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最新] 正文完结:归来 新文《捡来的夫君好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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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数日后。

    北境, 虎威营军帐中。

    当谢七郎开这封信时,他陷入了沉思。

    先前雪卿几乎每日要给他写一封信。可近来半月,雪卿的信少了些。

    谢七郎心中有些失落。他每日都期待她的信, 期待看到纸上她每一个字,她的每一件事。

    即便是“朱大娘家的公鸡鸣儿太早, 吵她睡觉”这种事,他也觉得有趣。每每夜深, 总要拿出来看上一次才能安心。

    结果, 最近不但信少了, 信的内容也开始敷衍起来。

    怎么就画了个人?

    谢七郎瞪着信中人, 眉心拢紧。

    此时将近子时, 林楚见账中灯还亮着,便掀帘进来, “殿下,该歇息了。”

    殿下自来北境后, 数月夙兴夜寐。

    每日和三大营书信往来不断,数次亲自带兵同敌军相抗, 殿下来北境之前, 三军人心不稳,北境数城被敌军攻占,士气低迷。

    殿下来北境之后, 三军人心方定, 众将士齐心协力, 连着了几次胜仗,局势渐渐好转。

    不过,殿下却比来时瘦了一大圈。

    谢七郎身穿墨色里衣,正坐在塌边看信。他盯着纸上人许久, 依旧看不出个究竟。

    见林楚进来,他也并未抬头。

    “殿下,您看什么呢?”林楚见谢七郎一副愁眉紧锁的模样,不由得有几分好奇。

    谢七郎本不欲将私信给林楚看,但想到林楚早有妻室,而这封信也没别的什么内容,便招呼林楚道,“你来帮我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他罢,将信摊在几上。

    林楚纳闷,上前几步,便瞧着纸上画着个童。

    作画之人笔法并不精妙,只是寥寥几笔。画中童穿着肚兜,扎着两根冲天辫,手脚圆润,像是藕节。

    “嘿,这是谁画的?这童看着有几分像殿下呢。看这眉毛,又粗又浓,还有这眼睛……”林楚道。

    谢七郎正端着茶盏要喝,闻言手上一抖,茶水晃荡,泼了他一身,他顾不得这些,猛地望向林楚,目光凌厉,“你,这画中人,像我?”

    “对啊。这……是王妃画的吗?奇怪,王妃又没见过您时候……”忽然,林楚大叫起来,“殿下,这一定是喜报!”

    “哈哈哈!”谢七郎也想明白了,他一下子从榻上跳起来,大笑道,“我要当爹了!”

    “恭喜殿下!”

    这下,谢七郎彻底睡不着了,他熄了灯,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想着顾雪卿和他未出世的孩子。

    许久后,他忽然想:他也太厉害了吧!

    他曾听闻军中有些将士,成亲数年才得了一子!

    等高兴劲儿缓过之后,谢七郎心中又担忧起来。

    听闻怀胎辛苦,雪卿娇气得很,现下又冬日苦寒,她一定很辛苦。

    于是谢七郎又高兴不起来了。

    他怎么能那么厉害呢?要是他没那么厉害,雪卿也不用现在受苦了。

    至少,也该等他在她身边的、能亲自照顾她的时候。

    这个臭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嘿嘿。

    ……

    上元节后。

    京城。

    皇帝万万没想到,一向稳重、贤惠的太后,居然在年近六十的时候开始闹脾气了。

    只见谢太后坐在榻上,一脸坚定,“你不必劝我,我心意已决,我就要去青云山。”

    皇帝坐在几另一侧,他按着额角,心中想笑又无奈,“母后,不是儿臣不让您去,实在是儿臣放心不下。”

    谢太后哼了一声,“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我虽年纪大了,但身体还算康健。不比你们差。不信,你问皇后。”

    皇后坐在绣凳上,神色讪讪的,“母后,您,您怎么拿儿臣事呢。”

    “我这是实话实,昨日皇后陪我去后花园走走,没走两步皇后便气喘吁吁,可我却没事儿,陛下,我的身子骨差吗?”

