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
他们从明风的房间里出来, 走到一楼大厅内,余月隐正迅速写了好几个玉简,注入灵力往外一甩, 玉简顿时化作流光往外飞掠而去。
见他们下楼, 余月隐起身问道:“那位道友的伤势如何?”
樊鸿熙:“已经醒来了,估计过几日便能下床行走。宛珊呢?”
余月隐忧愁地:“还是那样, 但好歹愿意吃点东西了。”
樊鸿熙轻叹一声,问道:“余道友,你可知那些邪修抓走孕妇是为何?”
余月隐一怔, 皱眉问道:“孕妇?我们倒是不曾发现邪修在抓捕孕妇……”
陶煜懒洋洋地:“既然那个被抓的人类还活着,那就明他们不是抓那些怀孕的人类祭祀用的, 那么他们的目标很大可能就是她们腹中的婴儿了。”
余月隐眉头紧皱,身侧的手猛地握紧, 咬牙:“那些畜生……我要联系师尊。”完,她起身匆忙地往自己房间去了。
樊鸿熙走出驿站, 仰头望向山间透出的天空, 阳光的光辉洒在他的白衣上,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暖意。同样一身白衣的陶煜伸了一个懒腰, 捏着拳头问道:“如何, 我们现在是直接冲到风琅国去把那些人类都杀了,还是趁夜里一把掀了整个风琅国?”
樊鸿熙摇摇头, :“如今还不知道碧兰和其他孕妇被关在了哪里,我们要先把她们救出来,免得邪修们撤退时杀了她们。”
陶煜满不在乎地:“这种东西一下就能发现, 我们……”
“琼光。”樊鸿熙轻轻开口,陶煜停下话语,看向一身纯白孝服的樊鸿熙。
他仰头看着天空,眉目沉静地:“可能是我不自量力,但我希望能亲手击杀风琅国的天师邪修。”
陶煜:“行,我会让你自己动手。”
陶煜答应得太干脆,樊鸿熙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陶煜一眼,不由缓缓微笑:“琼光这么相信我吗?”
陶煜挑眉,肯定地:“亲手报仇,比依靠谁都要来得解恨。就算你杀不了他,我也会让你杀了他的。”
就算是由他摁住了那个人类,他也会让樊鸿熙落下最后那一剑。
明风在驿站里养了几天伤,终于能下床走路了。他们便也离开驿站,往西北方的风琅国北边边境而去,如今岚剑阁的人正在北面正式进攻风琅国,同时派人暗中潜入风琅国内部调查。
十五日过去,樊鸿熙换下孝服,改为穿上一身从海族大长老给予的储物袋里拿出的,一套下品宝器级的纯白色鲛纱法衣。他的长发以一条暗纹白绸束起,同时左手臂系上一条米白色麻布带。樊宛珊与他相似的装束,头发也仅用一根白绸简单束起,神情低落萎靡地靠在余月隐肩上。
雪猫状的陶煜软绵绵地了个呵欠,团在樊鸿熙身边眯起眼睛。
青鬃流云马速度极快地往西,他们离那座焦黑的城池越来越远。
不断有流光从车帘飞掠而入,余月隐迅速接过查看,对樊鸿熙和明风:“如今各位师兄师姐们已然潜入了风琅国探孕妇的下落,明风道友不必太过忧心。”
沉着脸的明风闻言,只是低头按着胸口的青玉莲花不话,眼里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阴郁和焦躁。
樊鸿熙微笑开口:“多谢余道友和岚剑阁,我们也该一同入风琅国探才是。”
陶煜懒洋洋地开口:“只要到了大概的地方附近,无论藏得多深都能被我找出来。”
余月隐有些担忧地看了看身侧的樊宛珊,:“这是当然,只是宛珊……”
樊宛珊一听,当即用力地扯住了余月隐的衣袖,抬起头咬着牙倔强地:“我不会拖后腿的,别丢下我……”
余月隐轻叹一声,语气低缓:“可是……”
“宛珊,你想跟着便跟着吧。”樊鸿熙突然开口,沉静地看向低着头的樊宛珊。
樊宛珊怔怔地抬头看向樊鸿熙,而后重重地点头,再一次坚定地:“我一定不会拖后腿的。”
马车咕噜噜地往前,陶煜抬起眼皮看了白着脸的樊宛珊一眼,这只红色雀拔去了鲜亮的嫩羽,看起来是还真是可怜。
马车一路往西,越过一重重山脉,距离苍城那场大火已然过了十多天了,今日正是苍明皇帝原本的寿辰之日。一直不停赶路的他们也在今晚停在了山间,安静地度过今晚。
当晚皓月当空,柔和的月光撒入山林之间,一身白衣的樊鸿熙盘腿坐于马车附近的一处山崖之上,人形的陶煜闲适地躺在他身边的石地上,两人沐浴在月光之中,恍若在夜色中莹亮发光。
樊鸿熙垂眸平和地望着崖下的林海,轻轻勾弹着古琴。悠长的弦音在山林间缓缓飘荡,悠久回旋,顺着风传到哗哗而响的枝叶之间。
曲罢,樊鸿熙一抚琴面,抬头望了望夜空之上硕大的圆月,低叹一声:“今夜的月亮真圆。”
陶煜懒洋洋地开口:“太阴幽冥一直都是如此明亮柔和。”
樊鸿熙侧头望向身侧躺着的陶煜,眼里泛起点点笑意:“琼光,曾经洪荒的太阴幽冥和如今的明月可否一样?”
