好逛街买东西呢。
李淳风恍然也想起了自己经历,“我的经历倒也相似。”
少年连忙,“我穿进了一个老婆婆的壳子里,那老胳膊老腿儿,可别扭死我了。”
“多亏还有几个儿孙服侍,不过还是控制不住晚上会……会……”少年脸红了红。
“会什么啊?”野人兄弟很没有眼色地追问。
“会崩尿……”少年脸红到快要羞死了,只得赶紧加快语速讲完,“结果最后一天抽签抽到我了,官老爷们不顾儿女哭喊,把我送到城楼,我还没靠近就被箭镞射中了。”
“醒来之后,也是躺在现实世界里了。”少年搓搓手,“当时还以为必死无疑了,心里想着多不甘心啊,还没替哥哥们多喝一点上清界的琼浆玉露呢。”
站在旁边的澹台灵犀也偷偷一笑,当时的情况比宴绥要差一点,她也是冲过去抱住了那老婆婆,自己中了那箭,才堪堪救了他一命。
况且老婆婆真的人老骨头脆,她一边背部顶着箭镞,一边还要心翼翼地抱老婆婆不让他散架,作为一只人魔融合的新生妖魔,可太难了。
就在这时,他们院的门啪地一下,被推开了。
那劫后余生的兴奋嗓音,就像是夏日的一阵狂风卷了过来,“恩公,你们还活着啊!”
进来了两个人,一个陶为,一个李盛兰,比起一开始的锦衣华服,两人可谓能屈能伸,知道自己能力不行,又扮得太过招人,很容易变成某些上清界坏人的冤大头,所以穿得平易近人了起来。
他们住在慎刑司的普通客间里,虽是不如凡间豪华,但那可以漂浮的茶壶,自动上菜的菜盘,还有自己给自己浇水的花盆,都令陶为和李盛兰两个土货兴奋连连地研究了好久。
这时候陶为提议去越不惊的房间里看看,他们醒来后,缠了仙盟的人老半天,才同意他们回绝远城郊外找掉在那里的仙品宝物——芥子舍利。
这可是恩公越不惊借给他们的,陶为和李盛兰着灯笼,一寸地一寸地地找,整整找了一个晚上才找了回来。
李盛兰本来不敢来越不惊他们院子的,毕竟澹台灵犀在里面,而且恩公他们居然这么久了都没发现澹台灵犀的异常。
但一是抵不住处于少女旺盛的好奇心,想要看看那边高等的院子里到底有什么奇珍异宝,二是怕澹台灵犀那可恶的妖女祸害恩公他们,她决定以身试险。
结果一进院子,就见到那院子里的一颗桃花树,落英缤纷,妍丽至极。奇怪的是,那枝头的桃花瓣明明已经落下,转眼间又长出了新的来。
陶为听见屋里人讨论,也不顾欣赏这奇特的桃花树,走了进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在下对于那些战争啊,箭矢啊、投石车啊倒没什么印象,在下的壳子是一带刀侍卫,从头到尾都在皇宫里挖地道,挖着挖着,一觉就到了现实里。”
“嘿嘿嘿。”
李淳风:“……”
宴绥:“……”
谁能想到此人运气如此好,竟完全没有吃苦,更毫无生命危险。
这三个嘿嘿嘿最讨。
“对了,恩公钻进哪个壳子里啊?”陶为冲着坐在窗棂旁,正在全神贯注叠纸的越不惊讨好地问道。
少年一丝不苟地叠着千纸鹤,窗棂的天光在他瓷白的脸上,仿佛一幅轻灵的画作。
“贺兰镜。”少年终于叠好了,一只手捧着那只千纸鹤,牵引着嘴角一笑。
千纸鹤在他手中起飞。
扑闪着翅膀,从窗棂飞了出去。
紧接着,少年双手捏诀,双目一闭,再睁开时,双眼已化为了赤金之色,连同他透明的古桐色发带、白衣狐裘一并化为了金玉之色,太极八卦于他身后缓缓展开——
玄元决,起!
在场人看到,皆然目瞪口呆。就连其中法力最为高强的澹台灵犀都微微一怔,她还是一只初生妖魔,确实没看过这样正统灿然,又瑰丽无比的法术。
他们不知道,自己如今目见的法术,正是永夜天狱最负盛名的追踪术。
越不惊的意识跟随那只仙鹤,翩翩飞过慎刑司,飞向仙盟正大殿。整个仙盟,坐落于玉漏洲之中,四面环水,水波荡漾里,数十只船停靠岸边。
长长浮廊上,一根根透明帷幕随风飘扬,每一根里皆然蕴含万千灵力,普通的物事根本穿不过,可的千纸鹤里蕴含了越不惊的神力,它不能退却,扑闪翅膀,勇敢地飞了过去。
从正殿到内殿,它穿过一个个仙界规整的建筑,终于到了一隐蔽的塔里。
里面有她的气息。
千纸鹤耸了耸翅膀,做了个嗅闻的动作,迈着纸腿儿,欢快地跳到了塔的窗户边上。
然后纸腿儿哒哒哒地,沿着窗户边边走到了房间里。
脑袋张望了一下,刚刚好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脑袋。
接下来千纸鹤看到的场景,令它整只鹤呆然而立。
男人正俯下身,脑袋一点一点动着。
千纸鹤转转脑袋,它一下子就把发生的事看全了——
那一身雪色道袍的男人在吻着床上的少女,他的吻不同于越不惊之前那青涩的吻,他的吻很霸道,甚至啃咬着少女的嘴唇。
少女嘤咛一声,喘不过气来。
他索性一只手穿过少女右手五指紧扣住,一只手大拇指摁住少女下巴,下次俯下身,杜绝了她睡梦中一切的躲闪。
那样占有欲十足的姿势,那样渴求与欲望并存的姿态,很难想象,会在出现在这样的一个人身上。
没错,令千纸鹤怔然的,不止是男人的动作,还有他这个人本身。
他年岁不大,一身清冷,吻到动情处,偏移了嘴唇向下,从下巴到脖颈……
男人猛然抬起了头,他发现了房间里隐秘灵力的存在,哪怕在少女身旁,一丁点其他男人的灵力,他都会敏感的察觉到。
他盯着那枚千纸鹤,嘴唇翕动:
“她是我的。”
千纸鹤乍然碎裂!
慎刑司内,越不惊口吐鲜血,扶着心口的位置,疼痛难忍。
“啊,恩公!”陶为喊道。
“越不惊,你怎么了?”李淳风咋咋呼呼。
“怎么突然就——”澹台灵犀也忍不住——
他们的话都被越不惊一撑掌阻止了,少年的表情很痛苦,更疼的是他的心。
怎么会事那个人呢?
他什么时候跟季寻真产生关系的?
他抬头,看向关心他的伙伴们,方才人人都了自己在那历史空间里的经历,为什么他不呢……因为……除了一开始知晓自己进了贺兰镜的壳子,剩下的事情他已经一概不记得了。
那个历史空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令那个人,爱上了季寻真?
那个……传中铁面无私的监考——
谈明月。
越不惊的心,一阵阵地发疼……不止是谈明月几近偏执的啃吻,还因为……季寻真的毫无躲避……
他自己的那个轻吻,她是轻轻躲避了的,就算在睡梦中。
但对于谈明月占有欲满满的吻,昏迷中的少女不但没有躲闪,甚至不自觉地迎合迎送……
的少年,正处于最最敏感的年龄,他受不了这分明的亲疏立判。
作者有话:
作者:谈你继续亲,我什么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