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女官比季星燃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马车没走多远，季星燃就被她们拉下了车，推搡进了一个酒楼。

    这酒楼她跟杨璎珞前一天来过，也是女官们常聚集的地方之一。

    刚才上马车的时候就有两个女官没上来，急匆匆地先骑马走了：“我们先去准备着！叫上李姐姐和苏妹妹她们！”

    杨璎珞有些不太舒服：“这是拿我们当猴看了吗？”

    还呼朋唤友的。

    季星燃拍拍杨璎珞：“没事儿，她们愿意多了解西宁城的事务，我还挺高兴的。”

    求知欲本来就是人类进步的第一步。

    这些女官没有被大虞朝的风气压制住，觉得女人最要紧的事儿就是相夫教子，最好一辈子就待在后宅里对这天下事漠不关心最好，就已经让她很高兴了。

    她们想多知道一些，虽然态度有些激动，不拘节，但是也没有做出什么胁迫季星燃的事儿来。

    季星燃真要是不想来，就这一群女人，再来两个这么多也休想让她挪动分毫。

    她是自己给了默许的态度。

    杨璎珞撇嘴：“你就当好人吧！以前没见你对我这么好过。”

    季星燃挑眉：“我怎么没对你好？第一次见面你那样怼我我都没生你的气，还给你爷爷奶奶找活儿干了。”

    杨璎珞的眉毛竖起来：“你那是叫没生我的气吗？你那是把我给怼生气了！”

    季星燃只是不爱骂人，但是那嘴要是酸起来，也能气得别人跳脚。

    杨璎珞这一点就着的脾气，显然没少在季星燃面前吃亏。

    不过杨璎珞终究是担心季星燃的，一边被推搡着走，一边叮嘱季星燃：“她们这阵仗，一会儿肯定不会让你轻轻松松就过去的，估计有一千个问题想问你。”

    杨璎珞严肃道：“你要是真不舒服，我们就回去，别怕她们。”

    季星燃沉默地看了一眼这群比她和杨璎珞都矮不少，一眼能让她俩看到头顶的女官们，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什么别怕她们？一会儿别让她们害怕才是。

    女官们态度其实还蛮好的，路上就一直向季星燃和杨璎珞道歉：“我们真的听季太守太久了，今日难得一见，所以冒昧请两位吃顿水酒，请两位赏光！”

    “放心，我们绝不会死缠烂的，就是利用吃饭的时间，想听听你们西宁城的事儿。”

    就这么一直劝着，直到去了酒楼的后院，后院里还有两栋楼，这会儿楼里情况如何季星燃不知道，但这从前院通往后院的路上，就全是好奇激动的目光。

    看来刚才那两个没上马车的女官动作够快的，这么一会儿就叫人过来了。

    季星燃身旁的一个女官解释道：“今儿正好是女官休沐的时候，我们去绸缎庄了，大部分的姐妹们也都在这附近。”

    杨璎珞嘟嘴：“那么巧的吗？”

    季星燃看她一眼：“要是不休沐，我们也遇不到她们了。”

    自然也不会被拉来，见到这么多人了。

    季星燃跟杨璎珞被按在楼的一楼里，桌上已经摆了几个果盘，还有年轻的姑娘挽着袖子过来，放下两盘冷碟跟果子，急匆匆地道：“后厨已经在准备了，不过要的急，来的人多，估摸着不会那么快。”

    季星燃身边方姓的女官道：“先让季太守跟杨姐姐吃上，其他姐妹稍待片刻。”

    姑娘立刻应声下去了，旁边的女官们也没有异议。

    方女官这才转头让季星燃吃果子，季星燃看了一眼桌上的冷盘，倒是不错，有糖渍樱桃和糖水黄桃，这都是冬天不多见的吃食。

    杨璎珞到底是这个女孩子，见到甜食也没那么抗拒了，用筷子插了一块糖水黄桃，咬着吃。

    然后立刻又评价道：“没有西宁城的好吃。”

    啊这……一众女官都紧张起来，为首的方女官便就这这个话题问起了季星燃：“季太守，刚才在绸缎庄就听杨姐姐西宁城的料子好，但这西宁城乃是荆石道荒凉之地的一座新城，当真有这么神奇吗？”

    季星燃咽下嘴里的糖渍樱桃，反问女官们：“璎珞的话你们信还是不信？”

    几个女官面面相觑，对视一眼没有急着开口。

    她们身后站着的，院子里花丛旁边倚着的，还有从对面楼二楼俯瞰过来的……脸上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来。

    信吗？

    若是从她们一直以来的认知里，自然是不信的。

    荆石道那地方除了蛮人就是流民，自来都是流放罪人用的，要真是什么好地方，还轮得到罪人去吗？

    总不能是谁犯了罪，谁还享福吧？

    但是……其实女官们也并不是一无所知，西宁城投入了多少钱建造，她们心里还是有数的。

    方女官：“其实朝堂上多年以前就因为西宁城的事儿争论不断。”

    哦？季星燃好奇起来：“朝堂上大家都什么了？”

    方女官年纪约有三十四五，气度端庄娴雅，话也是不紧不慢的，周围的女官大部分年纪比她，都很听她的。

    方女官斟酌了一下道：“其实最开始的时候关于要不要建造西宁城就有过争论，支持的人认为我们一直不过辽人，就是因为没能在边境上有一个自己的地盘。”

    从进入荆石道开始，至少有七八百里的地方，都是荒无人烟的。

    大约就相当于季星燃上辈子的内蒙和新疆西Z一带，虽然也有城镇，但地广人稀依旧是不争的事实。

    荆石道没有一个主心骨的城镇，单靠零散的村落县城，是成不了气候的。

    别大辽了，一场马匪突袭就能让县城不堪重负。

    方女官：“有人觉得在边境上建造一座坚固的城镇，然后不断地往里面塞人，兴许几十年后，咱们也能够在边境上蓄兵养马囤粮，不至于每次仗都要千里迢迢押送粮草过去。”

    毕竟这样在路上出事儿的概率也太大了。

    朝廷并不是不知道每次拨下来的军需会被层层盘扣，但那有什么办法呢？仗要紧的时候，你敢去动这条线上的人吗？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兴许粮草还能运个一半过去，真要是逼得急了，兔子咬人，这粮草运不到边境上，只要中间哪个环节卡上那么三五天，这仗就没法了！

    不能看着将士们送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