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许聪挨了一顿打,这事却没完,班主任请家长到学校。
他带着父母到的时候,苏家人和邓家人已经到了。
苏家来的是张招娣,邓家自然是张语。
班主任先是把情况简单了一遍,重点批评邓舒月给许聪起外号。让两人互相道歉,这事就算揭过了。
张语是个文化人,对待老师很尊敬。更何况女儿确实做错了,于是虚心接受老师的意见,并且保证会督促女儿改进,不会再叫同学的外号。
班主任的重点不在他们身上,他将目光移向张招娣,眼神锐利如刀,“苏妈妈,你女儿年纪就目无法纪,对老师出言顶撞,你们当父母平时怎么教她的?”
张招娣刚刚在来的路上已经听女儿讲一遍事情经过,再听老师讲的与女儿的并无出入,松了一口气。
刚刚看班主任批评两人不该给同学起外号,她还以为班主任已经认识到错误。
大概是从不识字,张招娣对教人识字的老师天然就有滤镜,认为他们是有素质有文化的高等人。
可这会看他不仅没有为自己的处事不公而羞愧,反而疾言厉色批评自己女儿,张招娣立刻不乐意了,“我家沫哪里做得不对吗?是许聪先侮辱邓舒月的爸爸,我女儿指出你的错处,你不仅没有批评他的行为,让他给邓舒月道歉,还跟着他一块附和。
我女儿就是因为听你的话,认为起外号没什么,所以她才给许聪起外号的。既然你觉得起外号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女儿给你起的外号。当老师就可以双重标准吗?就因为我女儿的爸爸只是普通职工。而许聪的爸爸是采购主任?你就区别对待?这就是当老师的素养!你真让我大开眼界!”
一屋子人全都瞪大眼睛看着张招娣。
邓舒月和许聪心里直呼:好家伙,怪不得苏以沫敢给老师起外号呢。何着她有妈妈给她撑腰啊。
张语拉了拉张招娣的袖子。她是不是傻啊,现在出气了,回头老师给沫穿鞋怎么办?
班主任气了个倒仰,他将书本拍得啪啪作响,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腾地站起来,眼睛瞪着张招娣,“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张招娣梗着脖子,直视班主任,“我怎么不讲理了?明明是你自己的,起外号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许聪可以给同学家长起外号,为什么我女儿不能给你起外号?”
班主任哪里见过张招娣这么护犊子的家长,他气得眼冒金星,话也语无伦次起来,“一个巴掌拍不响。许聪是不对,但你女儿也不是无辜的。她将许聪打得鼻青眼肿,难道她做得对吗?”
“咱们就事论事。许聪先打我女儿,我女儿才打他的。他既然敢动打人,就该承受被打的后果。”张招娣半点不怕,“你是老师又怎么了?我女儿送到学校是为了学知识,不是挨打受气的。”
班主任从来没见过如此难缠的家长,两人很快争吵起来。
其他老师见情况不对,赶紧过来劝,也有人跑去请校长。
校长平时负责学校管理工作,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五十多岁,每周一升国旗时,她都会出席。全校学生没有不认识她的。
苏以沫听人过,这位校长风评还不错。
校长将事情了解清楚之后,先是对各位家长道歉,都是她管理不当,才会酿成误会。
伸不打笑脸人,尤其校长跟班主任的态度一个天一个地,大家对她的印象都非常好。
客套一番后,校长批评许聪侮辱人的形为不妥,又让许夫人重视起来,“年纪就欺凌弱,这是品行问题。现在要是不改,将来很容易出问题。”
许夫人被筒子楼所有人鄙视,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但是犯了众怒,也只能将真实的想法藏起来,点头应是。
校长又夸了许聪几句,“这孩子口齿伶俐,教好了,将来前途远大着呢。”
许夫人这才觉得舒心,展颜一笑,对校长的意见倒不那么排斥了。
校长让许聪给邓舒月道歉。
当着父亲的面,许聪不敢不听,乖乖道了歉。
校长让许家人先离开,然后又跟张语聊起家庭问题。先是对邓厂长的遭遇表示同情,末了又夸邓舒月年纪就有孝心,将来错不了。
张语被夸得不好意思,与校长客套几句,牵着女儿的出了办公室。
其他老师们纷纷找借口离开办公室。
等外人都走了,办公室门关上,校长这才看向另外三人。
校长看向班主任,“不要以为自己是班主任,就可以武力镇压,这世上的孩千千万。有逆来顺受的,自然也有反抗的。”
班主任涨红着脸,“是我疏忽了。”
校长看向苏以沫,语重心常教育她不该给人起外号,“许聪是年少无知,但你不一样。你明明知道起外号是不对的。你还故意给人家起外号。甚至你还给老师起外号,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苏以沫不服,看了班主任一眼,“是他起外号没关系。”
校长叹了口气,真是个倔强的孩,找到一个漏洞就死抓着不放,聪明又狡猾。聪明用对了地方,将来会有大出息。聪明用错了地方,破坏力也是一流的,即将成为某些人的灾难。
她拍了拍苏以沫的肩膀,“你心里不认同他的方式,可以告诉我。我是他领导,能管他。就像你也是由你父母管的,对不对?”