    皇后低头红着脸不吭声。

    皇帝脸上也微红,神情尴尬。皇后自然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是因为……

    只是这话,是万不能在母后面前的。

    “行了,也不必了。总之,我老当益壮,身子骨不差。去一趟青云山,不妨事。”

    皇帝还要劝,谢太后断他,“行啦。我在这宫里住了四十年了,难得能出去一次。如今母后想出门透透气,这点心愿,你也不许。”

    “……母后若是想出门透气,京城附近山上那些行宫您随便去,儿臣绝不劝阻。”

    谢太后低咳一声,“那个行宫啊,年年去,都腻了。没意思,这次换个远点的地方,青云山正好。”

    “……”

    “顺便,也可以探望一下雪卿,她一个人在青云山,多可怜呀,我正好去瞧瞧她。”

    皇帝满面无奈,他叹气道,“母后,儿臣知道您的心思,只是此去青云山太远,儿臣实在不放心。”

    “你不是有那什么暗卫么,借我几个。”谢太后早就做好了安排。

    皇帝劝不动谢太后,只得随她。

    谢太后命张姑姑收拾好行李,一行数十人隐藏身份,轻车简从,从京城出发,直奔景城。

    ……

    转眼到了二月初。

    北境,狼啸营中。

    盛朝南境已经春回大地,日日渐暖,可北境依旧寒风凛冽,昨夜还刚刚下了一场大雪。

    谢七郎又等到了顾雪卿的信。

    自先前雪卿给他画了个童后,雪卿有很长一段时间只偶尔给他写信。原来她孕初身体不适,又因为冬日天寒闷着不快,没有心思写信。

    谢七郎只得每每入睡前便将雪卿之前的信取出,反复翻阅。

    今日谢七郎和狼啸营肖将军定下突袭策略,已过子时三刻。

    谢七郎回到自己营帐中,迫不及待拆开了信。

    信中雪卿,她在母亲和朱大娘的悉心照料下,她身子状况渐好,能一日三餐正常进食了。

    看到心中所言,谢七郎松了口气。

    这个臭孩子,总算是乖了些,没再为难雪卿了。

    谢七郎一口气还没落下,目光往后一扫,只见雪卿写道,“希望孩子日后更乖些,那么就叫它乖乖吧。”

    “……”

    谢七郎只觉得脑袋有点发紧。

    家里那只肥猫叫毛毛、那只丑驴叫顺顺,他的第一个孩子叫乖乖。

    雪卿,你给孩子取名,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谢七郎顿感不妙,赶紧提笔给孩子想了个名字。

    他和雪卿在青云山结缘,孩子也是在青云山出生。

    谢七郎落笔:

    雪卿,咱们的孩子,若是男孩,就叫长青,若是女孩,便取名长云。

    谢七郎封好信,让林楚派人将信赶紧送回青云山。

    ……

    二月中。

    先前,顾雪卿身子不舒服,又天寒地冻的,便停了上课。

    过了上元,春暖花开,顾雪卿恢复了精神,胃口也渐渐好起来,便又开始教大妞他们读书写字。

    这日孩子们刚走,顾雪卿刚准备回屋躺片刻,便听到有人敲响院门。

    “雪卿夫人,是我。”

    原来是温先生。

    温先生时不时会派人送些吃食物品来,但却鲜少亲自登门。

    难道是有要紧事?

    顾夫人正在灶房蒸点心,听到动静赶紧去把温先生迎来来。

    只见门外不仅站着温先生,还有另一名青年男子,是江炎。

    顾雪卿见了两人很诧异,“温先生,江大人,是有什么事情吗?”

    温先生行礼道,“夫人勿要担忧,虽是件要紧事,但也算是……好事吧。”温先生笑着,可一边的江炎却脸色不好。

    他向顾雪卿,顾夫人行了礼,待四人坐下,他才压低声音道,肃容道,“太后要来了。”

    顾雪卿一脸懵然,她听明白了江炎话里的意思,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从了,“什么?”

    “……太后已经在路上了,再过三五日,便要到景城。”温长白解释道。

    这下,顾雪卿是听得明明白白了,她瞪大眼睛,“太后来这里做什么?”

    温长白呵呵笑了,“自然是为了来看看您。先前我已经收到了报信,这些日子我和江知县商议了一下,觉得太后若是来朱家村,实在不好安置,思来想去,还是请雪卿夫人去青云镇住一段时间,与太后作伴。不知雪卿夫人可愿意?”

