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建贤回去大葫芦山谷宣布了这个决定，季昌明沈慧心季星燃都过去旁观了。

    季双儿没去。

    她从收到消息后就一直没过话，只守在季云身边换药、喂水。

    季星燃见状，就没有再问她要不要去看看了。

    山谷就这么大，丁点儿事都能传开，双儿没去，应该就是不想去了。

    季杨氏已经被人绑起来了。

    这会儿她看上去依然是那副怯懦软弱的样子，让人很难相信她昨天晚上用石头砸死了季显荣。

    这么一个人要被驱逐出山谷，大家的意见都不同。

    同意的人大多都是因为害怕——虽然流放的路上也死过人，但那时的心态是不一样的。

    如今到了荆石道，这地方再破再艰难，好歹也是他们的“家”了。

    在这里出现了杀人事件，大家不能安心让这么一个凶徒留在身边。

    谁知道她哪天就会发狂，又杀人呢。

    但也有人不同意：“她只是一个被逼急了女人，她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子女也不管她了，她是没办法才这么做的，又不是生来就是恶人。”

    段建贤对此早有准备：“你们的也没错，所以，我们并不杀她，只是将她驱逐出去，这也不行吗？”

    “她在外面未必会死，但是留在这里的话，所有人都不会安心。”

    “你若是同情她，那你负责看着她，绝不能叫她再伤人，你可能保证？”

    其他人连忙道：“没错没错，那你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若有问题，叫你一起承担！”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季昌明低声对季星燃母女：“这段建贤倒是有些本事，知道借用这个时候笼络人心。”

    季星燃凝视段建贤：“若他是个好人，往后山谷太太平平，互相扶持倒是不错。就怕他不是个好人。”

    季昌明笑道：“燃燃还是太稚嫩了些，人是这么简单分出好坏的吗？”

    “人性都是复杂的，你所看到的好人，也许只是压力没到他身上而已。”

    “比如刚才那个为季杨氏话的人，他对落难的季杨氏有善心，无可厚非，但是这善人是他没有压力时能做的。”

    “一旦把看守季杨氏的压力放在他身上，他也就善良不起来了。”

    季昌明循循善诱，教导季星燃如何去看待好人与坏人的区别。

    沈慧心也：“燃燃，想必你也听到了吧，昨天的事之后，不少人都在背地里指责双儿，她罔顾人伦，不守孝道，是个不忠不孝之人，坏胚子……但你跟她接触这么久下来，你觉得她是坏人吗？”

    季星燃摇摇头：“当然不。”

    “所以啊”，沈慧心笑道，“人的好坏不能简单论处，咱们也不是什么救世主，要去评判人的好坏。”

    季星燃有些茫然了：“那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吗？”

    季昌明跟沈慧心笑道：“你想做当然可以做啊，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惩恶扬善，当然可以啊，毕竟大环境好起来，于我们也是有益的。”

    要不然季昌明也不会花那么大精力去笼络季富庭和季云台了。

    一个有钱，一个有名望。

    跟这样的人结成联盟，在别人眼里就是“不好招惹”的表现了。

    但乱世无好人。

    即便是结成联盟了，就靠这四五十人提防外界的所有，也是不现实的。

    季昌明道：“咱们不是有系统有空间吗，有的是法子让大环境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发展。”

    沈慧心同意：“往了，引导他们不要随地大便，改善生存环境，我们感染疾病的几率就会变。”

    “往大了，山谷里有制度了，杀人者驱逐，下回有人想动手，也要掂量掂量动手的成本——架的少了，我们也安全一些。”

    季星燃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那我知道啊！上回跟娘的，如果我们要雇人帮忙干活，就要选洗过澡，干净的，那久而久之，只要有人想要给我们干活，就得顺着我们的要求去洗澡，对不对？”

    “没错！咱们只要让自己足够强大，自然会有人遵从我们的规律。”

    季星燃啧啧有声：“老爹，老娘，你们可真是，精明一等一的。”

    ……

    季杨氏最终还是被驱逐出去了。

    段建贤有心要笼络势力，倒是也没做出头的恶人赶尽杀绝。

    给了季杨氏一袋肉干，一兜子野果，还有几卷草席：“官兵了，这山谷里还有别人，随便你去哪儿，只要你不在我们这里就行。”

    季杨氏哭求无用，只能哀求着让她最后再见一面季双儿和季云。

    双儿牵着季云来了。

    季云在见到季杨氏的时候，明显有些缩瑟害怕。

    季双儿低声问他：“你怕她？”

    季云点点头，声道：“爹的头伤了，让娘去找药，娘找不到……爹就，把我的头破，姐姐你会救我的。”

    “她你了？”

    “娘没有我……但是，爹我，娘看着。”

    季双儿可悲地摇了摇头，对季杨氏道：“你还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吗？他或许不懂你的悲哀，不懂你的无奈，但你把他推出去的时候，你袖手旁观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的。”

    这种情况下，还能什么呢？

    季杨氏哀求道：“双儿，双儿，好歹你也看在我帮你们姐弟除了恶人的份上，救救我吧！”

    双儿冷冷道：“你不是云儿，云儿没做错什么，我可以救她。救你？我不能，也不愿。”

    末了，季双儿扔过去一个背篓：“这些你带走，算我跟云儿在老天爷面前给你尽的孝道，以后我们问心无愧，你也别拿孝道来挟制我们。”

    完，季双儿抱起季云，大步离开，再也没有回过头。

    季杨氏走了。

    山谷里又少了一个人。

    大雪下了一整个冬天。

    把人困在山洞里快魔怔了，才终于停了。

    上回季富庭给的东西里有些黄豆，季昌明就用沈慧心发的黄豆芽，雇了些人来扫雪，以免积雪把山洞洞口给封住。

    好歹也让这些人补充补充维生素，别真搞出一堆败血症，回头这茫茫荒原，就只剩他们一家三口了。

    冬去春来，积雪消融，板结的黄土地终于有些水分滋润的感觉了。

    季星燃兴奋搓手：“种地种地！开始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