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 那个人真的是你的师父吗？”

    在走远以后，瑧言还是忍不住再一次的确认道。

    “是的。”南宫沁点了点头。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质疑，只不过以前询问这个问题的都是和他无关的人, 南宫沁也觉得没解释的必要, 但这次是瑧言在问, 他难得觉得有必要清楚。

    南宫沁道：“我出生的家族是个普通的凡人家族, 离各大仙门都很远。如果不是偶尔遇到了他的话，我永远不会知道修仙界，把自己当作怪物，所以师父算是我的恩人。”

    准备的，是别人把南宫沁当作怪物。

    虽然南宫沁并不需要修仙，他的力量也会增加, 但还在幼年的时候, 被误会成“天才”实在是太好了, 如果他那样超常的成长下去，即使什么都没做, 都会被其他仙门当作怪物围攻, 而被整个世界所敌视的南宫沁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就不好了。

    这不是开玩笑的, 至少南宫沁自己，没有找到过自己如果没有被六欲真人收为徒弟以外的世界线。

    倒是在这个位面的边缘, 看见了不少世界线的碎片。

    瑧言不知道这些。

    “哼——”瑧言口气有些奇怪，“那么，您不在意他当年为什么丢下你吗？”

    “大概又迷路了吧？”南宫沁见怪不怪道。

    “迷路？”

    “他是个路痴, 也多亏了这个，他才路过了南宫家。”虽然本人是来调查南宫沁出生时导致的天雷事件，但六欲真人一个修士会知道一个凡人城镇被雷劈了，本来就是因为在附近迷路了。

    南宫沁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觉得有点怀念：“也因为他那么容易迷路，我在才开始修行的前几十年，走遍了这个大陆的所有角落，遇到了不少生死危机。”

    竟然可以让祖宗遇到生死危机……

    瑧言顿时对六欲真人肃然起敬。

    也不知道那个老骗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过，师父把我丢掉了也是真的，”南宫沁的口气很是淡漠，他又不是自欺欺人的性格，在白鹿山的一百多年想了很多，早就明白了当年是怎么回事，“大概在衡量我的利用价值之后，觉得利用起来太困难，就干脆趁机跑路了。”

    “祖宗。”瑧言心痛道。

    如果自己可以更早出生就好了。

    如果自己就诞生在这个世界就好了。

    如果当初遇到时候的祖宗的是自己就好了。

    如果是自己的话，肯定舍不得把祖宗给丢掉的！

    瑧言如此想道，他伸出手，抓住了南宫沁的袖子。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南宫沁却微笑道，“开始我有些在意，但仔细想想，做徒弟的都要出师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所以像是这样也好。不如，像是师父那样的人，到现在都对我没有恶意，才是比较奇怪的事！”

    “你也太大度了吧！”无论对世人也好，还是对抛弃你的师父父母也好！

    瑧言不满道。

    南宫沁却微笑着低头看了一眼瑧言拉住自己袖子的手。

    如果瑧言在身边，南宫沁再见到六欲真人的时候，也许不会那么淡然而冷静。

    事实上，南宫沁质问过六欲真人，不止一次。

    在不少世界线，南宫沁都曾经见到过六欲真人，或者在他临终之前，或者在他死后，每次见到他，南宫沁都有一堆的问题，比如那些所谓的“道德观”是不是故意欺骗他的！否则为什么自己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跟六欲真人所教导的相反。

    可惜每条世界线的六欲真人，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都不会回答这个问题。

    其实他回答了也没有意义。

    南宫沁最终还是必须孤身一人去面对“唯一的血脉”的背叛，还有来自整个世界的敌意。

    在这一瞬间，南宫沁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位面的有无数的支线，主线却几乎只有一条。

    因为有时候再怎么正确的选择，再怎么认真的谋划也没有用，只有某个关键的人在那里，才可以延续下去。

    未来总在收束中。

    南宫沁如此想道，他反手握住了瑧言的手。

    “这大概就是命运吧！”南宫沁道。

    只有这双手，他是绝对不会放开的。

    “……”那么如果我离开，你也会那么释然吗？

    瑧言却想道。

    有的时候，距离再近，想法如果不出来，距离还是很远。

    *

    可惜南宫沁和南宫瑧言并不知道，他们还没有结婚，就已经进展到需要婚姻咨询专家的地步了。

    他们来到了琉璃塔倒数第二层，走进了被朱厌看守的房间中。

    梓染和云镜的身体还沉睡在此处。

    准确的，这两个女孩正处于一种假死状态。

    由于之前她们的梦境无法让大乘期修士进入，所以南宫沁采取了用死亡强行截断梦境的办法，毕竟在轮回道，魂魄会呈现出最原始的状态，就算控制了梓染梦境的家伙跟着一起去了那死者之地，也不过是徒劳的将自己的姿态展示出来而已。

