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裴宁第一次听到祁钧寒这么带着情绪的话。

    以至于——

    他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表情错愕地呆在那，看着手机屏幕。

    四周一片沉默。

    最后还是祁钧寒先恢复过来。

    他一直都是两人中，情绪更稳定的那一个。

    “抱歉, ”祁钧寒道歉, 大概是刚才过于激动的缘故，这会儿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哑, 如砂砾般粗糙，像是能把人耳朵磨碎般，“是我太冲动了, 你别生气。”

    他看着裴宁，幽深的黑眸里泛起大片大片的懊恼和哀愁。

    “也别不话, 不理我……”

    裴宁有些无奈：“我没生气, 也没不理你,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

    “其实你——”他顿了顿, “你不用什么都跟我道歉, 就算我之前过让你追我, 但我们都是平等的，你不用这么迁就我的。”

    这份感情里, 一直处在低位的那个人，是祁钧寒。

    只要与他无关的事情, 这个人总是强势而坚定。

    但事关他, 这人就会变得很不自信，不敢凶他, 不敢和他任何不好，就连吃醋都只敢偷偷吃。

    不知怎么的，裴宁突然想起了时候，爷爷从路边捡回来的那只狗。

    习惯于被抛弃的家伙, 就算有了家，依旧还是很难放下心来。

    狗的胆子特别，只要看不到人，它便会在屋子里焦虑地走个不停，不时低声呜咽叫唤着，要裴宁去陪它。

    裴宁要上学，爷爷要工作。

    大多的时间，狗只能独自待在家里。

    那时候的裴宁，总以为只要陪伴的时间够久，狗再长大点，会渐渐好起来。

    谁知，那之后的某一天，爷爷出去时候忘了把窗关紧，家伙自己从窗户里蹦了出去。

    裴宁彻底失去了那只狗。

    祁钧寒是他无法失去的东西，他必须要做点什么，让对方知道自己的独特性。

    挂断视频电话后，裴宁去网上查询了从国内飞往A国的机票。

    得益于苏时南的完全不在状态，左为名彻底放弃这边去跟另一组的戏了。

    和工作人员沟通过，确定自己离开两天没有问题后，裴宁连夜买了飞往A国的机票。

    他以前办理过A国的长期签证，来去很方便。

    裴宁不想告诉祁钧寒自己飞A国的事，私底下联系了傅修，问他要了祁钧寒的地址，并告诉对方自己准备飞过去见祁钧寒。

    面对着傅修的疑惑，裴宁给了一个很坦诚的答案：我喜欢他。

    什么时候喜欢的，裴宁也不上来。

    也许是失忆后，在医院里见到的第一眼，也许是日后相处的点点滴滴中。

    感情就是这样，你永远拿捏不住自己在什么时候会动心。

    也永远抗拒不了对方让你动心。

    裴宁想陪陪祁钧寒，就像祁钧寒曾经陪过自己那样。

    -

    裴宁选择在傍晚起飞，这样子，差不多能在第二天午后落地，正好和祁钧寒一起吃个晚餐，共度一晚。

    这个点属于热门航线，不过他运气不错，买票的时候，刚好有一张商务舱的退票。

    若是平时，裴宁绝对不会考虑这种价格贵性价比低的票。但眼下他的时间很紧，条件也不允许他再去做更多比对。

    再者，祁钧寒也值得他花这个钱。

    花钱的时候很肉疼，但坐到飞机上之后，还是能深切感受到钞能力带来的舒适。

    国际航线商务舱的座椅非常宽敞，身高有一米八如他，双.腿也能够完全舒展开来。

    不多时，他身旁来了一位一位面容亲切，头发花白的老婆婆。

    裴宁左右看了看，问道：“您一个人？”

    老太太：“是啊。”

    老太太眉宇间藏着几抹愁意，坐下后便一直手拖着下巴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裴宁一直看过来的视线，又过了一会，老太太转头过来：“你也是一个人？”

    裴宁立刻笑着点头。

    老太太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问：“是去见对象的吧？”

    裴宁睁大眼睛，诧异道：“您怎么知道？”

    老人抬指：“都在你眼睛里写着呢，高兴都要漫出来了。”

