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
全场寂静。
陈寒丘话音落下,无数双眼睛看向施翩。
众人的视线在两人间徘徊,一时间眼里充满了八卦的色彩,悄悄响起议论声。
“学神和公主还在一起?”
“没,听六年一点联系都没有。”
“哇,这算是旧情复燃?但看公主脸色……”
施翩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寒丘,五根手指头还剩下最后一根拇指,这会儿孤零零地竖着,仿佛在嘲笑她是个傻逼。
窦桃夹在两人中间,感觉脸上穿了一个洞。
她默默收起一根手指头,轻咳一声,试探着问:“……到我了?”
施翩:“……”
到个屁。
施翩在翻脸走人和暂且忍耐之间犹豫两秒,准备等窦桃完,轮到她发言再翻脸走人。
窦桃刚准备我有假肢,就感受到边上一道幽幽的视线。
“……”沉默几秒,她干巴巴道,“我翘过课……?”
“桃子,你这是看不起谁,谁还没翘过课?”
“学神也翘过?真的假的?”
陈寒丘神色淡然:“翘过。”
窦桃完,轮到施翩。
施翩还没张口,感受到周围灼灼视线,她平静下来,轻飘飘道:“我甩了陈寒丘。”
“…………”
全场寂静,又一次。
“咳咳咳——”余攀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杨成杰一口啤酒喷在地上,窦桃低头抚额,终于还是闹成了这样。
不少人悄悄去看陈寒丘,他屈腿坐着,低垂着眼,灯光在他脸上下浅浅的影,看不出情绪变化。
施翩完,起身道:“惩罚的时候喊我。”
随后一个人回了餐桌。
…
回到餐桌坐下,施翩做了个深呼吸。
她想不明白,陈寒丘大概是老天派来专门气她的。她今天难道招惹他了?不就是和他傅晴宣战了。
“……”
越想越气。
施翩气闷地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啤酒。
六罐啤酒,被人整整齐齐地藏在角落里,一看就是不想让她找到。
施翩:“…………”
都是畜生。
施翩拿了两瓶酒和吃的,远离营地,在沙滩边找了个角落,拖了下把披肩摊在沙子上,坐下去软软的,海潮轻轻地漫过脚尖,凉滋滋,很舒服。
她吐出一口气,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深蓝色的海面上漂浮着月光。
施翩一时看入了神。
营地里,一群人玩饿了回来找吃的。
窦桃找了一圈,没看见施翩,拉着余攀去找,余攀个子高,一眼看见往沙滩边走的陈寒丘。
“学神去找了吧?”他挠挠头。
窦桃踮脚一看,不管了,这两个人的事少掺和。
陈寒丘走到沙滩边,垂眼看施翩。
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怔怔地看着海面,乌发披在光洁的背上,发梢几乎要碰到沙滩,高跟鞋被丢的东一只西一只,啤酒空了两罐,歪歪斜斜倒着。
“施翩。”
他蹲下声,低声喊她的名字。
女孩子发着呆,没理他。
这样的情况出现过太多次,她看着吊扇的扇叶,地面的光影,随时会走神。
所有色彩、光影变幻的东西,轻而易举吸引她的注意。
陈寒丘捡起空了的啤酒瓶和竹签,拎起她细细的高跟鞋,将鞋里的沙子倒出来,吹干净鞋面,整齐地放在她手边。
许久,她侧头看过来。
清亮的双眼里落满星辉,她看着他,忽然喊:“陈寒丘?”
陈寒丘嗯了声:“回去……?”
话语止住,他微微睁大眼,瞳孔微缩。
她像一只降落的风筝,重重地扑过来,双手摁住他的肩,上身贴过来,长发散落,拂过他的脸侧。
陈寒丘下意识接了个满怀,不受控制地往沙滩上倒去。
两人齐齐倒在柔软的沙滩上,礁石遮掩他们的身形。
“……”
静默两秒,他喉头微动。
“嘘。”她忽然低头,一把捂住他的嘴,眯着眼问,“你总和我作对干什么,因为下午让你欺负傅晴,不乐意?”
陈寒丘微蹙了下眉,想话,唇一张,触到女孩子柔软的掌心,温温热热的触感,他抿住唇。
“你不喜欢我,那你喜欢谁?”
