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香气与钟声 西太后余党未除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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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门开了。

    被浓烟灌满的屋子里瞬间有了新鲜空气, 戚棠得以喘息,回过头看。

    却见破碎的门板处,逆着光站着一个她怎么也想不到的人。

    黎青州身着窄袖黑衣, 衣角处绣着金丝在风中跟流动的水一般。他神色不明地将目光探了过来, 戚棠与他对视眉心随之一跳。

    这么晚了, 身为王爷,黎青州怎么还呆在宫里。

    然而黎青州一点也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 他神色自然地吩咐身后的侍卫散开。

    他带来的似乎是御林军, 一声令下后便训练有素地分成几队, 救火的,救人的。

    戚棠见有人抬多福出去松了口气, 生命安全有了保障,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松懈下来。

    紧接着,身上的酸痛排山倒海般冒了出来。

    但她没忘侧门那个充满诡异的地缝, 于是她扯了扯黎青州的衣角,用烟气熏哑的嗓子道。

    “那边有蹊跷。”

    可是一向顺从的黎青州此时像是变了一个人般,他沉着眸子,以一种近乎强硬的态度叫住了戚棠。

    “戚姐这里不安全,我们先出去,等火灭了再来看。”

    戚棠从没见过这样的黎青州, 他像是被黑暗包裹着, 眼里浓稠的忧虑带着令人心悸的感觉。

    犹豫片刻, 戚棠还是决定听从他的建议走了出去。

    就在他们撤出庆宁殿的下一刻,不知道哪根房梁咔嚓一声, 残破的宫殿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燃烧轰然坍塌了。

    戚棠傻眼,周围激起的尘灰拍了一脸,她咳嗽连连地后撤几步。

    庆宁殿的坍塌, 替皇帝挡剑,这两件事交织,想让人不起疑心都难。

    她看着黎青州,错愕道:“你、你提前知道的?”

    黎青州弯弯眼角,“知道什么?戚姐担惊受怕这么久,还是快回庆安殿休息吧。”

    大骗子。

    戚棠在心里暗骂黎青州。

    她就知道黎青州不会对自己实话,不满地看了他好久,最后艰难地点头,“好吧。不过为什么大半夜了王爷还在宫中待着?”

    “因为……”黎青州停顿一下,他像是在闪躲戚棠的目光,假装自然地抓过一个路过的侍卫吩咐他们自行灭火。

    然后才慢悠悠地看向戚棠,“因为太后娘娘找我谈话。戚姐,我送你回庆安殿吧。”

    戚棠无言,满是疲惫走在他前面,火光下他们的影子都被拉的细长。

    黎青州本来就瘦,在地上的影子简直跟竹竿没有差别。

    戚棠盯着地上的影子不知道怎么,就想到有一次乐源喝醉后画的人。

    那人身体都由细线组成,只有一个圆圆的脑袋,看上去下一刻就会因为脑袋太重而倒地不起。

    此时黎青州的影子不久跟那人一模一样嘛。

    戚棠把脑海中人的脸换成黎青州的,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黎青州跟在她身后满是疑惑,“戚姐这是……?”

    戚棠轻咳一声,正色道:“劫后余生之喜。”

    她飞快地转移话题,“你来时可有见到院子里有个扮成白衣女鬼的人?”

    “未曾。”黎青州被她糊弄过去,表情凝重地思索着,“戚姐的意思是方才院中还有其他人?”

    “对。”

    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庆安殿。

    主殿里灯火通明,显然是太后还没睡在等着她。

    戚棠后知后觉,自己好像闯大祸了。她停住脚步,瘪着嘴巴望向黎青州,“你,我还有机会吗?”

    可能是在宫里一遇到事就跟太后撒娇习惯了,戚棠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用看太后的眼神看着黎青州。

    她长得跟糯米团子似的本就可爱,黎青州几乎一秒就败下阵来,他连声安慰。

    “不会有事的,太后宠你,最多口头罚一下。”

    戚棠摇了摇脑袋显然不信。

    跟壮士断腕一般,英勇地推开庆安殿的门。

    大殿里太后果然坐在罗汉床上,她喝着茶脚边跪了一个人。

    居然是醒过来的多福,戚棠和黎青州进来时,太后抬头看他们一眼,便又居高临下地询问多福。

    “你为何会出现在庆宁殿?”

