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北极的第七十二时，顾乖已经有点儿习惯在这边的生活了。

    当天亮的瞬间，他便钻出被窝，跟蒋哥一起迎着北极暖烘烘的日光迎着大海刷牙，蒋哥喜欢先等他刷完再刷，是总得有一个人守着另一个，不然其中一个不心脚滑掉下海了可怎么办。

    顾乖心想也是，等蒋哥刷牙的时候，他便也毫不客气地从背后圈住蒋哥的腰，脸颊都埋在蒋哥蓬松的黑色羽绒服上，深深陷进去，然后懒洋洋地哈欠。

    蒋贺便一边刷牙一边低低地笑他。

    早餐非常简单，两人冲了麦片吃，随后便是长达三个多时的钓鱼时间。

    夜里的北极即便没有风也很危险，不定从海底蹦出来个什么怪鱼撞他们腿上，把他们直接撞下去，晚上钓鱼的风险便比白天大。

    再来晚上风浪也的确是更大些。

    白天顾乖就蹲在蒋哥身边看蒋哥沉着冷静地等于上钩，等一会儿就唉声叹气没什么耐心，骤然发现蒋哥羽绒服上面的缝隙里有绒毛冒出来，顾乖顿时眼前一亮，开始一根根的**，不多时蒋贺便能看见空中飘着不少他的羽绒毛，像是生在北极的蒲公英，真是怪好看的。

    蒋先生笑。

    拔得差不多，顾乖了个哈欠，回到车上翻找东西。

    蒋贺回头看了一眼，没问翻找什么东西，但找的时间也太久了一点，他频频回头，生怕某次回头顾乖就不在了。

    “哥，我记得有本杂志是不是？你放哪儿了？”实在是太无聊了，等待救援的日子就好像是之前隔离在家的日子，顾乖觉得自己头上都要长蘑菇了。

    “什么杂志？”蒋先生看着下面的鱼因为他们话突然溜走，没有任何表情，反而很耐心的回去帮顾乖找，“车上有杂志吗？”

    顾乖用力的点点头：“就是逛超市的时候，不是有个售货员哥给我们塞了超市的折杂志？”

    国外超市经常发这种杂志，基本就相当于是宣传手册，里面会有可以减下来的折券，顾乖是真的没有事情可干，想着把折券减下来也不错，如果有想要的，还能便宜几块钱。

    当然了，最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无聊。

    蒋贺没有乖闲出屁来找不到正事儿做，也不催顾乖拉提琴，在副驾驶的座椅地下找到了被踩了几脚的杂志书。

    不过递给乖之前蒋贺还是先用纸巾擦了擦表面的灰尘。

    顾乖好像是第一次注意到这点，连忙：“我自己也会擦。”

    蒋贺瞥了顾乖一眼，想‘你管我的’，但又开口是一句‘我习惯了’。

    习惯。

    这话什么意思？顾乖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回国后大事儿事儿都找蒋哥帮忙，哪怕没有的事情都有蒋哥一手操办，事事都把他照顾得面面俱到，可蒋哥现在好歹是一个上市公司老总，这种习惯……到底是为什么会存在的呢？

    蒋哥的这个习惯，究竟是在调侃他们当初的主仆关系，还是只是单纯的，他习惯了。

    顾乖想不明白，也总是不太愿意去想这些太复杂的东西，他喜欢直接问，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话突然问不出口。

    蒋哥好像有哪里跟之前不太一样，害他有些拘谨。

    可蒋哥好像又没有哪里不太一样，全是他自己的幻觉。

    是幻觉吗？

    乖又不确定了。

    “喏，慢慢看。”

    忽地，书被蒋哥放到他手上，顾乖思想被乱，注意力一下子又转移到手里的杂志上，看着上面跟想象里不太一样的杂志封面脸颊微微发红：“这是超市发的那个杂志？怎么是这个？”

    只见白底的杂志封面是个金发碧眼的女郎，穿着紧身的超短裤和拉链运动服，露出里面半截漂亮的蕾丝内衣，顾乖这母胎单身连女孩子手都没碰过的人，片子都没看过，看这种尺度也着实对他来有点大了，当即闭上眼睛，紧张兮兮地还给蒋哥：“你是不是给我拿错了？”

    蒋贺低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他们超市最近可能做内衣促销，我还以为你知道，这种时候了还想看看来一发。”

    顾乖好脾气地笑道：“我妈不让我看这些，看多了思想都在这上面，人就废了。”

    蒋贺嘴角一抽：“恩，阿姨的对，所以你猜你为什么二十八了还单身。”

    顾乖：“这跟我单身有什么关系？”

