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回去的路上,邓舒月眼圈通红,声音嘶哑,盯着大军妈,“我奶奶怎么会知道飞出事的消息?”
其他人都没话,扭头看向负责照看邓奶奶的大军妈。她有些心虚,脸上挂不住,也怕对方将奶奶的死怪到她头上,急切替自己辩解,“我是被逼的。整个筒子楼都在议论这事。你奶奶听到了就追问我。我我这人不会谎。所以就”
邓舒月脸色难看,眼里像是燃烧着熊熊怒火,双紧握成拳,活像一只处于愤怒中随时准备扑上去咬人的野兽。
大军妈被她这眼神看得发毛,看了眼四周,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立时火了,“你你这什么眼神。我好心好意帮你们照顾老人,没落着好,你奶奶是药罐子,咱们筒子楼谁不知道,你还想将你奶奶的死赖在我身上,我”
还不等她完,张招娣伸盖住邓舒月的眼睛,冲大军妈叱责道,“你这事办得就不地道。不会谎,你不不就完了?”
虽然邓奶奶死亡更多是她身体不好,但是大军妈的消息无疑是压垮她最后一根稻草。月恨她也很正常。
大军妈到底心虚,再一条人命因她没了,她也后悔不已。可是她害怕邓家人找她赔偿。所以才反驳对方。
她眼睛扫了一圈众人,大家全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大军妈心里一个咯噔,不想再逞口舌之快,率先离开了医院。
再次回到新房楼下,邓舒月明显比之前沉默,苏以沫放下中的书本,看向妈妈,打算跟她一块去卖花甲。
张招娣正赶时间呢。之前因为邓奶奶出事,邓舒月晕倒,又去太平间看了一会儿。耽误了那么长时间,再不出摆摊,花甲该卖不完了。见女儿要跟去,她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用了,你好好在家看着月。”
苏以沫却觉得让邓舒月摆摊挺好,这样她才没空瞎想,“我们不吵着你。”
张招娣还想再什么,苏以沫已经拉着邓舒月坐上了三轮车。
苏爱国也在忧心花甲,催促媳妇快点,“别耽误时间了。再耽误下去,花甲就要死了。”
其实花甲没那么容易死,尤其这是海水里的花甲,生存周期就更长。
但是他们家欠邓家那么多钱,得赶紧挣钱。
张招娣也不好什么。她先将丈夫和一应东西送到商业街,然后又折回来运自己的家当。
这次张招娣带两人去新的拆迁村。
之前那个拆迁村的村民全部搬走了,拆迁公司正在村子里拆房。
张招娣要去的这个拆迁村,房款还没下来,但是已经测量过土地,统计过人口,拆迁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就等着最后打款了。
打完款,这些人才会搬离村子去外面租房。
张招娣一边骑车一边跟女儿讲这个村子的情况,末了道,“这边太贵的东西卖不了,所以我没有卖生蚝。等他们的拆迁款下来,我再弄生蚝过来卖。”
苏以沫觉得妈妈现在做生意越来越会顺应市场需求,这样很不错。
这个拆迁村比原来那个拆迁村要远一点。路过原来那个村子,苏以沫看到挖土正在干活,不远处有工人正在捡能用的砖头,专门堆成一堆。
之前热闹的景象眨眼就不见了,苏以沫只觉得物是人非。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妈妈,这个村子的村民搬去哪了?”
张招娣确实问过一嘴,“大多数搬到福莲花园去了,那边是新区。听那区治安比较好。周围比较发达,什么配套设施都有。”
福莲花园比华强北还要远,大概要多走十分钟的路程,那边有许多商品房区,里面的有钱人都很多。如果去那边摆摊,生意应该也不错。
于是苏以沫提议明天去那边看看,“还是得去有钱人多的地方,没钱的地方去了也赚不到多少钱。”
张招娣也想去福莲花园试试,但是她担心自己的电瓶不够。
毕竟早上要去海鲜批发市场,她的电瓶就已经用掉一半,再骑那么远的地方,回来时,电量肯定不够。
苏以沫表示可以找人家充电,到时候给钱就行了。
区里都是住户,只要舍得花钱,肯定能找到愿意充电的地方,比工厂要方便许多。
张招娣仔细一想也是个办法,于是就答应了女儿的请求。
“妈,咱们附近还有哪个区有钱啊?”
张招娣想了想,“莲花湾,那边是别墅区。”
“那我们什么时候也去看看。”
“好!”