钩子一样的狐狸眼盯着他,他望进潋滟的眸光里,似下一秒就有星星从她眼睛里落下来。
陈寒丘喉结滚动,晚上他失控了。
酒精,狗狗眼直白的心思,和她躲避的眼神。
他不该当着众人的面那句话。
施翩盯着底下的男人看了一阵。
冷冷淡淡的模样,没意思。
她移开手,见他想起身,又用力摁住:“跑什么,我又不亲你。”
男人一顿,不动了。
施翩低头凑近,仔细看他深黑色的眼睛,声嘀咕:“你从来没过你会唱歌,你不想唱歌给我听,对吧。”
陈寒丘闭了闭眼,哑声道:“不是。”
发梢落在他的脸颊,有点痒。风中有玫瑰的味道。
施翩喝了太多酒,意识不清,撑着紧实的胸膛看他,慢吞吞地:“陈寒丘,我头疼。”
她手一弯,放松身体,整个人软下来。
所有重量倒在他身上。
“唔,香皂的味道。”女孩子软软的脸颊蹭着他,含糊道,“不是给你买洗衣液了吗,和我一个味道的。”
陈寒丘静了一瞬,低声道:“……下次用。”
胸前的布料被她蹭得很皱。
在这短暂的醉酒时间,他们仿佛回到那个夏天。
……
六月,东川的阳光和蝉鸣一样恼人。
施翩叼着面包片,往桌上一扫,随手拿了两瓶牛奶,急匆匆地往外跑,头发还散着。
奶奶在后面追:“乖!慢点跑!”
“知道啦!”她应了声,跑得更快。
区外,少年背着斜挎包坐在自行车上,长腿踩着地面,维持平衡,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漫不经心地朝区门口看去。
迎着光,少女的长发飞起。
初雪般美丽的面容晕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我是不是迟到了!”施翩喘着气,脸颊泛红,唇角沾着面包屑,“几点了几点了?”
陈寒丘一顿,道:“六点二十,来得及。”
“牛奶。”施翩往他包里一塞,跨上后座,“我坐好了。”
等了一阵,他没动静。
施翩从身后探出头,催他:“从这里到学校要几分钟?我们要迟到了,一中的骄傲不能迟到。”
“嘴角。”他提醒她。
施翩茫然地啊了声,下意识伸出舌尖,舔过唇角的面包屑,仰头问:“还有吗?”
“……”
少年一言不发,握紧把手,轻松蹬起脚踏。
自行车忽然启动,施翩一头撞在他背上。
她声嘟囔:“也不一声,你这第一次服务也太差劲了。”
少年清冽的嗓音飘过来:“有车不坐,要坐自行车。施翩,这种人在东川你猜叫什么?”
施翩:“哇!你了22个字!”
陈寒丘:“……”
上周体育课,陈寒丘答应她每天接她上下学。
今天是第一天,两人在某些方面很不熟练,比如此刻,他们正争论着在哪里下车。
“校门口下车。”陈寒丘。
施翩不情不愿:“好长一段路!校门口下车和教学楼下车有什么区别,反正大家都会看见。”
他随口道:“你接送你上下学,现在到学校了。”
施翩:“……”
“你以后绝对找不到女朋友!”
她丢下一句话,跑了。
陈寒丘看着她跑进校门口,转弯往另一个方向去。几分钟后,车铃声响起,自行车转过弯,停在巷口。
巷中摆着一堆杂物,破旧的木板下有个纸箱。
纸箱里的猫听到动静,竖起脑袋往外看。
“喵~”它轻叫着,翻出纸箱蹭到少年脚边。
陈寒丘蹲下身,揉揉它的下巴,低声道:“今天来晚了,以后都从那个方向来,吃饭了。”
他拉开挎包拉链,一罐牛奶咕噜噜滚出来。
黑白相间的猫好奇地去闻。
陈寒丘一顿,捡起牛奶,拿出猫粮倒在它的碗里。猫埋头去吃,吃了两口,舔舔胡须,歪头看他手里的牛奶。
“抱歉,这个不能给你。”
他将牛奶放进挎包里,拉上拉链。
回到教室,施翩坐在座位上。
见到他进来,再到作业,她没看他一眼。
陈寒丘坐下,女孩们聊天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传过来。
窦桃问施翩:“怎么把头发染回去了?金色衬你肤色。”
少女顿时像了霜的茄子,蔫巴巴道:“别提了,金色太显眼了。语文老师抽背总抽我!”
