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宿舍，莫宇楼意外地发现手机里多出几条未接来电，心中莫名生出不安。

    “我妈这时候给我电话干什么？明天我都回去了。”

    “过去问一下吧，万一有什么事呢？”叔漠尘没甚在意，收拾好换洗衣物先进浴室冲澡。

    手指在那条红色号码上悬停几秒，莫宇楼走到阳台拨通电话，手机里的茉莉花循环两遍后陡然被掐断。

    “喂。”

    电话那头莫母的声音被刻意压低，莫宇楼隐隐感到不妙，但还是故作轻松地问道：

    “喂妈，先前电话是什么事？”

    “哦，跟你讲一下，明天妈妈不在家，随便你是住校还是回家，回家就找你爸要钥匙。”

    虽然语气控制得很平淡，莫宇楼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哽咽，那件被他刻意掩盖很久的事再次冲破沙尘。

    可能再也无法忽视了。

    “妈，你去N市了？”

    果不其然，电话那头那边顿了几秒，似是纠结过后的松口：“是的，妈妈在N市有事。”

    “是因为舅舅吗？”紧接着问出这个问题，莫宇楼握住电话的手再也克制不住地颤抖——即便已经经历过一次，他还是害怕。

    少有人能做过一次噩梦后就不再畏惧，更何况是他无能为力无法改变的现实。

    这句话问出，莫母终于遏制不住地抽泣起来，的话断断续续几无伦次：“是，楼楼，你舅舅被抓了，当初应该听你的好好清清帐……妈妈也不想瞒你，但现在这事对谁都要瞒着……”

    手机那头不断传来莫母的哭诉，莫宇楼机械地把这件传递噩耗的长方体块放在耳边，呆呆看向远处翻了墨的夜幕。

    提前了。

    因他的到来而引发的蝴蝶效应，不仅没有避开，而且提前了半年。

    黑压压一片，回忆像潮水一般涌来，带给人沉痛的窒息。

    “楼楼啊，你记住，人要有用，有用了就不用低三下四跟人求情。”

    “楼楼啊，好好学习，咱家的指望都在你身上了。”

    “楼楼，检察院那边给一百万就能把人放出来，我这边已经在凑了，你舅舅有希望了！”

    “那一百万是骗人的。”

    “莫宇楼，我在外面奔波，你就给我考这点成绩！”

    “不是的，我考试的时候生……”

    “楼楼，你跟你爸什么时候能体谅我，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

    “是……下次不会了……”

    “楼楼，你成年了，我和你爸有件事要通知你。”

    受伤的时候很疼，结的痂被撕开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更疼。

    他聪明，以前一直以为有什么知识点自己研究研究基本就能掌握，再实践一下就能举一反三解决问题。

    但是他有时又很懦弱，试卷以外的题目，他不敢轻易实践，人生这个大问题，他找不到参考资料。

    于是他固步自封，于是他怯于伸手，于是他常常不能认清自己内心……

    叔漠尘走出浴室时就见室友静默地坐在位上，白炽光照不到他的脸，整个人仿佛陷入无边的梦魇。

    从心底生出的恐惧让他不顾先前保持好的距离，径直冲上前抱住少年试图唤回他离散的神魂：“莫宇楼！莫宇楼！”

    “啊？”莫宇楼回过神就见自己缩在男生怀里，顿时慌乱地将手机塞进衣袋，末了，又温和地拍拍男生的背，“吓到你了吧，我没事。”

    没事？没事会那副丢了魂的样子？

    叔漠尘勉强松开手盯着对方的眼睛想要确认：“真没事？”

    “没事，”那双桃花眼弯了弯，很快扯开话题，“对了，你明天回家吗？”

    莫宇楼不会撒谎，叔漠尘是知道的，他宁可跨过这个话题也不去想一个借口搪塞，所以这回……

    “看情况，我跟着你。”

    “我，我就不回了，周日早上开始培尖，周六一来一回没有必要。”莫宇楼着着就低下头开始看自己的手指——对方眼神太炙热，他怕再对视下去会忍不住出一切。

    “那明天陪我去学校附近走走，淮河东路那有个公园，我还没去过。”

    叔漠尘轻柔地双臂环上室友脖子，懒洋洋挂在他身上，少年衣领的洗衣粉味道钻进鼻腔，熟悉的柠檬味中新增了一丝苦涩。

    莫宇楼好，但要对方带路。

    “那今晚可以不补数学了吗？”

    “不行，”看着室友巴望的样子莫宇楼情绪舒缓了很多，“周测的卷子拿出来，我给你梳理错题。”

    叔漠尘只能“念念不舍”地起身去拿卷子，却在背对那一秒露出如释重负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