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不给你开通运输线，你这些年能这么如鱼得水吗？”段筹不见得会做生意，但他洞察力一流，加上有把“胡搅蛮缠”变成“振振有词”的本事，一提及“运输线”，高恭一哽，有些不出话来。

    高恭被抓住了命脉，他皱着眉，眼神纠结挣扎，好半晌才无奈道：“上将，最近生意不好做，您通融通融，这个价格？”着将刚比划的手指头按下去一个。

    段筹嗤笑，帮着高恭又按下去一个。

    高恭猛地摇头：“这价格没办法！”

    段筹点头：“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别别别！”高恭服了，果真是任何时候都威胁不了段筹，但很快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是一脸谄媚：“行！既然上将发话了，这买卖亏本我也做！”

    的比唱的好听，段筹任由他耍宝，陪着聊了一会儿。

    “站着不累吗？坐吧。”段筹忽然插了一句。

    高恭身后的手下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谁知段筹根本不是跟他们的，男人稍微侧头，看向身后。

    许廉轻声：“不累，上将您谈。”

    段筹淡淡的：“让你坐你就坐。”

    许廉不想在这种事上惹得他不快，了句“是”，就在段筹身边坐下，他身量高，刚才压低帽檐看不出什么，此刻跟高恭差不多持平，漂亮的眉眼一闪而过。

    高恭一愣，瞬间忘了要什么。

    那惊鸿一瞥在脑海中一遍遍慢动作回放，高恭这些年来回闯荡，情人不少，但就是图一乐，也没把谁真的放在心里，坐到他这个位置的，最要远离的就是感情，但此刻的高恭心神均被摄住，他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脸”，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动”。

    “好看吗？”段筹没什么情绪地问道。

    高恭下意识：“好看。”然后他猛地一惊，稍微正色算纠正两句，就见段筹抓住许廉的手，放在膝盖上，又问了句：“好看吗？”

    段筹虽然笑着，但是眼底森寒一片，他的左手无意识从枪套上蹭过，像是在高恭的神经上狠狠一扯，伴随着火花闪电。

    高恭不是傻子，他顷刻间反应过来这二人的关系。

    怎么呢？心上刚长出的绿苗被段筹连根拔起，他还得强颜欢笑。

    “原来如此……”高恭无意识在裤子上轻抓两下，显得十分尴尬。

    至于许廉，跟从前一样根本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对段筹的爱意压抑而热烈，但是对旁人的好感接受度却为零，他以为上将跟高恭谈的是其他事，正盯着段筹跟自己交叠的手看。

    这是不生气了吧？许廉心想。

    定好交货时间，就算谈完了，高恭有些魂不守舍，跟段筹了招呼，匆匆离开。

    房门刚关上，段筹转身盯着许廉，气息危险，“刚才干嘛呢？”

    许廉不明就里：“什么？”

    “刚才对高恭笑了？”完段筹自己都觉得扯，许廉对外人那态度，用布迪的话来恨不能写满“冷漠”。

    见许廉眼底飘出茫然，不知为何段筹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他轻轻捏了捏青年的耳垂：“回去。”

    都坐在了飞舰上，段筹忽然吩咐一旁的副将，“留一架型飞行器给我，你们先走。”完递给许廉一个眼神，示意跟上。

    许廉抿了抿唇，心尖一阵雀跃，总觉得上将没那么生气了。

    星海一如既往，星辰在幽暗中闪烁，安静地注视着。

    许廉跟段筹并排而坐，透过玻璃窗，有流星一闪而过。

    一只苍白的手越过中间挡板，在段筹的座椅上微微停顿，然后跃上了段筹的大腿。

    某上将微微挑眉，喉结动了动。

    许廉冷静、漠然，战斗力强悍，身上总带着一股游离于人类共通情感之外的悲观，但就像掩藏于杂草灌木中的花朵，嫩黄的花蕊伸展开，随着透进来的微风轻轻摇曳，许廉也有种隐藏极深的孩子气，在他偶尔的迷糊跟撒娇中，段筹感受得最清楚。

    许廉盯着段筹腿侧的裤线，见他没抗拒，指尖索性来回划拉着，有些讨好。

    他有时候心思过于单纯，面对段筹也实在没什么警惕性，也不想想这种安静的环境中，两人又是那种关系，他可劲儿往段筹的火区蹦跶，指尖安分不下来，再没有那个意思，也透着某种招惹跟邀请。

    段筹一把抓住许廉的手，问：“做什么呢？”

    许是光线原因，他的瞳色幽深不见底。

    许廉陪着笑：“我错了，你别生气了。”

    段筹冷哼：“许廉，你以为做错事简简单单一句‘我错了’就能一笔勾销吗？”