苏以沫之前想过找校长,但是她挺直脊背,直视她的眼神,“找你不能治本。”
校长满脸疑惑,“治本?”
苏以沫认真解释,“您不会因为班主任犯这一点错误就把他调离。他以后还会继续教我,但是我会因为越级告状,被他怀恨在心继续找我的茬。我是学生,就只能吃哑巴亏。我偏不!”
校长被她这番话给惊呆了,这才六岁,居然就能想得这么远,这孩子远比她想得要早慧,她不由自主顺着她的话头继续往下讨论,“可你现在惹怒他,你也犯了错,不一样要受他管教?”
如果找她理论,还可以在她面前挂个名号。可她给老师起外号,那就是名知故犯,她不仅没有改变结果,反倒把她唯一的优势给弄没了。这个做法可不聪明。
苏以沫抿了抿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如果我今天不给他这个教训,他以后还会忽视这点。将来不知还有多少孩因他落下心里阴影。一想到这点,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而且他不是第一个不重视学生心理教育的老师,自然也不是最后一个。别的学校我管不着,我希望咱们学校的老师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同学之间起外号”是一种现象,不是许聪的个人行为。班主任会忽视,也不是个例,而是老师们都会忽视这个问题。
班主任黑了脸,谁天天吃饱了撑的给人起外号。她分明是想让他成为个例,然后四处宣扬,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校长认真想了想,不得不,这孩得挺对。也很有正义感,她摸摸她脑袋,“你只想到别的孩,可你自己呢?”
苏以沫挺直脊背,“所以为了祖国的花朵,您把我调到其他班吧。随便哪个班都成,就是不能在一班。”
校长故意问,“如果我不愿意呢?”
苏以沫牵起妈妈的,“那我只能让妈妈把我转到别的学校。那您可就少了一个天才为学校争光。”
明明只想当个学霸,可为了提升自己的价值,她只能硬着头皮再装一回天才。她以后可能要跟天才杠上了。
如果一开始苏以沫讲这个话,校长可能会觉得她用这个方法威胁着实可笑。整个学校总共有上千名学生,转走一个学生,根本不会有任何影响。可是通过简单几句交谈,校长就发现这孩子聪慧得可怕。她不仅逻辑清晰,而且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
无论上头如何鼓吹老师要对学生一视同仁,但普通学生和天才的待遇还是无法相同。
天才可以给学校带来荣耀,获得奖章,教育局也会给予嘉奖。
人吃五谷杂粮,谁还能没有点私心。
校长看到一个好苗子,也会起爱才之心。但前提,她得是个天才。
听到苏以沫大言不惭,班主任嗤笑出声。他教了她两个月,怎么半点没看出来她是天才。
听到苏以沫如此自信的话,校长没有像班主任那样面露不屑,而是认真考较起来,“你有哪些特异之处?”
苏以沫淡淡道,“我过目不忘。”
从古至今对天才的定义也就这四个字可以概括。其实苏以沫的理科更好一些,可是理科天才也只能用逻辑思维能力强来形容。远不如“过目不忘”更吸引人。
校长揉了揉她脑袋,看向张招娣,“如此聪慧,个性也很强。家长一定要好好教。”
张招娣松了一口气,这就是不怪罪女儿给班主任起外号的事了?
