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谈恋爱风险好大
饶是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也远不及亲耳听见来的震撼,实验体,初代……段筹心肺忽然一阵难以遏制的绞痛,他深深吸了口气,手背上青筋突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两年间,苏越燃传给自己的照片跟视频。
场景或有不同,但都是许廉,可无论春夏秋冬,他永远一个人,同样的神色同样的排外,他的世界充斥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落寞,段筹起初以为是他性格孤僻,如今才明白,他根本融不进去。
异种是绝对冷血的生物,人类世界的文明他们不曾沾上一星半点,而身处中间的许廉,是没有同伴的游魂。
那这人第一次跟自己表白时……段筹伏在桌上,忽然不敢想了。
“他们还在……”许廉喃喃。
塞克将孩抱在怀中,看到那条异种尾巴时眼底闪过明显的厌恶,但安抚的动作却十分温柔:“还在进行这种实验,生化武器可比那些冷冰冰的子弹好用多了,这孩子失败后被注射毒药扔向了宇宙深渊,我意外捡到的。”
许廉不相信意外,塞克肯定通过某种方式掌握着实验基地的动向。
“地图,有吗?”许廉开口。
他很清楚塞克想要什么,实验是内阁启动的,星际时代没有人能撼动他们的地位,所谓平权下面的人命实则不值一提,或许段筹可以……但许廉根本不敢,他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个怪物?
这是他最后的尊严了。
塞克想要许廉毁掉实验基地,许廉如他的愿,因为每一个实验体对那里的仇恨都是一样的,区别在于塞克没那个实力,而许廉有。
塞克将一张地图交给许廉,地标显示果然在蓝星。
“这里我上次去过,一片荒芜,什么都没发现。”许廉开口。
塞克摇摇头:“已经被轰炸过一次,怎么可能建在显眼的地方?”他沉声:“在地下。”
许廉颔首,转身就要离开,塞克又把他叫住了。
“这个孩子……”塞克抬手:“我不忍心,劳烦中校给个痛快吧。”
许廉盯着坐在地上正玩弄手指的孩,也就七八岁,哪怕在一个普通家庭,都该跟父母其乐融融地生活,可她这辈子全毁了,这样异变的身躯没有再恢复的可能性,一旦她暴露在阳光下,人类会因为畏惧将她烧死,或者活活死。
许廉在她身上看不到一点儿希望。
子弹上膛,许廉掏出来消音枪。
塞克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忽的,许廉从兜里掏出来一样东西,裹着糖纸,巧克力口味的,段泽总会时不时给他塞几颗。
许廉剥掉糖纸,递给女孩:“吃吧。”
孩天生对这种东西没有抵抗力,潜意识里知道是好吃的,她眼巴巴的,却先看向塞克,塞克眼神闪动,点了点头:“快吃。”
孩接过,一口塞进嘴里,甜味散开,哪怕她身体畸形,此刻笑得也如同一个正常孩子。
塞克嗓音很哑:“甜吗?”
“甜……”
噗!
子弹射出的声音很,在地窖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像是一只无头苍蝇撞在了玻璃罩上,孩脸上还保持着笑意,直到倒下,她也觉得糖果真的很甜。
许廉指尖冰冷,他收回枪,淡淡开口:“将她的尸体处理好,不然会引起恐慌。”
塞克静静凝视着许廉:“中校……您还真是冷静啊。”
“塞克。”许廉沉声:“你让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些吗?你憎恶试验基地,憎恶内阁,也同样憎恶我,你在想凭什么都是实验体,而我是完美的初代,可是你不知道。”许廉一字一句:“我连实验体都不想当!没人比我更渴望以一个正常人类生活。”
塞克眼底终于掀过波澜,他喉结滚动,却没什么。
许廉登上地面,重新沐浴在阳光下,却觉得心里寒意渗透,他几乎要被灼伤了。
塞克今日的所作所为将他从平静温馨的生活中重新拽了出来,他不得不再次面对过往的腥黑残酷,只要实验还在继续,那么自己身份的暴露不过是时间问题,实验体的存在不被容忍,异种仇视他们,人类也一样。
许廉深受其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都要回一趟蓝星,他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如果上将知道了……许廉忍不住按住半张脸,绝望从他眼底倾泻出。
就在这时智脑震颤,许廉顿住,然后开看到是段筹。
接通键他怎么都按不下去。
与此同时,段筹同样身形僵硬地站在窗边,他望着天幕上幽蓝色的星云,温柔而梦幻。
第一遍没通,段筹又耐着性子了第二遍。
第三遍……
就这么僵持了五分钟,许廉指尖轻颤,这次接了。
“上将。”许廉清了清嗓子:“我刚才在忙,没听见。”
他不知道段筹这边心都要疼裂了。
为什么要瞒着他呢?以为自己会因为他是个实验体而产生厌恶情绪吗?
