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炼器, 那么原材料是不能少的。

    所谓原材料，当然是大荒修士的尸骨（至少元婴修为以上）

    按照南宫沁的意思，他下午就能飞到大荒去, “捡”几个新鲜的回来。

    臻言坚决拒绝了这个提案。

    原料是人骨已经让他瘆得慌, 而且新鲜的是想要怎样？上面还挂着肉块和阴魂吗？

    “我觉得轮回道的就很好, 毕竟给阴气滋养过的, 万一是炼器的必须条件呢？”更重要是死都死透了，就当是化石，用起来不心虚。

    臻言是这么觉得的。

    可他隐隐觉得自己的逻辑有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出来。

    南宫沁对于臻言的要求就没不答应的，这点事当然不会拒绝。

    “那就去轮回道好了！”南宫沁点了点头，抓住了臻言的手, “但那儿对活人不好, 言儿别离我太远, 心走丢。”

    “嗯，我知道。”

    臻言低头看了看抓住自己的手, 觉得谁是迷失儿童还不定呢！

    *

    跟着祖宗去轮回道, 就不用走梅社那条路了。

    事实上，当臻言答应的那一刻, 他就眼前一黑。

    在眼睛适应过来这片黑暗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被南宫沁拉着手站在一片虚空之中, 脚下明明没有地面，却踏踏实实的踩在了什么上面，周围还有大不一的鱼在游动着。

    鱼群的颜色只有黑白两种。

    臻言好奇的看着一群白鱼从自己身边游过。

    “这里和我上次来的不一样。”

    “还没到轮回道, 这里是生死隙间。”南宫沁道，“站在这条路上就明还有救，赶紧顺着原路回去还来得及。”

    臻言却愣了愣：“哪里来的路？”

    “你看不见？！”

    “看不见什么？”

    臻言和南宫沁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然后臻言感觉南宫沁抓着自己的手更用力了。

    “祖宗，有什么不妥吗？”臻言心翼翼的问道。

    他看不见。

    他看不见在黑色的虚空中，其实有无数条道路，这些路或者相交或者平行或者合拢。

    唯独南宫沁和南宫臻言脚下踩着这条远离了所有的路，孤零零的向下蔓延。

    如果按照南宫沁所的，顺着这条路往回走，就会发现这条路是和其他很多路一起从一条主干道延伸出来的，但那些路却全部在同一个位置断在了中途，残砖碎瓦落得到处都是，而作为起源的那条主道却笔直的通往天空，与下方残存的道路完全是两个方向。

    上天的那条主道自然是属于南宫沁的。

    残存的这条道本该是南宫臻言的。

    可是臻言却他看不见！

    只有亡者才看不见自己的路。

    毕竟生路已绝，也就无所谓路不路的了。

    可若南宫臻言已经死了，那么脚下这条路又是哪里的？

    “……看不见没关系，我牵着你走。”南宫沁好半天才缓慢的道。

    臻言不安的点了点头。

    南宫沁看他的脸色，就心中一软：“不要紧的。应该是‘那一天’出了点差错，但当日我可以拉你回来，以后自然也会继续保护你。”

    ‘那一日’自然是南宫家灭门的那一日。

    南宫沁却也记得，当天他赶到南宫家的时候，方圆百里内是一点生气都没有的。

    不止是南宫家，包括那座城。

    整个城被做成了巨大的陷阱，就为了将南宫沁吞噬掉。

    南宫沁为了挣脱那处陷阱，愣是将整片土地犁了一遍，才毁坏阵心。

    然后南宫沁才又在阵眼处感受到了气息。

    活人的气息。

    于是南宫沁找到了南宫臻言。

    南宫沁从来没有怀疑过臻言不是他家的血脉，原因也在这里。

    那日的阵法是为了困住杀死南宫沁而来，所以阵眼的必然是南宫家的直系血脉。

    他哪里想得到臻言是在他专心破阵的那一瞬间穿越过的，而且因为埋在了破碎的尸体下面，身上的衬衫裤子沾满了血和肉泥，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来，所以没怎么露馅。

    事后南宫沁倒奇怪过，他为什么没在一开始就感受到臻言的气息。

    只能认为臻言曾经一度死了，后来不知怎么活过来了。

    南宫沁原来并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但今天发现臻言竟然看不见“生道”，南宫沁心里真正的疑惑起来。

    实在不行，还是回“南宫家”看看吧？

    也许有什么线索也不定。

    南宫沁在心里寻思道。

    臻言却不知道自家祖宗在盘算着对他实实不利的念头，他听见“那一日”就身体一僵。

    他还是第一次直接听南宫沁提起南宫家灭门一事。

    而臻言心虚，自然从来也不敢提。

    事实上，他现在还是心虚。

    但臻言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道：“……我一直没机会，我很感激您。‘那一日’你把我从尸体中捡回来，对我来是再造之恩。”

