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鳞
陶煜没什么反应, 樊鸿熙含笑地朝鲛人们点了点头,那为首的蓝鳞鲛人也冷淡地一点头,便继续往前甩尾而去。
直到鲛人们的身影彻底不见, 白玉大道上的修士才议论纷纷。
“那就是传中的鲛人啊, 还真是奇特。”
“那便是颛顼大人曾经化鱼复生的模样吗?”
“传闻鲛人富有四海,海中的灵物可比我们大地上的灵物多上许多, 当真羡慕……”
“鲛人不是织水成纱,泣泪成珠吗?商会里那些鲛珠和鲛纱标价如此之高,若能得到一个鲛人, 岂不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石……”
这话一出,樊鸿熙不由看了那目露贪婪, 脸上长着一个大蒜鼻的修士一眼,眉头微皱。
有个身配长剑, 一身隐隐剑意的方脸修士厉喝道:“闭嘴!这是对鲛人的不敬,更是对颛顼大人的不敬!”
陶煜懒洋洋地了个呵欠, 而那被呵斥的修士一脸不忿, 在转身时不屑地声地嘀咕道:“什么不敬,不过是低等的外族, 如何能与颛顼大人相提并论?不过是鲛人自己硬是脸上贴金, 牵强附会而已……”
大蒜鼻修士的话语虽是声,却正正落入了陶煜和樊鸿熙耳中。
樊鸿熙眉头皱地更紧, 而陶煜嘲讽一笑,垂在雪白袖袍下的指尖一勾,大蒜鼻修士登时一个踉跄, 一把在平地上摔了个狗啃泥。
于此同时,他的额角狠狠地砸在了路边商会门前的珊瑚枝摆件上,咔嚓一声撞下了一截珊瑚枝,血液登时糊了他的一脸。
在众人的视线里,大蒜鼻修士龇牙咧嘴地捂住额角的伤口,一把跳了起来:“是谁!是谁暗算我!”
路旁的修士们纷纷投以冷淡的视线,刚刚听到他所的话的修士也不少,大家登时心知肚明,这家伙刚刚出言不逊,大概是被某个大能出手教训了。
樊鸿熙无奈一笑,轻轻捏了捏陶煜的手,而陶煜冷笑一声,好整以暇地站在人群里盯着那个大蒜鼻修士。
站在商会门前的侍从们一惊,连忙呼唤商会里的管事。管事们听到动静,一出来就看见自家摆在大门前的赤血金纹珊瑚摆件被撞下了一截珊瑚枝。
大蒜鼻修士不停跳脚,认定是刚刚出口呵斥他的方脸修士下黑手,然而那个方脸修士早已走远,大蒜鼻修士一抹脸上的血,当即要追上去报复那方脸修士。
“别跑!毁了我们白珠商会的珊瑚还想跑?”
大蒜鼻修士刚想追过去,了解了刚刚发生了什么的商会管事们登时一把抓住了大蒜鼻修士。
大蒜鼻修士怒道:“不是我!是有人暗算我!”
管事们一脸铁面无私,冷道:“撞断珊瑚枝的就是你,还敢抵赖?”
其实按侍从们描述刚刚所见,管事们未必不知道是有人出手,毫无痕迹地暗算了大蒜鼻修士。然而比起那不知藏在何处暗中望着这边的大能,大蒜鼻修士显然好欺负许多,若是教训这大蒜鼻修士,不定还能讨好暗中出手的大能。
也不出管事所料,陶煜就看得很是津津有味。
樊鸿熙含笑传音问道:“琼光可气消了?”
陶煜哼笑一声,回道:“也不看看自己泥胚子的身份,就敢随意外族低等,活该受此教训。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手下留情了。”
若不是因为身边的樊鸿熙,陶煜直接就一巴掌拍死这个大蒜鼻修士了。
樊鸿熙有些失笑,捏了捏他的手传音:“他虽出言不逊,却罪不至死,但我还是很高兴琼光愿意为了我忍耐。”
陶煜微微一扬下巴,笑道:“那当然。”
大蒜鼻修士显然也猜到了管事的一些想法,况且他也惹不起这白浪城三大商会之一的白珠商会,只能咬牙不甘地问道:“赔多少?”
管事:“三百上品灵石。”
大蒜鼻修士一听,登时瞪大眼睛吼道:“你们抢灵石啊?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赤血金纹珊瑚,看着好看,其实根本不值几个上品灵石!”
管事平静地:“普通的赤血金纹珊瑚确实不值几个灵石,但这是从无数赤血金纹珊瑚中选出的摆件,无论是赤红如血的色泽、流畅亮泽的金纹、整体形态还是枝杈密度都是最上等的。若不是仅撞断了一根枝杈,还能修复,否则怎么可能仅需三百上品灵石?”
