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袁老头自认为是一名认真负责的医生,即便到了退休年龄也依旧坚持在治病救人的第三线,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为人类事业发挥自己的余温。
好吧,他只是想在退休后找个清闲的活,比如坐坐校医务室,每天喝茶看报,给那帮一腔热血没处撒只会冒冒失失将自己弄伤的学生抹抹碘水、喷喷云南白药。
但他从没见过进医务室跟进大澡堂一样勤快的。
一来还是来俩,互相搓背吗?!
叔漠尘垂手站在床边,心虚地看着袁老头给室友听诊。老人裹着军大衣一言不发,脸板得可以拿去切菜。
“发低烧。”袁老头把温度计拿到白炽灯下,眯眼看刻度。
自他进入中老年后,对中医养生之类也有所研究,给莫宇楼稍稍把脉后得出结论:“是急火攻心。”
急火攻心?看来自己真做过分了。叔漠尘不敢吭声,只能点点头,等待下一步指示。
见这学生比上次乖顺许多,老人脸上的皱纹有所变化,只听他长叹一口气:“年轻人啊,听我老头一句劝,心理咨询室在E楼。”
正着,床上的莫宇楼睁开了眼睛,老人适时住口,手往军大衣里一缩,慢慢踱进里屋:“起来了就回宿舍,睡前把药喝了。”
叔漠尘应了一声,再次看向室友,发现对方已经起身下床穿鞋。
一瞬间,什么话都涌到嘴边,又什么话都不出。
孙博走前已经跟他讲了事情的经过,此刻的叔漠尘恨不得穿回去跟那个得了失心疯的自己一架。
其实暑假时就有过类似的情况,只是那时似乎没人发现异样,自己只能靠套旁人的话来判断失去意识的时间里做了什么。
原以为开学后这种症状就消失了,没想到再一次发生。
对上莫宇楼冷漠的视线,叔漠尘心凉了半截。
而且还造成恶劣的后果。
“心!”
刚起身的莫宇楼平衡性不好,叔漠尘在他身子歪的那刻去扶他,手却被轻轻挡开。
“别碰我。”
语气冷到可以结出冰渣,论谁都能听懂其中透顶的失望。
“莫宇楼,晚上那人,不是我,真的不是……”
叔漠尘急着解释,少年却径直走出医务室的门,仿若周围空无一人,刚刚那些话只是过堂的风声。
无奈,叔漠尘只能紧紧跟随其后,搜肠刮肚地找些理由,但如果真话大概率会被认为是调戏:自己是重生的?自己可能体内存在另一个人格?
会信吗?要是他,他不仅不信,还可能医院殡仪一条龙。
“莫宇楼,你听我解释,这事起来你可能不信,体育课后我就丧失记忆了,我做了什么了什么一概不知道,醒来就看见你倒在我怀里……”
前面走着的少年像是突然了个趔趄,但很快又稳住了步子,依旧旁若无人。
啊啊啊啊,叔漠尘心里抓狂,谁能告诉他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夜色中少年的身影在微弱的月光下忽明忽暗,叔漠尘突然感到害怕,他怕眼前这个人会消失,他怕将来某一天永远失去他,即便自己并不曾拥有。
莫宇楼强忍着头晕尽量保持直线行走,默默祈祷能坚持到躺上床。而休息不足导致他出现低血糖的架势,就在眼前的路渐渐出现重影时,身体倏地腾空,被人扛在肩上。
少年惊呼一声:“放我下来!”
叔漠尘感受着身上人的挣扎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就这挣扎力度,能撑到宿舍算他厉害。
“不放,把你送到宿舍再。”
“靠!”
一路闹闹扛到宿舍楼,值班的宿管见怪不怪地开门放行,上楼梯时叮嘱一句注意安全就继续去看剧。
莫宇楼被放在椅子上时,原本苍白的脸透出红晕,鼻尖也冒出汗珠,却还能保持冷言冷语:
“你这又是做什么?不怕我趁机占你便宜了?”
叔漠尘自动忽略室友语气中的暗讽,拿出药剂开始冲药。
质问的话不被理睬,莫宇楼忿忿地脱鞋上床,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同时又气自己的行为:怎么矫情地跟女生似的?
叔漠尘冲好药,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就朝“蚕蛹”喊了一声:“莫宇楼,下来喝药。”
然而“蚕蛹”只是翻了个身,脸朝墙继续结茧。
不久,床头震动了一下,裹头的被子被扒开,眼前突然出现一张帅气逼人的大脸。
那张脸浅浅一笑,薄如刀锋的唇顺着声音摆出口型:“你再不起来,我只能把你扛下去了。”
男生到做到,刚将一只手伸到少年腰下,莫宇楼就迅速抛开被子起身:“让开,我自己下去。”
啊~找到治他的办法了~
看着室友气鼓鼓地把药喝完,又被药苦到皱眉也不接受他递的糖,最后再气鼓鼓上床睡觉。叔漠尘心情莫名有些愉悦,稍作收拾后也关灯上床,被窝中亮起一道光。
【问:惹朋友不开心了怎么哄?】
【优质回答:女生就买礼物,男生就撒娇,屡试不爽!】
撒娇?没撒过,而且他一个男生撒娇不合适吧。
叔漠尘代入电视剧女主想象了一下自己摇人手臂的样子,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把撒娇对象换成莫宇楼后,男生挑了下眉,似乎也不赖?
明天把两个方法中和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