    可惜对方大概也知道这点。

    所以对方吞噬掉梦境的一部分就那么逃走了，连南宫沁都无法追寻到对方的下落。

    不过，两个女孩还是救得回来的。

    南宫沁从广袖中拎出了一串狙如，对着云镜她们抖了抖。

    “去，把魂魄放回去！”

    “吱吱！”狙如可怜兮兮的哀叫道。

    它们平时没那么听话，毕竟凶兽这种存在就是只记吃不记，但这次在幽灵列车上被吓破了胆子，如果南宫沁不去找它们，它们大概准备躲在列车行李架角落里当灰尘了，自然没有胆量敢反抗南宫沁的任何话。

    它们抖了抖身体，两颗光珠就从狙如那宛如黑雾一般的皮毛中掉落了下来。

    这两颗光珠有着纯净而美丽的色彩，没有一丝杂色。

    它们在空中旋转了几周，然后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般的，向着自己身体飞了进去。

    “不会弄错吧？”瑧言担心的问道。

    “不会的，”南宫沁道：“身体和魂魄本身就是配套的，它们彼此会相互吸引！”

    “这样啊！”但一般来，事情进展到这个地步，总会搞错的感觉。

    瑧言在心里吐槽着，心翼翼的看向自己的学生们。

    不过无论有没有弄错，有魂魄和没有魂魄果然是不一样的。

    梓染和云镜的脸色顿时就好了很多，呼吸也变得平稳而绵长了起来，像是正常的睡眠了。

    瑧言松了口气：“她们多久才会醒来呢？”

    “看他们自己，也许下一刻就能醒，也许永远醒不过来了，”南宫沁却没有下结论：“总之取决于她们自己想要醒来的决心。”

    “祖宗……”瑧言皱眉看向南宫沁。

    他发现自家祖宗在除了跟自己有关的事情上，真的挺不负责任的。

    “……如果言儿担心，我给她们画两张安魂符好了，”南宫沁看瑧言似乎不满的样子，急忙补充道，“魂魄稳定下来，就会醒来了。”

    “也只好这样了……”瑧言道。

    他看着他家祖宗当场写了两张符贴在了少女的脑门上。

    怎么呢？更像是僵尸了。

    *

    可就像是女孩子们无法立刻醒来一样，其他事情也急不得。

    好在在这次事件后，也不知道那个其实谁都知道的幕后黑手是吃到了教训，还是在做新的一轮阴谋计划，暂时没有出手。

    瑧言也就过了一段时间的逍遥日子。

    ——其实也不逍遥。

    难得客人们都走了，幕后黑手也收手了，轮回道又在搞鬼魂军训，村长还出动了全村源源不断的将徘徊在白鹿山的鬼魂送上幽灵列车，结果十几天下来，瑧言手头的鬼魂大军竟然有了几千人之多，显然冥府还没有开张，就有了官僚机构膨胀的问题。

    瑧言只能把他们操练再操练，从中挑选出最听话和最优秀的来。

    搞得那些鬼魂在白鹿山肆虐了几百年，现在看见南宫瑧言，跟见了阎罗王一样，有一部分甚至主动要求轮回转世的！

    在这个过程中，巫潜也一一将瑧言点名的法器制作了出来。

    奇怪的是，南宫沁没有参加巫潜的法器研究。

    瑧言隐隐知道跟自己的身体有关——好像在从梓染的梦境中将本体拉回来的时候，发现那个身体受到了侵蚀——以至于最近“系统”，也就是所谓的“江山社稷图”都没有发出过声音。

    瑧言也不是不担心，只是关于江山社稷图的事，正是他不太想直接问南宫沁的，所以干脆装作了鸵鸟，把鬼魂们往死里操练了事。

    而当白鹿山的厉鬼从上千缩减到三百，瑧言的冥府已经初见雏形的时候，前往东海的那列空中列车终于拉着梅社女修和白鹿山学院的第一届学生慢吞吞的回来了。

    拍卖结果也正如提前被剧透的，没有什么意外可言。

    唯有空中渡口竟然卖出去了十三个。

    其中东海就定了五个，据它们准备放在不同的秘境入口处，而长华派定了两个。

    这么大的工程量，就算有人工智能协调，肯定也无法很快完工。

    好在基本上没有人着急，几乎所有客户都主动将自己的订单押后在了长华派的后面，甚至主动要求在仙法大会之后交付。

    这让瑧言闻到了一丝阴谋的气味。

    可惜这件事没头没脑的，也找不到人商量，正在瑧言头痛之际，却有人找上门来了！

    “言公子，听你在苦恼空中渡口订单的问题？”六欲真人鬼头鬼脑道，“我觉得我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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