窦桃忍不住大笑:“她一周能抽你四次。”
施翩:“气死我了。”
余攀抄完作业,美滋滋地放下笔,随口问:“学神,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陈寒丘:“有点事。”
前座的女孩回头看他,故意问:“什么事啊?”
陈寒丘抬眸对上她的眼睛,淡声道:“送朋友上学。”
施翩:“……”
“学神,你有弟弟还是妹妹啊?”余攀新奇地问。
陈寒丘:“不好。”
余攀:“?”
连着一周,施翩习惯了坐自行车。
她自己坐着很无聊,于是想开发点新项目,比如在自行车上睡觉。
这一天,她坐上车,脑袋往陈寒丘背上一砸。
陈寒丘微顿,问:“干什么?”
“困。”她嘟囔着扯他的衣摆,“骑稳一点!”
“想睡觉去坐自己家的车。”
少年总是平和轻淡的嗓音听起来有点冷。
施翩一懵,闷声道:“你好凶啊,我又没要睡觉。而且你的衣服味道不好闻,我睡不着。”
“……没凶你。”他缓和语气。
施翩撇撇嘴:“我受伤了,很难过。”
陈寒丘沉默两秒,问:“怎样才会好?”
施翩慢慢翘起唇,笑眯眯道:“用和我一个味道的洗衣液。”
陈寒丘:“……”
“为什么?”他问。
施翩一脸惊愕:“什么为什么?和让你送我上下学,还有不许和别的女孩子话的原因一样!”
少年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茫然的神情。
施翩气得他:“我在追你啊!这都看不出来!”
陈寒丘:“……”
还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
海潮涌动,风声惊醒陈寒丘。
他们早已不在那个夏天。
“你不喜欢那个味道吗?”她睁着朦胧的眼看他,凑过来闻,嘀咕道,“没有用,肯定不喜欢。骗子。”
陈寒丘坐起身,将她放端正,问:“我们回去了?”
“可是我没有鞋。”酒鬼无辜地眨眨眼,“我是人鱼公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刀刃上,我不能走路。”
“……”
“施翩,你喝醉了。”他。
施翩瞪他:“你不想背我!”
陈寒丘:“……”
半晌,陈寒丘叹了口气,丢下两个字:“别动。”
他倾身过去,拎起两只高跟鞋放在她脚边,一手轻握住女孩子细细的脚踝,一手拿着鞋往上套。
温热干燥的触感贴上她凉凉的肌肤。
施翩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好痒。”
陈寒丘垂着眼,淡声道:“忍着。”
施翩:“……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找到过。”他低低地应。
穿完鞋,陈寒丘蹲下身,对她:“上来吧。”
“要用跑的。”她和他商量。
陈寒丘:“……”
陈寒丘认命地起身,顺便捡起披肩,抖落沙子,刚站稳,他背后忽然扑上来个人,像八爪鱼缠住他。
他勾起她的腿弯,去捡剩下的垃圾。
“回去了。”他。
施翩靠着他的肩膀,望着洒满月光的大海,问:“回哪儿啊?”
他没话。
海风吹过,他们听见潮汐的声音。
漫长海岸线上,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潮水晃动,走一步,擦一步,很快,沙滩上再没有他们的踪影。
靠近酒店,透亮的光照亮黑夜。
陈寒丘微微侧头,问她:“房卡在哪里?”
背上的人圈着他的脖子,晃着脚,像没听到他的话,忽然问:“毕业那天,你会带着花来吗?”
稍顿,她自言自语地接:“不会的。”
陈寒丘停下脚步。
-
隔天中午,施翩被敲门声吵醒。
“……啊,头晕。”她嘀咕了句,睡眼惺忪地去开门,开完也没看,含糊道,“我感觉被人揍了,你陈寒丘不会偷偷我吧?”
了半天,窦桃没反应。
施翩纳闷地回头:“桃子……?”
门外,白T黑裤的男人静静站着,视线不冷不热地看过来,散漫地应:“我没你。”
施翩:“……”
施翩咽下原本的话,心虚道:“桃子他们呢?”
“还睡着。”他站在门口,没进来。
施翩纳闷:“那你找我干什么?”
陈寒丘淡声道:“比赛的事,需要你做决定。我在餐厅等你,吃点什么?”
“随便来点。”施翩揉揉发,进了浴室。
施翩洗完澡,随便穿了条吊带裙,没上妆,懒洋洋地下楼,看到电梯里容光焕发的自己,摸了摸脸,心想昨晚睡得挺好,居然没失眠。
要不……以后都喝点再睡?