陶煜望着天空的圆月,随意地:“当然不一样,曾经的太阳烛照和太阴幽冥一直注视着大地,偶尔会回应生灵的呼唤和企盼。可是如今它们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甚至都不确定,如今挂在天上的那两个光球是否还是曾经的太阳烛照和太阴幽冥。
樊鸿熙仰头望向圆月,清浅一笑,再次勾弹起古琴来。月光下的他眉目平和,清俊缥缈地恍若谪仙。
陶煜看了眼樊鸿熙,嘴角微微勾起。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向清辉炫耀,他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捡到了一个多么不错的人类崽子。
马车继续越过山岭,如今已经能远远眺望风琅国的边境。渐渐的,开始有邪修在附近游荡起来,他们躲避着零星的邪修们,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在避无可避的时候便出手斩杀邪修。
惊鸿!
一剑如流光直刺邪修的心脏,目露惊恐的邪修避无可避,瞬间被长剑刺穿心脏!
樊鸿熙抽出穿透邪修心脏的长剑,平静地甩去剑上的血珠。余月隐、青松和青柏也迅速解决了对手,懒懒地倚靠在树干上的陶煜随意地一挥手,那些邪修的尸体连同血液顿时化为飞灰,随风飘逝,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马车飞快疾驰而去,赶在其他邪修察觉到异样之前离开。
翻过山岭,再越过一条大江,对岸便是风琅国地域了。他们已经不能继续乘坐马车前进,只能把马车塞入储物戒里,两匹青鬃流云马则暂且收入余月隐给的御兽牌。他们一行人则隐入山林里,隐蔽前行。
樊宛珊紧绷着脸紧跟着他们,这个姑娘竟也真的没有怎么拖后腿。
一入风琅国地界,周围的气氛顿时阴沉压抑了下来,长长的马道上荒草丛生,发枯发黄的枝叶随风飘摇,透着一股莫名的阴郁。
他们翻过几个山头,几日后,终于发现了风琅国村落的茅草屋舍。只是眼前这个的村落荒无人烟,农田几乎都被荒草覆盖,只能模糊地看出一些分隔和路。
不同于岚剑阁地域里他们曾经见过的空荡村落,这个村落显然无比凌乱,屋舍破败,碎瓦破篓遍地,结满蛛网的断裂木头上还溅着点点不知名的黑褐色液体,沉寂而枯败。
陶煜甩了甩尾巴,蹲坐在樊鸿熙肩膀上懒洋洋地:“这附近都没有凡人了。”
樊鸿熙静静地看了这处破败的村落片刻,转身带着众人离去。
他们继续往西,往风琅国的国都风琅城而去。接连几天,他们途径的村落都大同异,荒凉破败。直到他们到达了附近最大的一处镇,这才发现还有活着的零星凡人。
他们骨瘦如柴,神情麻木,破碎的衣物下的身体蔓延着一条条青黑色的经络,蹲在镇外坑坑洼洼的泥土里慢慢挖着野菜和土豆等等根茎类食物。
余月隐叹息一声:“虽知道风琅国内的情况只会更糟,但是没想到……”
青雨不忍地皱了皱眉,低落地嘟囔道:“这样我还怎么恨风琅国……”
“我们复仇的对象一直都是风琅国的天师和邪修。”青松拍了拍耷拉着脑袋的青雨的后背,看向了樊鸿熙的背影。陶煜歪着脑袋瞥了青雨一眼,又侧头看向樊鸿熙,半个毛茸茸的身体糊在了樊鸿熙的侧脸上。
樊鸿熙目光沉静地看着镇外如同行尸走肉的人,突然感觉到侧脸贴上了一个软软暖暖的毛茸茸身体,不由和缓一笑,抬手摸了摸陶煜的脑袋,问道:“怎么了?”
陶煜仔细看了看樊鸿熙的神色,缩回身体:“没事。”
樊鸿熙淡淡一笑,转身:“走吧。”
“哈哈哈,血畜们!乖乖交出性命吧!”
突然一道声调扭曲的大吼响彻整座镇,樊鸿熙的脚步一顿,缓缓回身看去。
只见数个裹着黑气的炼气期邪修大笑着,挥舞着武器直冲向镇外的那些枯瘦的人影。那些人已经连惊恐的表情都做不出来了,只嚎叫着连滚带爬地往镇里跑去。
樊鸿熙眉头一皱,青松握紧身侧的长剑:“殿下!”
樊鸿熙一点头,青松当即一踏地面纵身而出,长剑凌厉地往前一划。
一道明亮的金色剑光划过一道耀眼的弧度,呼啸着直冲那些邪修的后背!
鲜血喷溅,那些邪修的笑容一僵,纷纷扑通扑通倒在荒草遍布的地上,再也无法举起屠刀。而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疯狂地往镇里逃跑着,转眼便没了踪迹。
青松沉稳地收回长剑,迅速回身重新回到山林里。樊鸿熙和缓一笑,揉了揉陶煜的脑袋,:“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