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思
云平话音一落, 石屋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似乎要把心肝脾肺肾通通都咳出来一般。
“村长!您没事吧?”云平一急,就要推开石屋门。
然而石屋门在云平推开前先行开了。一个身着灰白长衫, 面容青白, 一手用软巾捂着嘴,一手拉着门的瘦弱青年站在门后。他一抹嘴角, 放下软巾,勾起一个苍白的微笑:“在下魂村村长云思,几位是?”
虽然青年在放下软巾的同时迅速把它收拢叠起, 但樊鸿熙他们还是在软巾上看到一抹刺眼的鲜红。
云平手忙脚乱地扶住云思,焦急道:“村长, 你快坐下来……各位大人,还请救救村长!”
云思按住云思扶住自己的手, 平静地:“云平,先给我介绍这几个远道而来的客人吧。”
陶煜没话, 目光落向石屋里内侧的门。
内侧的门后, 一个半透明的女子魂体扶着门框,探出半张脸, 静静地望着他们。
云思注意到陶煜的视线, 回头一看,微笑道:“这位是云依, 在下的妻子。”
云依对云思抿出一个笑容,又看了陶煜他们一眼,悄悄地缩了回去。
云思温和地笑了笑, :“抱歉,云依她有些怕生。”
陶煜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樊鸿熙微笑拱手道:“在下樊鸿熙,这位是陶煜,这位佛修是慧灵。我们受大骨师所托,特地前来寻找阁下。”
云平一愣,惊讶地看着他们,云思平静地侧身:“原来是大骨师所托,几位大人请进。”
石屋里有些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即使开了一处天窗采光,但阴沉沉的天幕也没有多少光线透入。云思又点起了两根蜡烛,橘红的光芒映亮了一片空间,摇晃着在石屋里下一片阴影。
云平熟门熟路地为他们斟茶,云思扶着桌子坐下,脸色在烛光下似乎多了一层血色,看起来好了些。他捧着云平斟来的茶,轻声:“在下在魂村久了,也不知外界情况如何,不知几位大人可否为在下解惑?”
樊鸿熙把云渺域的鬼兵攻城和骨村的遭遇告诉云思,云思沉默片刻,叹息道:“没想到事态竟如此严重了。”
陶煜一掀眼皮,樊鸿熙也平和地问道:“村长可是早有预料?”
云思摇摇头,扶着桌子站起来,从一旁的木柜上拿出一枚老旧的玉简,:“在下从很久之前便一直研究魂村代代相传的魂魄化,而后发现所谓的魂魄化根本不是什么永生,不过是囚禁神魂,强留世间而已。”
他把玉简递给陶煜和樊鸿熙,又捂着嘴咳了几声,才按着胸口声音嘶哑地继续:“若是留的时间久了,便会渐渐遗忘一切,变成一个毫无神志,只剩执念的游魂。只是一直以来那些魂魄都会渐渐远离魂村,无意识地向外移动,最终回到圣地。所以这么些年来,魂村的人都没有发现,真的以为魂魄化便是永生。”
陶煜和樊鸿熙一扫玉简,发现是云思这些年来的研究记载。
陶煜抬头问道:“为何在十年前记载就断了?”
云思苦笑道:“原本魂村的魂师们便极为反对魂村生者外出,十年前,魂师们突然围住魂村,并把所有在外的生者都抓了回来,严禁我等外出,是担忧我等在外出了意外,来不及送入圣地。”
陶煜放下玉简,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何不愿进入圣地变为魂魄?至少能再存在很多年。”
云思摇摇头:“在下已然活够了,不愿变成魂师,亦不愿变成那个模样。即便送入圣地,魂魄化也并不是一定会成功,似乎执念不够,便不会化为魂魄,最终还是失败消亡……”
“乓啷”一声,内间突然传出了一声碰撞声,而后又安静下来。
云思顿住话头,往内间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樊鸿熙收回目光,平和地:“村长,听闻云平你身患重疾,可否让我等一看?”
云思一愣,不由有些责怪地看了云平一眼,:“这都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劳烦各位大人。”
陶煜目光一扫,便懒洋洋地:“心疾咳血,气血两虚,治好是别想了,但让青竹用灵力为他治疗一番,再用些药,还是能吊着一条命的。”
云平一听,当即激动道:“当真?需要些什么药材?我去寻来。”
樊鸿熙温和一笑,:“不必担忧,在下这里便有许多药材。”
云思倒是对此显得云淡风轻,他微笑着对陶煜他们一拱手:“多谢各位大人,在下定然会全力协助各位大人,不知大人们需要在下做什么?”
