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一审-饥荒岛
第二天不出所料, 一行人在凌被强行抓起来扔到了木船上。
这木船……不,都算不上是木船,顶多是个很多竹子木头捆在一起的竹筏。
简陋得仿佛一阵浪扑过来就能掀翻一样。
六个人两两坐一起, 心翼翼支着竹竿和鱼叉在荒岛附近捕鱼。
——这是酋长大早上给他们下发的任务。
雨林危机丛生,从昨夜野兽撞击栅栏的声音就能听出这危险到底有多大。
他们无从选择,要避雨, 也要活命, 就算死也得是在一年后才能结束。
在黑袍祭司的解下, 他们明白了酋长的意思。
六个人想要在这里住下去, 要求就是每天凌出去跟着他们的部落一起捕猎,食材上交七分给部落,剩下的三分可以留给自己, 晚上去帮忙修栅栏, 巡逻,保证不会有什么突袭闯进来。
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他们大多数人都经历过狼狈的逃亡生涯, 在帕维什的这些年也自认受尽苦,只是饿肚子睡不好觉操劳一年, 乍看上去没什么难的。
但很快, 他们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啊!!”
庞飞池在用鱼叉捕鱼的时候,脚下没注意,踩到了竹筏上的苔藓, 直接脚滑摔了下去。
汹涌的海水很快就淹没他的头顶, 眨眼间的功夫就被浪卷到了距离竹筏很远的地方,他费劲儿冒出脑袋:“救命!我水性不好!!”
和他一艘竹筏的是迩弥。
毕竟两人关系比其他人要熟络一些,迩弥心趴在竹筏上, 朝着那边递出鱼叉:“握着!我拉你回来!”
庞飞池手脚慌乱, 想要赶紧抓住鱼叉。
可越是慌乱越是坏事,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扑腾两下,离那边越来越远。
“不、不行!”他狼狈地喝了一口海水,呛了半天,“我碰不到!”
迩弥皱了皱眉。
现在这个浪潮越来越大,水面比之前要凶猛很多,自己划船的技术原本就白,还贸然过去,很可能是千里送人头。
他犹豫了,坐在竹筏上久久不动。
庞飞池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这一幕,心霎时凉了半截。
“迩弥……你!?”
“我也想救你啊!”迩弥提高了嗓音,确保他能听见,“但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啊!”
他回去都未必能顺利回去,更别救人了。
简直就是泥菩萨过河。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却听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你有基本的救援常识,从之前你在河边抓鱼看,水下功夫应该也挺不错的吧?”
迩弥一惊,转头看向话的人。
路悯正悠哉悠哉划着竹筏朝着这边赶来。
“不过你编理由和表演能力真是上上乘,把自己都感动哭了吧?”
迩弥的笑容有些勉强:“你什么意思?我故意不想救他?”
“没什么意思,就随口聊聊天,你别多想。”路悯刚准备落井下石两句就去逮自己刚刚看中的大鱼,忽然想到了某人昨晚在他耳边反复念叨的事情。
“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情没有?”
这个问题一晚上被某人提及了好几次。
他想到自己之前一口气就答应下来的样子就觉得自己没出息,于是昨晚硬是憋着没吭声。
直到时城把他从床上揪起来,语气不善:“出尔反尔?”
路悯:“……不敢。”
于是便再次稀里糊涂答应下来了。
不过让这些人做好事当好人……这不是为难他吗?
路悯在心里叹口气,不悦看了眼迩弥,:“你还记得这个副本是什么吗?”
“一念天堂,一念……”话音戛然而止,迩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语气一下子不确定起来:“可他是自己掉下去的,我不救他怎么能算是我的问题?而且……”
环顾一圈周围,压低了声音:“现在这只有我们几个,审判官应该不在这里吧?”
“谁知道呢?”路悯哼笑一声。
这人现在是装都不装了,无非就是不敢冒一点险去救人。
“任务不是审判官无处不在吗?”
他像是闲聊,这句话完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漫不经心看了眼那边逐渐变的水花:“哟,快挂了。”
迩弥咬了咬牙。
瞿绍和巫烨良离他们很远,帮不上忙,而面前这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和弱不禁风的姑娘显然也没什么用。
如果真的要救庞飞池,只能是自己……
迩弥闭上眼睛,跳入水中。
他不敢赌,他不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如果庞飞池死了最后真的把责任归道自己,这后果他承担不起。
救庞飞池和后者的风险一对比,显然有脑子的都会选前者。
路悯看着他跳下去,挑了下眉,对身后的解梨:“你去这个竹筏上帮忙撑着,别被浪吹翻了。”
解梨看着他,忽然开口:“为什么要救他?”