三人到了新的拆迁村,这边有一大半人将地扔了,就在村口溜达。
但是拆迁款还没到,他们花钱并不像之前那个村子大大脚,只有一半人跑过来买花甲。
这个消费水平还不如商业街。骑这么远跑过来,不划算。
明天肯定不能来了,张招娣心里想着,上动作依旧不停。
苏以沫在边上帮着收钱,邓舒月头一回跟着摆摊,原先她因为奶奶去世,心情极差,可看两人这么忙,也过来帮忙。
她年纪,也做不了什么,就只是帮忙装卤好的花生。
仅仅只是这么简单的活,但是从被娇养长大的她也是没干过的,没一会儿就酸了。
客人渐渐少了,邓舒月双腿发酸,脚都麻了,苏以沫从路边给她摘了几个大叶子,让她坐在叶子上歇息。
邓舒月声道谢,然后跟苏以沫聊天,“你暑假就是跟你爸妈出来卖花甲的?”
苏以沫点头,“对啊。”
“暑假那么热,怪不得你晒黑了呢。”邓舒月感慨万千,“如果是我,我肯定吃不了这个苦。”
真的好辛苦。现在十月还不怎么热,要知道暑假那会儿,太阳跟个火炉似的,她吹电风扇都觉得热。苏以沫怎么坚持下来的?
苏以沫挠挠头,叹了口气,“世上没有白吃的苦,所有成功都是苦难的累积。那些大学生能够待在房间里工作,而有些工厂的工人却得站2时,你以为那些大学生命好,工作光鲜?其实他们曾经也吃了不少苦。他们点灯熬油读书时,那些工人在家睡大觉。不吃读书的苦,你就得吃生活的苦。”
她得头头是道,可惜邓舒月根本听不懂。
有个客人听到苏以沫的话,冲正在炒花甲的张招娣道,“你大女儿好厉害。年纪居然懂得这么多道理。我儿子要是像她一样懂事,我做梦都得笑醒。”
张招娣听到他夸女儿,喜得见牙不见眼,一高兴就送了对方一份青菜。
客人一愣,顿时笑眯了眼,“谢谢了。”
客人走后,张招娣又炒了一锅花甲。
三人就着馒头和这一锅花甲以及一盘卤花生,再加上凉白开,一顿简单的午饭就这么做好了
邓舒月又累又饿,吃得喷香,热得脸通红,“张阿姨也好辛苦。”
十月的天依旧是热的,张阿姨一直在炒花甲,热得满头大汗,却顾不得擦就炒下一锅。邓舒月都替她累。
张招娣却不以为意,“干什么不辛苦呢?每个人都很辛苦。咱们活着就得赚钱。”
邓舒月也不知想到什么,大人似地叹了口气。
张招娣带来的花甲到底没卖完。
一来这边的消费水平确实不如之前那个拆迁村,二是她们来得太晚了。到这边的时候,大多数人家午饭都已经吃过了。
张招娣只卖了晚饭。这边没有夜市,又只有他们一家,所以没等天彻底黑下,三人就往回走。
路过之前那个拆迁村,有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张招娣吓得不轻。
现在的治安其实是不大好的。张招娣以为有人拦路抢劫,下意识想加快速度冲过去。谁知那人先一步开口,“还有花甲吗?我要买花甲。”
原来这人正是白天在这边开挖土的师傅。他坐在车上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们的广告牌。因为离得有点远,来不及喊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这会儿听到动静,立刻将人喊住。
他每天负责拆迁,晚上得守在这儿。老板太抠,每顿饭只有馒头就咸菜,他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爆炒花甲一听就很好吃。
张招娣一愣,反应过来,这是生意来了?她立刻将三轮车停下。
她让女儿拿电筒照着锅,她开始炒花甲。
邓舒月看着虫子围着电筒飞来飞去,她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对方有好几个值夜的人,一次就要了五斤花甲。张招娣两锅同时炒。
司付完钱后,端着两盒花甲喜滋滋走了。
此时天已经黑透,张招娣三人不敢耽误,顺着电筒微弱的灯光,上了大路。
邓舒月问苏以沫,“你暑假那会儿,晚上很晚才回家,没有蚊子咬你吗?”