陶煜抱臂直接:“带我们去圣地。”
云思和云平一愣,内室也再次传来一阵混乱的响动。
樊鸿熙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云平有些迟疑地:“在下并无看低几位大人之意,但圣地里极为危险,生人不可近,从来都是由魂师们把尸身带入,我们也未曾进入过圣地。”
陶煜:“无妨,带我们去便是。”
云思又低低地咳了几声,才:“几位大人想去禁地也并无不可,只是在下厚颜,还有一事相求。”
樊鸿熙平和道:“村长请讲。”
云思垂下映着火光的黑眸,皱着眉:“最近魂村内总有生者被袭击,胸口的心脏被生生掏出,死状凄惨。在下虽为村长,却实在无力调查,在下希望几位大人能寻出凶手,除去这个危险。”
一旁的青霜不由问道:“那些死者应当被带入圣地变为魂魄才对,他们难道不知道凶手吗?”
云思苦笑着摇头:“凶手从来都是从后背袭击,他们没有一个看到对方。”
陶煜一挑眉:“寻出凶手之后呢?你要怎么办?”
云思眉眼一凝,沉声:“在下希望大人们能把凶手带来此处,在全魂村人的见证下审判处决!”
云思这么,他们便也答应了下来。青竹运起体内的木属灵力,留在云思家为他治疗,其余人则由云平带领,前往魂村各处调查。
他们先找到了那几个被袭击致死的魂魄,一问之下,他们果然都没看到凶手的身形。
“那天月黑风高……不对,没有月。那时我在魂村外围的树林里闲逛了一下,正算回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风声,就是呼地一下,然后胸口一阵剧痛,鲜血飚了出来,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才知道自己死了。”
那个青年魂师手舞足蹈地着,然而他了半天,都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陶煜随意地倚在门框边,问道:“死的人就只有这几个?”
云平摇摇头:“不止,只是很多人被魂师们送入圣地后,都没有变为魂魄出来。”
陶煜看了眼那个神情激动的青年魂师,突然问道:“那些死者平时永生的执念并不深吧。”
云平连忙点头:“对对,村长也发现这个了,所以我怀疑是外面失去理智的魂师发了疯,想要把大家都强行变为魂魄。”
“这样啊。”陶煜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似笑非笑地一勾唇。
问了半天,他们几乎一无所获,只知道凶手常常在夜晚之时,避开众多游荡的魂师,趁人不备袭击落单的生者,一击致命。
云平把这个猜测告诉樊鸿熙他们,樊鸿熙一听,摇头道:“若是如此,凶手明明有更方便的杀人方法,为何一定要掏出心脏?而且凶手杀人后并没有马上把尸体送入圣地,而是被其他魂师发现后才被送入禁地。”
云平卡了卡,又激愤道:“难道不是那些魂师串通一气吗?自以为是地着为你们好的旗号自作主张,他们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吧。”
陶煜一针见血:“那他们就更没必要躲躲藏藏了。”
云平一僵,顿时泄了气。
樊鸿熙笑了笑,问一旁安静站着的慧灵:“慧灵修士可有什么发现?”
“阿弥陀佛。”慧灵轻声念了声佛号,沉静地:“凶手恐执念缠身,耽于外相,沉溺而无法超脱。”
他们又在魂村四处转了转,却没有更多发现,便回去云思的石屋。
前来开门的是那个女子魂师云依,她开门安静地看了看他们,然后便迅速转身回到内间,守在云思床边。云思正躺在床上,青竹双手蕴起明亮的青色光芒,悬在云思的心口上,不断着治疗云思的心疾。
过了片刻,青竹收回手,脸色好了许多的云思喘了口气,闷咳了几声。云依连忙端起一旁的药碗,心地扶着云思喂他喝下漆黑的药汁。
等云思喝完药,青竹:“明日再治疗两次,村长的情况便会稳定下来,日后用这些草药煎药,每隔两日喝一次即可。”
云平望着云思红润许多的脸庞,登时大松一口气,感激地:“多谢各位大人,多谢……”
云依看起来也非常激动,她在里间里转了几圈,拎起一旁的竹篮,声:“我去多采些草药来。”
云依很快挎着竹篮去野外采草药,云思被云平扶着坐起,轻声问道:“各位大人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樊鸿熙:“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只是我们猜测凶手应当是某个魂师。”
云思也不失望,只平静地:“在下也猜测是某个魂师,但我们找不到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陶煜:“引出来不就得了?既然能杀了这么多人,那个家伙定然能杀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