    顾雪卿这下真是受宠若惊。

    她先前也不过见了太后几面,不曾想太后竟然千里迢迢来探她。

    她连忙道,“理当如此。”

    温长白松了口气,“那便好。过两日我派人来接雪卿夫人去镇上。雪卿夫人身子不便,顾夫人也一同来镇上照料吧?”

    顾夫人自然应下。

    ……

    数日后。

    谢太后住进了青云镇最奢华的宅“谢宅”。

    谢宅只是一处两进的院,住不了多少人,那些侍卫被安置在“谢宅”四周的民宅中。

    先前顾雪卿回来青云镇的时候,青云山附近的人都听了,顾雪卿原本是富家千金,被谢七郎救下后以身相许,嫁给了谢七郎为妻。

    如今谢太后来青云镇,周边百姓只当是顾雪卿亲眷来探亲,虽然好奇,却并大惊怪。

    这日早膳后,顾雪卿、顾夫人陪着谢太后在院喝茶、 ’

    这院子是温长白去年底找人匆匆修建的,又因为先前无人住,许多地方自然也没细致理。

    这院里,只有角落栽了一株桃树,大约是新移栽的,现下只星星点点的开了几朵粉白的花,看着有些不尽兴。

    谢太后瞅了两眼那株桃花,略略摇头,“这温长白做事越来越马虎了。竟准备这样的宅子给你住,雪卿,委屈你了。”

    顾雪卿连忙道,“母亲,您别怪温先生,我平时并不住这里,我住在朱家村。”

    谢太后听了更是叹气,她伸手握住顾雪卿的手,一脸怜惜,“雪卿啊,真是委屈你了。此处就已经如此简陋了,我都不敢想朱家村是何种光景。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实在放心不下,要不,你同我回京吧?”

    顾雪卿吓了一跳,她在朱家村住得舒舒服服,自由自在,可不想回京应付那些人和事。

    她连忙道,“母亲,您误会了。您没去过,不晓得青云山山水秀美。眼下时节,山上百花盛开,万物复苏。有些早熟的果子已经可以吃,像是枇杷、莓果,别有一番滋味。”

    “汉河延绵千里,径流青云山,河中鱼虾鲜美,朱大娘煮的萝菔鱼羹可香了。”

    “我娘擅长糕点,这个时节桃花盛开,若是去山上摘来新鲜山桃花,做成桃花糕,又好看又好吃。”

    顾雪卿了一通,谢太后现实错愕,而后眸中越来越亮,“看来是我短视了。我就不该听温长白的,住在这宅子有什么意思,走,咱们去朱家村看看!”

    谢太后要去朱家村,温长白和江炎不得不从。

    可朱家村进村路狭窄,马车入不了朱家村,温长白只得给谢太后准备了骡车。

    他们也不敢安排太多侍卫免得眼,只派了三个高手跟随。

    谢太后学着顾雪卿、顾夫人换上素色布裙,摘了金玉首饰,扮作一个老妇人,和顾雪卿顾夫人坐了骡车进村。

    此时正值午后,春和景明,暖风徐徐。

    谢太后坐在骡车上吹风,放眼望去,只见远处青山绵绵,近处稻田层叠,满眼都是山村野趣。

    又新奇,又有点好玩儿。

    顾雪卿从怀里掏出一只荷包,荷包里装着酸梅干,她取出一粒给谢太后,又递了一粒给顾夫人,然后自己捧着荷包开始吃。

    她一点儿不见外,一口一颗,一下子吃了四五颗酸梅干,等她歇口气,见谢太后乐呵呵的笑着她,“雪卿喜欢吃酸的,看来是个要生个孙孙了。”

    等到了家里,顾雪卿领着谢太后进了院子,一入院中,谢太后就知道顾雪卿所言非虚。

    这处院坐落于山脚,处山尾,位置幽静,可赏山野风光。

    而院内宽敞整洁,有木亭可遮雨纳凉,院中四处满是花草,光她认得出的便有杜鹃、海棠、紫藤,更有许多她认不出的花草。

    谢太后不由得感叹,或许先前,真是她想错了。七郎在朱家村的生活,看上去也没那么苦顿。

    谢太后正量着院内情境,顾雪卿忽然挨近她,低声道,“母亲,想不想去七郎的屋子看一看?”