    “你要怎么办？”

    羊入虎口，的就是这个。

    段筹手上用力，嗓音倏然一沉：“廉，星河宇宙都在，你想不想试试？”

    驾驶舱太挤了，挤到许廉从前还有退缩的地方，如今稍一后撤就抵在冰冷的机械盘上，他发出似哼似哭的声音，抱着段筹的脑袋断断续续着“我错了”。

    段筹的回应迅猛而恶劣，他将许廉残忍地禁锢住，抓住青年的手一点点按在玻璃上，指缝间有微光闪烁，段筹瞥了一眼，忽然：“你抓到星星了。”

    许廉昏昏沉沉，彻底栽在段筹身上。

    回程的飞行器格外的慢，许廉身上的军服不那么规整，领口最上面的两个扣子错位，他靠在座椅上，随着偶尔的颠簸轻轻摇晃。

    就在这时布迪的视频通讯响起。

    “什么事？”段筹淡淡。

    空间就这么大，布迪正要张口，眼尖地瞥见了许廉的半张脸，还有脖颈上的一点儿青紫，要知道若非必要情况，许廉能一直保持高强度的清醒，再看段筹一副“分外销魂”的样子，布迪卡得不知道怎么。

    “嘴上黏胶水了？”段筹问。

    布迪“啧”了一声：“正事，刚才技术跟我反馈，贾艾斯跟我们保持联系的全部网络渠道都被抹掉了。”他嗓音一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许廉轻轻睁开眼睛。

    “意味着他想跟我划清界限，要么他快要按死宋椒，容不得身上有任何黑点，要么他找到了新的合作对象。”段筹眸光沉静，“贾艾斯敢跟我叫板，无非是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更大的靠山，你猜是谁？”

    布迪沉默片刻：“内阁。”

    “我从前一直怀疑吞噬跟内阁有合作，但如今我有了另一个想法。”

    布迪心头爬上冷意：“什么。”

    “内阁自诩公平正义，但你我都清楚，人性复杂，绝对的公平正义不存在，稍微一点儿偏颇就会使航行的大船触礁，为了保险起见，就要在漆黑的海底埋下探照检测的东西，我怀疑吞噬曾经是内阁生长在暗处的羽翼，因为他们的密切程度远远超出了合作关系，而吞噬内部尚且能三足鼎立，那么之前当内阁赋予他们足够权力的时候，分出二心也不足为奇。”段筹沉声：“贾艾斯或许想取代上一任吞噬首领，重新回归于内阁手下。”

    虽然这一切都是猜测，但布迪跟许廉谁都没话，因为他们潜意识里清楚，这个解释是最合理的。

    “算起来……”段筹轻笑：“上一次曹放抓住米拉·坎林尔，要跟我交换曹棕，时间线卡的太巧合了，我们的柏斯阁下藏着很多秘密。”

    挂断通讯，许廉有些不安，他看向段筹似乎想什么。

    “不用担心。”段筹笑了，痞气中混杂着丝丝秋后算账的意味：“你那么多秘密，不还是被我一一挖掘了？柏斯的隐藏能力并不怎么好。”

    许廉红了脸，赶紧闭上眼睛。

    吞噬跟内阁都太看了段筹了，他们忌惮这个人，又觉得他在边境线上被异种制衡着，应当翻不出什么风浪，可曹放兄弟就在他手中，他一到就攒出足够接下来七年使用的物资，炸了蓝星的实验基地，藏起了常育，他撒网的范围囊括到十二星系，不管是地上还是地底。

    “不出意外段筹早就察觉到了我们的关系。”昏暗的房间中，贾艾斯正在跟对面的人着什么，“放弃宋椒，老槐又刚愎自用，不堪重任。阁下，您应该清楚，我才是最合适的，我将永远臣服于内阁，以我的生命起誓。”

    视频中的人衣冠楚楚，虽然头发半白但威严不减，除了卡莫白还能是谁？

    卡莫白量着贾艾斯，神色莫测，最后了句“回聊”便掐断了通讯。

    贾艾斯靠着座椅，双腿交叠搭在面前的茶几上，他吐出一口气烟雾，看出了卡莫白的动摇，他的野心肆意地在黑暗中蔓延，柏斯老了，卡莫白也老了，这些人物的陨落就跟流星一样，包括段筹，只有他才能明亮永恒。

    凌三点半，段筹被急促的通讯吵醒，布迪跟兰达几乎是同时来的，段筹坐起身，将从被窝里翻出的许廉按到怀中，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而是未雨绸缪，预想到猎物入笼的期待。

    宋椒为了追回物资，夜袭了边防军的一个联络点，抓住十一名士兵作为人质，他要逼段筹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