她牵着女儿的,踌躇半响问,“那沫的?”
校长想了想,“这事需要好好讨论一下,我明天再做安排。”
张招娣终于笑了,冲校长鞠了一躬,“多谢校长。”
苏以沫礼貌向校长道歉,末了学母亲的样子给校长和班主任都鞠了一躬。
校长微微有些讶异,班主任看着却是脸色铁青,他怀疑这孩是故意的。
关上门后,校长脸上的笑容为之一沉
苏以沫牵着妈妈的走出办公室,走了几步,拽住妈妈,不让她走。
张招娣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苏以沫抱住妈妈的腰,脑袋蹭了蹭,“妈妈真好。”
张招娣刚才只顾着给女儿出气,这会也反应过来,她是出气了,可女儿在学校怎么办?校长刚刚可没答应给女儿转班啊。怪不得刚刚张语一直在拉她袖子呢,原来是在提醒她。
张招娣拍了下脑袋,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她怎么这么冲动。她陷入自责,按住女儿的肩膀,“这可咋整?万一他以后继续教你,你不是还要受他的气?”
苏以沫见妈妈这么担心,忙道,“妈,放心吧。发生这种事,校长肯定不会再让他教我。”
张招娣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想了想,觉得校长未必会护着女儿,她想起一件事,“如果那个老师还教你,回头我和你爸商量,送你去私立中学。我听致远学就不错。每年都能考第一。”
苏以沫吃了一惊,“致远学?收费很贵的。你随便给我找个学校就行,没必要去这么好的学校。”
张招娣知道女儿怕花钱,摸摸女儿脑袋,“真要转学,肯定要转好的学校。怎么能越转越差呢。”
苏以沫笑了,“这就叫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张招娣翘了个大拇指,笑眯了眼,“对。就是这个意思。还是我闺女有文化。”
两人有有笑出了学校,张语和邓舒月等在门旁,看见两人出来,赶紧迎上来。
张语担忧地看着两人,“你们没事吧?有没有挨批评?”
张招娣摇头没有。
张语摸摸苏以沫脑袋,“我听月你是为了替她出头才跟许聪打架的。阿姨谢谢你。”
苏以沫挠挠头,嘴上忙不用谢。
张语又叮嘱她,“以后可不能给班主任起外号。”
给同学起外号也就罢了,毕竟是同龄人,家长之间也能解释。可她居然敢给老师起外号。这是给自己招祸,她刚刚一直没走,就是担心这个。
苏以沫知道张语在担心什么,她露出甜甜一笑,“下次不会了。”
张语叹了口气没什么,张招娣告诉她结果,“校长明天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再怎么担心也无济于事,张语倒是没什么,只是经此一事,她心有些发凉,神色之间添了几分郁郁,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没想到先发难的是孩。”
这些时日筒子楼里的人没少议论他们家的事。她其实早有预料。毕竟她丈夫已经不是厂长,管不到他们了。人走茶凉,可这才多久呀。她女儿就被人如此欺辱。简直欺人太甚。
张招娣不太会安慰人,只能硬邦邦道,“月多乖巧啊,还知道替爸爸出头。以后你的福气在后头呢。至于旁人怎么想,咱们也管不着。”
张语低头看了眼女儿,她女儿确实乖巧懂事,有这么个宝贝,确实是她的福气。
回到家,邓舒月去卫生间洗漱。张语打算淘米做饭,邓厂长转着轮椅从房间出来,里有一封信交给妻子,“明天你帮我寄出去。”
张语见他不打算女儿被人欺负的事,便也没主动提起自己在筒子楼干的事。
她看了眼信的落款,微微有些惊讶,“这是?”
邓厂长捏着轮椅把的紧了紧,“子不教父之过。不给他个教训,他还以为我这个厂长以前是白当的。”
张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丈夫要给女儿出头,她先是心头一喜,随后又觉得没必要将人打死,“这会不会不太好?”
“有的人专捡软柿子捏。不把他按下去,月以后还会被欺负。月没有做错事,老师却把她班干撤了。这就是明晃晃的不公。老师也是势利眼。”邓厂长挥了挥,神色间添了几分果决,“这事就这么定了。你明天送去吧。”
张语见他打定主意,也就没再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