大蒜鼻修士落牙齿和血吞,只能在管事们的包围盯视下一甩袖,走入白珠商会之中。
见后续没有戏看了,原本围聚在附近的修士们也渐渐散去。
陶煜一拉樊鸿熙,:“走吧。”
他们四处闲逛,逛着逛着,走到了一片较为偏僻的街道处。
他们走了一段,樊鸿熙见这条街上大部分都是安静的民居洞府与商铺背面,拉了拉陶煜的手:“琼光,我们去别的地方罢。”
陶煜刚一点头,他们就听到了身侧极为狭偏僻的巷里传来一声扑通声,和压抑隐忍的一声闷哼。
两人神识一扫而过,便发现巷里放着一堆杂物,而杂物中的一堆竹筐里,一个伤痕累累的憔悴紫鳞女鲛人正惊惶地不停往竹筐里缩,神情痛苦而绝望。
陶煜和樊鸿熙对视一眼,而后他们的神识里就发现了有一群修士神情紧绷,一路搜寻而来。他们搭在武器上的手看似放松,实则随时准备着拔出武器。
仿佛察觉到了那群修士的靠近,紫鳞鲛人地吸了口气,咬着苍白的下唇,脸色惨白地捂住了嘴。
眼见那群修士就要搜寻过来,樊鸿熙当机立断,隐在深蓝袖袍下的手迅速描画了一个“隐”字,一甩手附在了那位紫鳞鲛人周围,同时他反手取出一颗从海市得来的普通鲛珠,指尖一弹,把那颗鲛珠弹至前方远处。
陶煜侧头似笑非笑地望向樊鸿熙,被他轻轻地捏了捏指尖。
那群修士很快便搜寻到了那条巷附近,他们戒备地看了看神色平淡的陶煜和樊鸿熙,分出两个修士往巷搜去。
他们一路粗暴地翻腾起那些杂物,即将摸到那堆竹筐。
紫鳞鲛人即便缩在竹筐里努力遮挡身形,仍旧无法完全隐藏起自己。突然,紫鳞鲛人一下就看到了搜寻而来的修士的脸,她惊恐地睁大眼睛,眼里的泪水迅速积聚,滚滚而落。
突然,另外往前走去的修士突然惊呼一声:“这是……你们快来!”
原本伸手向竹筐的修士们登时扭头望向街道,脚步匆匆地往大街上冲去。
竹筐里的紫鳞鲛人愣住了。
有修士捡起了滚在隐秘角落的鲛珠,他们低声交流几句,脚步匆匆地继续往前搜寻。
等那些修士消失在前方街角,街上恢复寂静无人的时候,樊鸿熙才和陶煜一同走入巷,挥手撤开灵光符篆,看向竹筐里缩着的紫鳞鲛人。
在见到陶煜两人的时候,刚刚放松下来的紫鳞鲛人登时一惊,甩尾挣扎起来。
樊鸿熙停下脚步,温和地开口:“阁下不必惊慌,在下并无伤害阁下之意。”
紫鳞鲛人睁大眼睛,看见陶煜的瞬间不由一呆,又看了一眼樊鸿熙,竟也真的渐渐放松了下来。
陶煜有些诧异地一挑眉:“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们了?”
她原本空灵的嗓音嘶哑一片:“大人是妖族前辈……而且你们身上有与我相似的海族味道,我相信你们。”
陶煜眉头一拧:“我不是妖族!”
紫鳞鲛人茫然地抬头看向陶煜,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是妖族。
樊鸿熙开口:“此处并不安全,如果阁下愿意相信我们,可愿暂避于我们之处?”
紫鳞鲛人点了点头,低声开口:“多谢两位大人……两位大人请放心,刚刚落下的鲛珠我都接住了,此处不会留有什么痕迹。”罢,她伸了伸捧着什么的手掌,就见里面躺着十多颗晶莹剔透的鲛珠。
陶煜和樊鸿熙倒是不在意这个,陶煜:“无妨,你跟我们来便是。”
樊鸿熙当即抬手画符,遮挡住紫鳞鲛人的身形和气息,把她带回了客栈院里。
紫鳞鲛人很是惊奇,她泡在了院的玉桶里,声地问道:“刚刚那些人类没有发现我,也是大人出手相助吧?”
樊鸿熙点头道:“不错,你可是遇上了什么?先前我们在街上遇见了紫鳞鲛人一族,可需我们为你联络城内的鲛人?”
紫鳞鲛人一惊,连忙摇头,焦急地嘶声开口:“不要,求求两位不要!”
陶煜两人疑惑地看向紫鳞鲛人,她靠在玉桶边,难过地低声:“不可以…虽然我逃了出来,但是大家还被关在那里……”
樊鸿熙问道:“大家?还有别的鲛人被抓?”
紫鳞鲛人点了点头,声音嘶哑地开口:“我名叫紫贝,原居于海中的海城内。有一天我落了单,独自在外海的时候,不慎被人族掳走。他们强行喂下丹药损伤了我的嗓音,一路把我带到白浪城来,与先前许多失踪的同族关在了同一个地方,日日逼迫我们织纱和泣泪。”
陶煜一挑眉:“那为何不告诉城里的鲛人,让他们解救出你们鲛人?”
紫贝:“各位鲛人大人在白浪城受到无数人族瞩目,若是不慎被察觉此事,恐怕大家就危险了……”
陶煜敏锐地察觉出一丝不对,问道:“你的意思是鲛人内部有内鬼?”
紫贝咬紧下唇,神情顿时挣扎起来,透出一丝痛苦:“我……不,我不愿怀疑同族,但是为了大家的安危,还请两位暂时别告诉城内的鲛人大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