路悯想都不想答道:“名如其人,我悲悯天人。”
解梨:“……”这人怎么满嘴跑火车?
她并不容易被糊弄:“想救人的话,你水性很好,为什么不自己救他?”
还费这么大的力气服对方救人。
路悯终于舍得给她一个眼神了:“我不想救他,只是因为不想食言而已。”
答应了那人,要是做不到,未免太丢人。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才不管对方是死是活。
如果庞飞池被他救起来,那就是他的功劳,系统脑子不好的话,万一给迩弥判个有罪有惨了。
但如果救人的是迩弥,他算是劝有功,迩弥算是救人有功,两人无论怎样都不可能被判定有罪。
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路悯抓了把头发:“少多做,快过去吧。”
解梨终于没再多言,跳了过去。
一张竹筏的承重大概是三个成年人,一个庞飞池一个迩弥绰绰有余,即便多一个解梨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意外。
路悯安顿好姑娘后,转身驶着竹筏朝岸边划去。
解梨观察能力很强,在出海前,他就给这些竹筏都加固过了,或许从那会儿就看出自己很擅长于这种活动。
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擅长,有限的记忆让他只能凭借着本能去做事。
比如不吃海鲜,比如……对那个人完全信任。
他叹了口气,上岸拿起鱼叉朝着雨林走去。
酋长让他们下海捕鱼是因为对于四面环海的荒岛来,海鲜是最容易得到的食材,但如果有能力,雨林中的蛋白质自然更好。
……
“咳、咳咳咳——”庞飞池刚爬上竹筏就大口大口吐着海水。
迩弥糊了一把脸,把头发撩上去:“没事儿吧?”
庞飞池双眼被海水泅得通红,闻言抬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没话。
迩弥暗暗“操”了一声。
果然,在刚才那个时间选择救援真是吃力不讨好。
如果一开始他就下水去救人,庞飞池一定会感谢他。
但在经历了犹豫后才不情不愿去救人……
“那人呢?”庞飞池哑声开口,问得确实解梨。
迩弥闭紧了嘴巴,收回准备脱口而出瞎编的解释。
就这样吧,反正在这个地方,谁也不会相信谁。
“上岸了。”解梨实话实,“我跟你们一起。”
迩弥:“他嫌你累赘,所以扔给我们了?”
解梨冷冷扫他一眼,忽然起身,对着水面狠狠用鱼叉戳了下去。
水面下激烈的动静让竹筏摇摆片刻,等鱼叉被拿上来,最尖端正是一条被直接贯穿的鱼。
解梨把它扔到桶里:“干不干活?”
迩弥:“……干。”
早上的出海只有两个时,酋长在这两个时中,是这些鱼最活跃的时候。
再往后可能会有大鱼活动,那会比较危险,众人不敢贸然冒险,在两时内尽量搞定完一切,赶着竹筏回到了岸上。
“你们怎么样?”瞿绍看到这三个人,拎着两桶东西赶过来。
“一般,一桶鱼,还有半桶杂七杂八的海鲜。”庞飞池叹了口气,“工具太简陋了,操作不方便。”
“我们也就一般。”瞿绍把两桶海鲜放在岸上,“不过看这些,交出去七成,剩下三成也够我们吃一顿了。”
迩弥点头。
巫烨良从后面慢悠悠走上来,看都没看地上的桶,扫视一圈,直接问道:“那个路悯呢?”
“不知道,那家伙神神秘秘的。”迩弥现在一想到那人就烦,闻言语气也不是很好,“鬼知道是不是又被引导者抓走了。”
“那个祭司?”瞿绍问,“他俩有什么关系?”
“啊,你昨晚跑得早睡得早,没看到那家伙一夜未归。”庞飞池给他解释,“巫老,他是被引导者带走了。”
“我操!”瞿绍震惊了,“引导者这是什么意思?”
“看上他什么了?”庞飞池见怪不怪,“之前几个副本又不是没看出来,每一个引导者都有自己的目的,这位黑衣祭司肯定也是需要路悯干什么吧。”
“话是这么……”瞿绍语气迟疑,“但他俩要是真的有别的什么关系,万一为达到目的联手害我们怎么办?”
“想太多了,被引导者盯上,对于那人本人来,还不知道是好是坏。”这次话的是巫烨良,他语气沉稳,“而且,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瞿绍一噎:“你什么意思?”