    “奴才、奴才。”多福没有再用怪里怪气的调调话了,他扯着公鸭嗓颤颤巍巍地回,“奴才总是梦到故去的人,过意不去想要祭拜一下他们。”

    “哦,是吗。”

    这话好像刺激到太后了,她突然拉下脸,“既然多福不想实话,那她也活不了了。”

    旁边很快就有两个太监一左一右架着一个宫女上来。

    那宫女长相普通,但胜在气质温柔,她哭得楚楚可怜,“公公救我。”

    这正是多福的对食连娘。

    多福唇色发白,额上冷汗密布。

    太后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她知道用多重的刑罚自己都不会开口,于是便挑自己在意的人做文章。

    连娘跟了他七年,这七年的感情让连娘在多福心里比他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连娘去死。

    于是多福重重地朝太后磕头,“娘娘,请娘娘放过连娘。”

    他一下一下地磕着,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

    再次抬起头来,多福的脑袋上已经鲜血淋漓,血液沿着他苍白的脸颊留下显得格外狰狞。

    他看着太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我,我什么都。”

    太后摆摆手,两个太监放开连娘。

    多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叙述着之后的故事。

    “庆宁殿烧完后奴才便回到家中,当天晚上奴才便梦到死去的西太后变成一具烧焦的尸体坐在椅子上对奴才笑。她的模样太可怖了,奴才直接从梦中惊醒过来便整夜都睡不着了。”

    “刚开始的时候只是隔三差五地梦到,奴才还能熬得住。到了后面噩梦接连不断地来,奴才的觉也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大白天的也能遇见西太后在角落里看着奴才。”

    “于是奴才觉得自己惹上脏东西了,便去找道士驱鬼。谁知一开始还有效,渐渐的道士也不行了。”

    这曲折的故事……

    戚棠同情地看了多福一眼,换做是她不断地有了希望然后又破灭,估计早就疯掉了。

    多福长叹,“于是道长建议奴才来祭奠亡魂,他是死去的人怨念太大才会如此。”

    前因后果串起来没有毛病,可是戚棠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

    于是她开口问道:“那扮成女鬼袭击我们的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多福抬头,心有余悸地瞟了她一眼,“来也奇怪,祭拜的法子用了好几年都没事。就是近两年,越发的不管用了,尤其是今日,奴才在庆宁殿里竟然直接看到了西太后死前的情景,于是之后那个女鬼便出来要勒死奴才。还是多亏了戚姑娘,奴才才能留下一条命。”

    太后眸子半敛不喜也不悲,她像是早已洞悉一切平静地接着问下去。

    “那钟声也与你有关?”

    多福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奴才不敢,奴才怎么敢扰了娘娘的清净。”

    盘问完多福,太后将目光放在戚棠身上。

    她抬了抬下巴,“你呢,怎么也跑那去了。”

    戚棠在来的路上就想好要怎么了。

    因此她装的十分真诚,“娘娘,棠棠听到那钟声吵得很,进去就是想找到钟声来源在哪,好替您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敲钟的。谁知道……”

    着她窘迫地挠了挠后脑勺。

    太后却帮她将话完了,“谁知道却被关在里面差点被烧死了。”

    戚棠嗓子哑得跟多福有的一拼,她欲哭无泪,“您也别这么直白啊。”

    “不过我这烟还是没白熏的,至少我知道这钟声的目的是什么了。”

    太后扬眉,“来听听。”

    “是为了让多福产生幻觉。”戚棠信心十足地给出了答案,“我在见到多福之前,就闻到空气中飘着一股腻人的香气。这香气似乎可以让人产生了幻觉,于是我便见到了一个提着斧头的男子朝我砍来。”

    “但是可能是因为我吸入香气少,多福在被女鬼勒住时的惨叫声很快就让我脱离了幻境,多福却指着殿内见到西太后死前的样子。再加上被困庆宁殿中,那股香气越发地浓厚,钟声就跟在耳边响一样,多福因为刺激太大晕了过去。”

    “所以我猜测那钟声是为了辅佐香气让多福产生幻境。而多福之前也不是冤魂缠身,而是被人陷害。为的就是能在他最崩溃脆弱的时候将他杀死。”

    而为什么对方要杀多福呢。

    戚棠没有接着下去,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西太后余党,怕是没除干净。

    殿内安静了一瞬,随后被太后笑着破,她拍手笑道。

    “行啊,棠棠长本事,变聪明了。”

    重来一世,要是一直这么笨才是让人大跌眼镜。

    于是戚棠没有半分谦虚,骄傲地抬着下巴附和,“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看着长大的。”

    太后被她猫似的神情逗笑,她刮了刮戚棠的鼻子,“行了,快去睡吧,哀家要去处理剩下来的事了。”

    多福跪在地上,头贴着地面,听到这话哆嗦了一下。戚棠将目光放在他佝偻的背上,眉头轻蹙。

    多福恐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但是这她哪管得了呢。

    于是她朝太后福了福身,便转身朝殿外走去。

    就在这时,太后发话,“青州,送送戚丫头。”

    戚棠脚步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