    “恩，没关系，你要求高，不对，应该是阿姨的要求比较高。”蒋贺淡淡着，又把杂志塞给了乖，像是个坏蛋，哄骗单纯的白兔，“看看呗，现在就你我两个人，我又不，你也不，阿姨根本不会知道，这也不算什么簧书，国内电视上、网上到处都是内衣广告，阿姨总不能还把你的眼睛蒙起来不让你看吧？”

    顾乖心道这跟蒙不蒙起来可没有关系，主要是他自己也不太好意思看。

    可蒋哥的也对，这也不算簧书，现在手机不能玩，钓鱼也不会，等待天黑的这段时间总不能浪费了吧？

    还在犹豫要不要看这个消磨时间，蒋贺便替顾乖做了决定，他把乖拉上车：“想看就看，我帮你翻页也就不算是你看了，算我的行不行？”

    这话有点儿激将的味道，顾乖习惯了，没吭声，乖乖被拉上车和蒋哥坐在后座，然后一块儿看超市发的内衣促销杂志。

    ——这可真是有点儿意思。

    顾乖心里不知不觉有些想笑，却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蒋哥拿着书，不时抬头看外面的鱼竿，一边帮乖翻书，余光还有心情瞟顾乖的表情，发现这少爷居然好像怪开心的，顿时脸都臭了一点，微笑也成了假笑，跟乖：“期待吧？漂亮吧？喜欢身材火辣的？”

    顾乖睫毛都没敢抬一下，他知道蒋哥现在正在看他，所以连话都好像需要琢磨琢磨，表情都不知道摆什么，最终老老实实地烧着脸颊，：“我不知道。”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

    蒋先生微妙地察觉到乖好像不是因为要看这个杂志才这么脸红了。

    可是是因为什么呢？

    让人心痒难耐，怀疑是件好事，又害怕是自己想多。

    “你……”蒋贺听见自己声，“乖，你怎么不抬头看看我？好像从昨天起，你就没怎么看我的眼睛了。”

    这点只是蒋贺的感觉，毕竟黑漆漆的车里，谁知道看没看，但他就是这么感觉到的。

    顾乖一向坦荡洒脱，直来直往，跟蒋哥话从不藏着掖着，之前想了那么多，自己只觉得是自己无聊所以才过度解读，可要他坦白自己都想了些什么有的没的，导致有点不敢跟蒋哥对视，这不是怪丢人的吗？

    顾乖不怕丢人的，他之前还调侃蒋哥是不是崆峒来着，还会喊蒋哥亲爱的，可是现在他不出口。

    这似乎不是一个多好笑的玩笑了，要是自己怀疑蒋哥是不是喜欢自己，蒋哥听了他的想法，哈哈大笑，他脑袋有问题，想得太多了怎么办？

    这似乎不是值得难过的答案，但顾乖有点害怕，这种奇妙的心情或许可以归咎于怕被蒋哥嘲笑，而不是伤心答案……

    奇怪，他为什么要害怕被蒋哥嘲笑？

    他们几十年的朋友了，什么样子没见过？蒋哥现在阴阳怪气的功力这么厉害，什么没被蒋哥嘲过？怎么现在却不行呢？

    顾乖内心拉扯得厉害，知道应该笑着跟蒋哥清楚，可到底是心中梗着一口气似的，不上不下，蒋哥若是再追问一遍，顾乖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了……

    蒋贺看乖憋得眼眶里都微微泛红，一时沉默，干脆转移话题，翻书给乖看，三言两语就又把人逗笑。

    顾乖也是当真好哄极了，没两下就又跟蒋哥哥俩好的搂搂抱抱，一起看起男士假领子促销照片，听蒋哥可以买一个夏天当露脐装穿，顾乖乐道：“那我可不陪你穿。”

    两人又是笑笑，白天便过去了。

    傍晚时分，顾乖又了一颗信号弹，晚上跟蒋哥窝在车上吃薯片，开空调，喝可乐，最后还用车上自带的电脑看了一部搞笑片电影。

    顾乖本来还想节约用电来着，蒋哥却偶尔还是需要有点儿消遣，反正蒋哥得都对，他怎么样都好。

    夜里空调关后，顾乖心情颇好地拉了一曲提琴，是温柔的《乌兰巴托的夜》。

    蒋贺在旁边开着夜灯，看着顾乖睫毛长得像是黑色蝴蝶的翅膀，拉琴时低头微笑，偶尔温温柔柔的看向他，便定住了他灵魂一样，让他心脏火热。

    再没有一个人能够这样好看。

    让人见后，立即死去都值得。

    “乖。”蒋先生听见自己请不自己地呼喊。

    还在拉琴的王子眼睛亮晶晶地望来询问。

    蒋贺张了张唇，最后笑着摇了摇头：“没事，很好听，真的很好听。”我好爱你。

    顾乖抿唇笑得很甜，待一曲结束，他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又像是很迷茫，跟他的蒋哥请教问题：“哥，我……我想，我是不是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