巫烨良语气很不耐烦:“没发现自从路悯被祭司盯上,祭司就几乎没管过我们吗?”
众人一愣,回味过后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
引导者现在只对路悯一个人感兴趣。
“所以这可不可以理解为……”迩弥不确定道,“引导者——也就是那个祭司,不可能是审判官?”
审判官为了正确决策,需要时刻观察他们在他们身边,而不是像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天到晚见不到人,这还怎么裁决?
巫烨良没话,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五人面面相觑,心知肚明,不约而同认可了这个猜想。
只有解梨皱了皱眉。
她当时从荆棘丛中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经历了一次“善恶”抉择了。
是选择自己受伤拯救鸟,还是选择把鸟扔出去试探出去的路。
因为知道这个副本的背景目的,她果断选择了1。
如果祭司和审判官之间没关系,那么把她带到荆棘丛中的是谁?
她脑海中冒出了一个人名——路悯。
这个念头一出,解梨整个人跟被敲醒一样。
对啊!
审判官无处不在,那什么比队友更能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一起呢?!
假设成立的话,路悯身上处处不对劲,包括和引导者别样的关系就都解释通了!
解梨勾了勾唇角,把这个猜测放在了心里。
暂时不能。
时间还很长,先观察一下找到证据,确定下来才能透露出去。
而且现在还不知道剩下这四个人的立场,很难保证大家的想法目的一致。
还有……
怨毒从解梨的眼中一闪而过,扫过了瞿绍。
十米外的视线盲区。
时城把所有人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情颇好地扬了扬眉,头也不转对身后的人道:“还算顺利。”
路悯上前一步,胳膊搭上他的肩膀:“祭司,你真的玩得一手好套路。”
刚刚从雨林捉到一只鹿,他就被这位黑袍祭司撞了个正着,连人带鹿被强行带走,躲在这里看了一出好戏。
从五人上岸到现在的对话,他的表情逐渐由空白到惊讶,再到赞赏。
合着这人从一开始就设计的明明白白,如何摆脱自己的身份嫌疑,如何把这个身份嫁祸旁人……竟是连自己都算计进去了。
因为早就有所猜测,路悯对这个已知的身份并不惊讶,他只是有些微妙的不爽:“合着之前都是套路我算计我呢?”
时城偏过头,忽然笑了一声:“不可以吗?又对你没坏处,他们就算举报错人也不会误伤你,你还能得到我给的好处,有什么抱怨的?”
路悯:“……”
没什么抱怨的,但他就是不爽。
于是干脆轻嗤一声:“那你继续套路,我不需要这点好处。”
着,就拖着自己刚猎来的鹿准备往外走。
却被时城拉住了手腕。
“等等。”
路悯傲然看他一眼。
时城心中好笑,语气勉强端着:“看完再出去。”
路悯一副被这个理由劝成功的样子,表情很为难地点点头,“不情不愿”继续站回他身边。
时城嘴角微抽,往旁边站了一步。
路悯:“……嫌弃我?!”
时城想给他一拳,指着面前窄的缝隙:“我让你看戏,你站我后面是算看我后脑勺?”
路悯:“……哦。”
哦个屁!
这人怎么不管什么时候什么状态都这么欠揍?
时城眼不见为净,转了过去。
外面的那些人刚碰到酋长。
瞿绍一见到对方,就认认真真把他们所有的东西分成了三七份,把“七”交递过去。
酋长让人收下,却没有放他们走。
看着随着对方一个手势,四周越来越多的原住民,巫烨良脸色肃穆。
“果然。”
瞿绍:“什么?”
巫烨良:“我一开始就猜,对方可能不会和表面那样这么善解人意。”
瞿绍一震:“你是他们要的不止7成?”
“何止。”解梨鄙夷看他一眼,“这架势,估计……”
话没话,众人就听到重物倒地伴随着骂娘声响在耳边。
他们连忙看去,发现是拿着桶的庞飞池被四个原住民用鱼叉摁在了地上。
“松开我!”
庞飞池直接一脚踹飞了一个人,起身就准备反抗。
但他只有一个人,面对一群人,丝毫没有胜算。
“别动!”很快,随着一根戳进肩膀的短木,庞飞池一声惨叫后再次被控制。
酋长终于露出了原本的面目,嚣张地大笑两声,指了指他们周围散落的桶:“走。”
“咚咚——”
原住民们跺了跺地板,算冲上去抢。
“唉!你们要不要脸?!”迩弥想拦他们,却被巫烨良拽住。
“不要冲动,”老人,“他们想要,就让他们拿。”
“系统永远偏向‘自己人’,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是给系统机会搞死你。”
迩弥:“那我们吃什么?活生生饿死吗?!”