    谢太后闻言眼睛发亮。这些年,她和谢七郎相见没几次,谢七郎也鲜少在京中逗留,她根本没有机会了解谢七郎。

    而这个地方,谢七郎整整住了两年。

    不知道七郎,平时是什么样的呢?

    “母亲,这边走。”顾雪卿领着谢太后进了谢七郎的屋舍。

    屋内的摆设、物件温长白并没有动,只添置了一张衣柜。

    谢太后走到桌案前,看着谢七郎搁在桌案上的一摞书。

    她翻了几页,微微一笑。

    顾雪卿没有扰谢太后,她悄悄退出屋子,轻掩上房门。

    ……

    第二日,谢太后就尝到了顾雪卿泡的蜂蜜茶。

    她坐在竹椅上,一面听着孩子们背诵千字文朗朗之声,一面品着茶,脸上满是浅笑。

    张姑姑坐在她身旁择菜,笑着轻声道,“老夫人,这茶如何?”

    谢太后抿了一口,“开始觉得怪怪的,多喝两口觉得还可。雪卿,七郎也喜欢喝,你记着配方,回宫后我还要喝。”

    “奴婢晓得!”

    ……

    转眼,到了六月。

    北境三军和蒙军交战数月,起初因为前北境大将军谢岸身死,三军人心不稳,敌军又来势凶猛,盛军应付艰难,连失几城。

    待新大将军谢七郎来北境之后,重振军心,局势渐渐扭转。

    而蒙军经历数月激战,最初的凶猛之势逐渐褪去,渐显疲软,又因为粮草供应不上,战力已不如去年冬。

    谢七郎与众将军商议之后,判断时机已到,便开始反守为攻。

    不过半月下来,盛军便已夺回蒙军先前攻占的大数城镇。

    蒙军见大势已去,开始北撤,谢七郎率军追击,追至蒙国境内,两军交战中,谢七郎砍下敌军主帅头颅,至此,敌军彻底溃散。

    ……

    林楚和曹凯满脸喜气,掀开毡帘进了主帅营帐。

    谢七郎正坐于桌案后写信。

    见两人进来,他搁下手中竹笔。

    “殿下!”曹凯抱拳一礼,将一封信奉上,“京中急件。”

    曹凯将书信奉上,谢七郎拆信一览,神色舒展,“捷报已经入京,陛下派来礼部方侍郎犒赏三军,不日便将抵达。”

    “太好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朝?”

    曹凯迫不及待问。他的家眷还在京中,分离大半年,他想回家了。

    “等方大人犒赏三军后,你便可同他一起回京。”谢七郎道。

    曹凯略微诧异,“我?那殿下您呢?”不等谢七郎回答,他神色有几分恍然,“三军不可无帅,殿下以后是不是会常驻北境?”

    谢七郎瞥了他一眼,神色淡淡的,“一切有陛下定夺,不可妄语。”

    曹凯连忙肃容道,“是。末将知错。”

    待曹凯离开,林楚默默给谢七郎泡了杯茶。

    他立在一旁,望着谢七郎神色有些不舍,踟蹰片刻,他终于忍不住问,“殿下,您真要走?”

    “战事已平,我留在北境,也没什么用了。”

    林楚脸色有些愤愤,“您是怕朝中那些人又诋毁您?可这次若是没有您,哪有他们的安稳日子过!”

    谢七郎脸色微沉,“慎言。林楚,这种话若是让外人听到了,你自己惹麻烦就罢了,可别连累我。”

    林楚瘪瘪嘴,“我也就当着您的面。可殿下,大家真的舍不得你。”

    谢七郎脸上浮出淡淡的笑意,“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聚散分离本就是常事。我走后,你们不必与我书信,更不要去寻我。免得落人把柄。”

    “殿下!”林楚低呼一声,眼中含泪。

    “我已经写好信,将军中事务做了安顿。我向陛下举荐狼啸营肖将军为主帅,奏本近日便会抵京。替我转告大家,北境安危,就托付给你们了。”

    “是,殿下!”林楚尾声带颤。

    入夜。

    一人悄无声息离开了大营。谢七郎在三里外的一颗大树下找到了林楚为他准备的马匹干粮,他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他披星戴月,直奔青云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