苏以沫笑了,“晚上可以套上长一点的裤子。”
邓舒月恍然,但是夏天晚上也很热啊,穿长裤多闷啊。但是想到之前苏以沫的话,她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三人先回了趟家,将东西卸在院子里,然后折回商业街接苏爱国。
苏爱国正在商业街炒花甲,看到她们这么早就回来,还有些惊讶。
张招娣把新拆迁村的情况讲了一遍,苏爱国没什么,让她再等一会儿,客人还没有走完,他们还可以在这边卖一会儿。
张招娣想了想,把家里剩下的花甲拿过来。
又待了一个半时,花甲全部卖完。
**
回到新楼,苏爱国和女儿一块做夜宵,张招娣去筒子楼打听消息。
邓舒月跟在她后头一块去,张招娣见她累成这样,有心想劝她在家歇一会儿。
邓舒月等了一天,整个人处于急躁状态,害怕被张招娣丢下,忙拉住她袖子,可怜兮兮看着对方,“张阿姨,我特别担心爸爸,你让我去吧。我迟早要知道的。”
张招娣看着她执拗的眼神,只好随她去了。
家属区这边没有电话,但是工厂办公室有电话,张语要是有消息,肯定会打电话到工厂。发生这么大的事,办公室一定会留人守着电话。
张招娣直接去找了刘副厂长。现在厂里最大的领导就是刘副厂长,他的消息一定是最灵通的。
刘副厂长此时正在家里辅导两个孩子功课。
明明是国庆七天乐,但刘梦薇和刘哲浩依旧不能玩。两人不仅要写老师布置的作业,还要完成爸爸交待的学习课程。
听到有人敲门,张燕平过来开门,然后朝房间喊了一嗓子。
刘副厂长听到动静,让两个孩子继续复习功课,走了出来。
当他看到她身后的邓舒月,刘副厂长眼神格外复杂,但这件事她迟早也要知道,他只是稍微思考一瞬,就告诉了她实情,“月,你爸保住了一条命,但是他两条腿截肢了。”
也不能截肢了,因为飞撞向另一架飞时,他受到冲击,两条腿当时就没了。
好在救护车来得快,要不然失血那么多,他连命都保不住。
他算是运气好的,他旁边的乘客直接中标,听脑袋就滚到他旁边,鲜血喷了他满脸,当时都吓晕了。
张招娣没想到邓厂长运气这么好,死了2人,只有20人幸存,他居然能捡回一条命,这可是不幸中的大幸。
张招娣搂住邓舒月的肩膀,给她鼓励,“还好还好,你爸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你爸可是大学生,他脑子活,肯定能过好的。”
邓舒月双捂住嘴,眼泪落了下来。奶奶刚死,她还以为爸爸也会离开呢。看来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太好了。爸爸没事,真的太好了。
邓舒月抱着张招娣的腰哭个不停。大人面面相觑,只能由着孩子哭。
在屋里写作业的刘梦薇听到邓舒月的哭声,她和邓舒月关系还不错,听到她哭,立刻从屋里走出来,想劝她想开些。
刘副厂长看到女儿,蹙了蹙眉,挥赶人,示意女儿回屋写字,“你别跟着裹乱,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梦薇抿了抿嘴,在父亲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回了房间。
原本跟在妹妹后头,也想过来劝劝的刘哲浩被父亲这声疾言厉色吓了一跳,不敢再什么,扭头也走了。
张招娣没想到平时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刘副厂长,在家却是个严父。
她看了眼张燕平,对方也是一声不吭,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于是她也没什么。
邓舒月哭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稳。
张招娣长舒一口气,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她的头发,然后看向刘副厂长,“那张语有没有邓厂长什么时候能出院?”顿了顿,她又问邓厂长知不知道他妈妈已经过世的消息。
刘副厂长摇头,“我告诉了老云,但是我听他,邓厂长伤势太重,医生不让出院,我估计他可能不愿意告诉邓厂长,怕打击他。我明天会赶到广州探望病情。”
邓舒月也顾不上哭,擦干眼泪,忙不迭道,“我能跟您一块去么?我想亲眼看到爸爸没事。刘叔叔,请你带我去吧。我会让妈妈给你车票钱的。”
刘副厂长有些为难,“我和你爸要谈正事,你去了不太好,再了你妈也没空照顾你。乖!你还是好好待在家属区吧,这边有人照顾你,你妈也能放心。”
张招娣猜到刘副厂长去医院可能是谈工厂的事,不定他还要代替邓厂长跟一汽签合同。这时候张语还真没时间照顾月,于是也跟着一块帮腔,“月,你就别去了。安心等你爸妈回来。”
邓舒月见两人都不答应,失望垂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