越想越觉得不错,回去就试试。
到了餐厅,冷冷清清。
没几个人起床了,就算起床的也满脸憔悴,除了——角落里,清爽干净的男人垂眼敲着代码,神情正经,仿佛在公司开会。
他们一中永远的神,陈寒丘。
施翩扯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低头看,桌上一杯牛奶,一个果盘,都是清凉爽口的吃食。
“怎么不坐窗边?”她随口问,“这里什么都看不到。”
陈寒丘:“怕热。”
施翩:“……”
行吧,太阳确实挺大的。
“问我什么?”她凑过去看他的屏幕,“这是模型?”
陈寒丘嗯了声:“搭建的场地模型,搭好了大致框架。你看看,哪里需要改。”
施翩了几个细节,又问:“搭建在什么方位?”
考虑到光影变化,施翩对位置的要求很高。
陈寒丘了两个方向和周围的地标物,递给她一张24时光影变化表,按他们的巨型墙体算出来的数据。
施翩:“……”
和他合作最大的好处就是,省事。
陈寒丘道:“不知道你的具体想法,还没开始摆放。”
“位置能暂缓两天吗?”施翩道,“我想自己去看看,这两天正好把主题定下来,我有个大概的想法了。”
“可以。”他看了眼施翩,“你先吃饭。”
施翩喝了口牛奶,戳了几块水果。
很快,量少丰富的午餐端上来,她兀自吃了一阵,问:“你不吃啊?”
“还不饿。”他敲着键盘,“马上改完。”
施翩撇撇嘴。
这人以前就这样,作业不写完都不和她话。
快一点,餐厅里人渐渐多了。
余攀和窦桃两人着哈欠进门,一路走一路,眼泪横流,摸到他们位置边坐下,两人无精采,继续哈欠。
施翩嫌弃道:“得我都困了。”
窦桃轻哼:“昨天造作到凌,你倒是溜得早。”
施翩讨好地笑:“辛苦你送我回房间,还给我拿披肩和创可贴。桃子最好啦!”
窦桃:“……”
窦桃用余光瞄了眼陈寒丘,含糊道:“事。饿死了,余攀你去搞点吃的来。”
余攀任劳任怨地去弄吃的。
不一会儿,余攀端了碗面过来。
他一扫餐厅,眼馋道:“我们坐窗边去?在海景酒店坐角落里吃饭,像话吗?”
窦桃翻白眼:“去个屁,羽毛紫外线过敏。”
余攀挠挠头,讪笑:“睡迷糊了。”
施翩一顿,动作慢下来。
她抬眼悄悄看了眼认真的陈寒丘,心想他不会是因为她才坐在角落里的……吧?
不太可能,不可能。
人家只是单纯地怕热罢了。
三个人吃饭,一个人干活。
他们仨都习惯了,自顾自聊着天,不扰他。正着话,餐厅里热闹起来,闹出不少动静。
回头看,两个男人捧着两个纸箱,笑容阴险。
他们面前的人一脸警惕,手伸进左边的纸箱,摸出一张纸条,开后他脸色一变,大骂:“我靠!脱衣舞是什么鬼!”
余攀顿时哀叹:“来了来了,终于来抽惩罚了。”
施翩:“……什么惩罚?”
“昨晚玩游戏输的惩罚。”窦桃解释,“玩到后来都喝醉了,没抽。”
施翩:“……”
这群人一个个的,怎么那么幼稚。
很快,纸箱转到了他们面前。
两个男人到这一桌,格外得意:“公主和学神都得抽惩罚,今年同学会绝了。来来来,快来!”
“男的左边,女的右边,快抽!”
“……”
余攀和窦桃都不怎么情愿去摸,陈寒丘沉浸敲键盘。
施翩干脆左右各摸两张,往桌上一丢:“拆了自己选一个。”
余攀正想去抢,一只漆黑的机械臂啪地落下。
“……”他默默收回手。
窦桃飞快拆开四张纸,沉默了整整十秒,自己留一张,给余攀丢一张,桌上剩下两张。
余攀和两个男人探头去看。
三秒后,三人齐齐爆出一声:“我靠——”
「纸条1:和他假扮情侣24时。(限定两张)」
「纸条2:和她假扮情侣24时。(限定两张)」
作者有话:
飞快搬出板凳看热闹!
20.没送你花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