    “我是你祖宗，应该的。”南宫沁皱了皱眉。

    他最不喜欢臻言跟他道谢。

    这样好像外人似的。

    “不，我不是在道谢，”臻言整理了一下词汇，有点难以表述自己的心情，最后干脆道，“我是，你既然把我捡回来了，无论你是不是我祖宗，但请你对我负责！”

    “那是当然的。”南宫沁便露出了微笑。

    臻言也勾了勾嘴角。

    好在冰霜蜈蚣不在这里，否则这两位的对话能它吐槽到死。

    南宫臻言和南宫沁就这样顺着一条并不属于他们的路往前走，很快的，他们看见了位于虚空之中的两条巨鲸。

    这两条鲸鱼和虚空中的其他鱼群一般，是一黑一白。

    它们互相追逐着对方的尾巴，像是旋转着的巨大太极图，又像是旋转的齿轮。

    而磅礴的水雾环绕在两条鲸鱼的周围，隐隐可以看见巨鲸背上驮着土地，臻言也看出来了，梅社传送过来的地点，竟然就是在巨鲸的背上。

    南宫沁也告诉臻言：

    “那就是轮回道。”

    “如若无法飞升，亡者的魂魄终究会归于此处，并被洗去记忆，而当阴阳鱼追逐旋转一圈的时候，洗净的魂魄将重新进入人世，开始新的轮回。”

    *

    但能看见阴阳鱼的人是少数。

    即使是真仙和天魔，都无法得知阴阳鱼的秘密。

    不，应该正因为他们已经堪破了生死轮回，所以才愈加远离此处。

    巫潜却是例外。

    因为他是个鬼修。

    在修真界，鬼修是“道”。

    毕竟成为“鬼修”就意味着要先成为鬼魂。

    一般不是沦落到了肉体被毁之类无法挽回的地步，正常修士是不会选鬼修这条路的。

    即使真的成为了鬼修，大多数修士也将其作为过渡，大多数会选择重新夺舍，少部分会想办法重构自己的身体，最终目的还是成为真仙或者天魔。

    也只有那样，才有飞升的地方。

    但巫潜两条路都没选。

    他以鬼修的状态修到了大乘，一直没有身体，然后就也飞升啦。

    飞升到了轮回道。

    当然，巫潜这个样子并不能叫做死了，他也不会轮回，只是像是天界的真仙和魔界的天魔一样，成为了这一界的生物而已，就像是那些阴阳鱼一样。

    巫潜可以自豪的，他是轮回道的主人。

    Emmmmm……好像也没啥好自豪的。

    毕竟轮回道这种地方，除了阴阳鱼，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生物了。

    凡人倒是死了以后会来这里，但是他们灵智未开，浑浑僵僵，并不能成为交流对象。

    能保留理智的，除了有强烈怨念的厉鬼，只有修士潜质的那种存在。

    可惜那种人一旦开悟，当两年鬼修，多半还是要夺舍还阳的，最后还是留着巫潜一个人，于是在收过几个弟子后，巫潜就放弃了这种念头。

    再，他的“地盘”也越来越了。

    准确的，每年来轮回道的魂魄越来越少，阴阳鱼也越来越。

    有的时候，巫潜忍不住的想：

    既然阴阳鱼是生物（大概），那么也许它们有一天也会死去。

    但如果轮回道没有了，凡人的魂魄会去哪里呢？

    巫潜没有结论。

    不过也没人关心这个问题，毕竟只是些凡人而已。

    就是巫潜比较担心的，也是阴阳鱼没有了，他自己该怎么办！

    好在他毕竟是鬼修中的大能，相当于真仙或者天魔那个档次的存在——虽然世间对于他这种飞升了的鬼修，连个专有名词都没有——巫潜未雨绸缪，决定在阴阳鱼消失之前，给自己造出个落脚点来。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

    因为在阴阳道，大多数东西是没有实体的。

    ——鬼魂们生不带来，去不带去，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妄。

    巫潜想了很多办法，才勉强收集到一些材料，其中他最中意的，无疑是“明鬼系列”的傀儡机关了。

    多年前，有一群大荒修士因为意外来到轮回道，死在了这里。

    巫潜将其尸骨炼化，才作了傀儡。

    因为材料难得，所以是用一具少一具的存在。

    其中又以“明鬼甲号”最为稀有。

    因为这具骨架不仅是那些尸骨中修为最高的修士留下的，而且他还巧妙的使用了混沌之心作为动力，是最完美的造物。

    可前些天，不知道是什么闯入了他的地盘，竟然偷走了他的“明鬼甲号”！

    巫潜发誓一定要找到那只偷！

    将对方做成新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