“这样。”段筹也尽量语气如常:“解决完了吗?”
“嗯。”
“那就赶紧回来。”
“好。”许廉顿了顿:“上将,我能不能,请假几天?我想去看个朋友。”可千万别问是什么朋友,许廉在心里祈祷。
你有个锤子的朋友,除了主星的科林尚有交情,怕不是要去单枪匹马炸了蓝星的试验基地!段筹心想。
“行。”但段筹嘴上颇为纵容,“具体等你回来。”
许廉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好,上将。”
回去的路上,许廉望着窗外,沉闷的情绪一点点散开,他想清楚了,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暴露了,上将接受不了给他一枪自己也认了。
办公室的门一开就被抱了个满怀,许廉微微一愣,察觉气氛不对,但段筹神色如常,又让他开始摸不准。
“中午吃饭了吗?”段筹问。
许廉:“忘了。”
“就知道。”段筹低头亲吻他,从额头到唇角,一下一下,十分珍重,这么来回一分钟,直到把许廉弄得面红耳赤这才罢休,他牵着青年:“给你留了鸡块跟米饭,外加一杯牛奶。”
“好。”许廉应道。
这样的日子多过一天,对他而言都是赚。
许廉似乎胃口很好,一大碗米饭解决得干干净净,他吃完抬起头看段筹,冲着他笑,许廉永远都不会知道段筹此刻的心境。
“吃饱了吗?”段筹问。
“嗯。”
“活动活动就去隔间睡会儿。”段筹接道:“看你有点儿累。”
段筹的温柔体贴让许廉很受用,他趴在舒软的床上,嗅着上将的气息,很快阖上眼睛。
许廉对段筹从来不设防,他藏在怀里的地图被拿出来,段筹快速扫描了一份。
怎么可能再让这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段筹冒不起那个险。
许廉一觉睡到晚上,睁眼的时候人都有些晕乎。
这种晕一直伴随到他跟着段筹出去巡逻,凉风吹来,许廉了个寒颤。
布迪注意到,有些惊讶:“冷?不是吧,晚风是最舒服的了。”
许廉摇摇头:“没。”
段筹蹙眉看他,忽然开口:“去楼上等我。”
换做平时许廉没这么矫情,但上将不一样,上将的命令要执行,上将还是男朋友,巡逻还有大半圈,许廉觉得那条路太长了,他点点头,上了楼。
“你们吵架了?”布迪疑惑。
段筹多看他一眼都嫌烦:“让你好好谈个恋爱你非单身,屁都不懂。”
布迪:“……”行吧。
一回到房间,许廉能清楚感觉到体温飙升,听东西也像隔着一层,嗓子先是发干,两杯水下去很快发疼,他忍不住掏出一张毛毯裹在身上,就这么呆坐了足足十分钟,许廉终于反应过来,他似乎……感冒了?
这体验对许廉来实在新奇,他的身体素质超出常人数倍,修复力更是堪比异种,从来没有发烧感冒过。
许廉蹙眉,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他瞥见桌上的水果刀,可能是烧糊涂了,加上从来不怕疼,许廉伸手拿过,没怎么犹豫,在掌心轻轻划开一道口子。
没有凝固没有修复,伤口甚至都没有变淡,鲜血洇出来,顺着掌心的纹路缓缓滴在桌上。
许廉愣住了,怎么会完全失效?
下一秒房门被推开,段泽仍旧一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我哥你在……”紧跟着,段泽嗓音弱下去,也呆住了。
他看着许廉一手拿刀,一手还在往下滴血,瞳孔轻颤。
许廉这才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站起身:“别……”
“哥!!!”段泽转身就嘶吼着冲了出去。
许廉:“……”
许廉身上的冷汗“唰”就下来了,他快速抽过几张纸,将桌上的血迹擦干净,然后再擦手上的血,“修复修复……”他一个劲儿默念,但许是刚才下手太重,血越流越多,将纸巾染红了大半。
“踏踏踏……”从房门外传来的匀称有力的脚步声一下子成了催命符。
房门被“砰”一下推开,段筹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
许廉:“……”
身侧还站着一脸受到惊吓的段泽,他狠狠拍了拍亲哥的手臂:“都了这个人脆弱,你还跟他甩脸子,现在好了?都自残了!”
许廉:“???”你再一遍!
凑上来看热闹的布迪:“……”乖乖,谈恋爱风险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