“地上不还剩一点?”解梨指了指地上掉落的几只虾米和不少半截身子的鱼,“饿不死。”
瞿绍嘴唇颤抖:“不会……这一年,都这么活着吧?”
“总会想到办法的。”巫烨良蹲下,毫不嫌弃地捡起半截鱼,擦去沙子揣进兜,“这才第一天,慢慢来,总会找到方法吃上好的。”
“……”
岸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死寂,似乎每个人的身上都笼罩着一层或多或少的绝望。
路悯一直看着巫烨良:“那老将军心理素质还是不错的。”
“解梨也还可以。”时城补充,“另外三个就不怎么样了。”
“是啊,但是有另外两个震着,应该做不出什么太过的事情。”路悯,“我再去看着他们,你想我帮的忙不算难。”
“是吗?”时城意味深长道,“未必啊。”
系统不会这么好心放过他们,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这些所谓的“念”都是人在既定情况下,或遇到某种极端事情产生的。
如果这座岛一成不变,那么这副本将毫无意义。
从刚刚的情况来看,时城更倾向于自己的猜测。
这座岛上所有npc的行为和岛的设定,都是压着他们人所能承受的精神心理边界来改变的。
这一次抢夺食物让他们没饭吃只是试探,但下一次呢?
时城看了眼巫烨良,又瞧了瞧解梨。
这两人能撑到什么时候,很大程度上决定了这个副本的走向,以及他审判时候的抉择和结果。
“时城。”
某人忽然唤了他一声。
时城正在想事情,闻言随口道:“。”
路悯:“他们刚刚,好像没有在意我去哪里了。”
时城垂眸:“那你就努力当个透明人,为我做事。”
傅遇安是一个“外来者”,就像之前比喻的那样,“偷渡”过来的人,只要不闹出太大的动静是不会被发现的。
从进到这个副本开始,他就一直在明里暗里减少这人和NPC之间的接触,得出的结论果然不出所料。
对于“傅遇安”这串数据来,只要不展现在明面上,就会很难被注意到,或者会被NPC及系统不经意间忽视。
在这个层面,傅遇安才是最安全的人。
但同时,也是最危险的人。
不被发现是绝对的安全,一旦暴露,就是直接绞杀,毫无回转的余地。
这也是为什么时城到现在都不把“路悯”这串数据收回金属纽扣的原因。
从之前那么多次来看,回收数据一定是个动静不的操作,万一……
万一有点什么意外……
时城左手无意识动了动,不出的烦躁。
平生第一次,他不敢赌。
哪怕风险低,哪怕自己有能力有保障,哪怕这仅仅只是猜测,他也不敢贸然赌一把。
霍普列那个傻逼。
时城面色不虞,等他出去一定不能和之前那么多次一样放过对方。
烦躁间,一只粗糙温暖的手忽然围住了他冰凉的手腕。
抬眼看去,只见一向贱兮兮的某人正笑意盈盈看着他。
这货罕见地没有自顾自显摆好用的脑子猜测下去,而是问了一个很无关紧要的问题:“那我这头鹿,是不是不用交出去了?”
时城下意识点头:“不用。”
路悯笑了:“你饿不饿?”
时城:“?”
“我做饭给你吃啊。”
时城茫然两秒:“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路悯撤后两步,一手拉着他,一手捡起鹿,“算是答谢你昨晚特意亲手做给我的饼干。”
时城:“…………”
他瞬间黑了脸,声音都沉了好几个调;“没有。”
“没有什么?”路悯心情颇好,“没有‘特意’,还是没有‘亲手’?”
时城:“……你再多一句?”
他真是脑子抽了昨晚才会用为数不多的常识,在耗费了二十多份原材料后才做出了一个勉强能入口的压缩饼干。
路悯闷声笑起来。
时城毫不客气一脚踹在他腿上。
“哎错了!”路悯没完全躲过,腿还是挨上一脚。
他感慨道:“温柔点审判官大人,我细皮嫩肉,经不起这么糙的对待。”
时城很想把“细皮嫩肉”四个字书写过程刻在他脸上,以免他对自己认知有什么误解。
手腕微动,就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好巧不巧,动作之间他的视线从对方腰间略过。
……简易的长衣下,有一个表盘——
那是他之前给傅遇安的指南针。
作者有话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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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支持呀!爱你们,么么么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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