    裴宁连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道：“真这么明显啊……”

    老太太被他可爱的模样逗笑，眉宇间的阴霾也随之淡去了。

    长路漫漫，有人可以八卦也是很好的。

    想着下了飞机大家彼此也不会再遇到了，裴宁没了顾忌，将自己的“爱情故事”模糊处理后，和老太太分享了一遍。

    老太太：“他等下会来接你吗？”

    裴宁：“诶？”

    老太太视线上上下下扫着他的脸：“这年头，这么痴情的伙子真的不多见了，我真想见见他。唉不瞒你，我大外孙今年要结婚了，结果不知道他造啥，搞得对方质疑退婚。我这才没办法，一把年纪了也得坐飞机过去。”

    裴宁安慰她：“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定您大外孙的缘分在后头。”

    老太太摇摇手：“不这不争气的东西了，那你飞过去，和你男朋友了么？”

    裴宁西笑眯眯道：“没有，我想给他一个surprise。”

    老太太眼里皆是羡慕：“年轻就是好，想什么就去做。你男朋友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你还他更喜欢你呢，我看啊，你对他的感情一点都不差。要不是特别喜欢，谁会专程飞这么一个来回，只为和他共渡一晚呢？”

    裴宁被她的从脸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好半晌，他才别别扭扭地：“嗯，我也特别喜欢他。”

    老太太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能够互相喜欢，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孩子，别害羞，等下见到了男朋友，可一定要大声把喜欢告诉他！”

    被老太太的笑声和话语感染，裴宁奋力点头：“我会的。”

    -

    裴宁本想陪老婆婆一起出去，但老婆婆未带行李，只得作罢。

    取了行李后，裴宁随着人流往出口处走去。

    往外张望的时候，一抹熟悉的身影在闪过眼际，修长高挑，黑发西装。

    等他扭头过去想细看时，那一抹身影早就被层层叠叠的人流掩盖住了。

    那人是……祁钧寒吗？

    不对不对，裴宁很快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祁钧寒这种level没啥必要应该不会来机场接人。

    肯定是他太想见祁钧寒，出现幻觉了。

    裴宁拖着行李箱，跟着人群往外。

    另一头。

    祁钧寒一手接过花白头发老人手里的背包：“外婆，您一路辛苦了吧？”

    老太太脸上毫无十几个时飞机的倦怠，走路带风：“我跟你哟，我在飞机上遇到了一个特别可爱的伙子，他和我聊了一路的恋爱史，哎哟我羡慕死了，你你什么时候也能带个这么可爱的家伙来见我啊！”

    祁钧寒低咳了一声：“下次，下次一定。”

    老太太呿他：“你每次都下次，哪次真把人给我带过来了？就会忽悠我老婆了！”

    祁钧寒解释：“这次是真的——”

    “等等——”老太太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看到刚才飞机上坐我旁边的那个伙子了。”

    “他也要去布鲁克林区那边，这个点出租车不好，不然咱们带他一程吧？”

    祁钧寒平日里一定不会同意，但此刻他不想扫了外婆的兴致：“好。”

    老太太满意道：“你在这等我，我把人叫过来。”

    裴宁拉着行李箱，环顾四周。

    他记忆里的坐飞机经验只有一次，对飞机场构造十分不熟悉。

    尤其这边的国际航空楼指示牌上都是英文，更是给他制造了不的辨认麻烦。

    正低头查询着词典，一道熟悉的和蔼声音从身后传过来：“伙子！”

    他转身，刚才飞机上坐在他身旁的老太太正站在不远处，朝他热情地挥手。

    裴宁拉着箱子跑过去。

    老太太：“我外孙来接我了，你刚才不是要去布鲁克林区吗？我们也要去那边，你坐我们的车好了！”

    两人在飞机上处了十几个时，老太太周身的气派也不是随便什么骗子能装出来的，坐他们的车一定没什么问题。

    但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会不会麻烦您外孙啊？”

    老太太：“又不是我外孙开车，有司机的，一点都不麻烦！”

    老太太都这么了，裴宁也不再犹豫，欣然应下。

    一老一少并肩往前。

    老太太指了指前方靠大门处，背对着他们的两道身影道：“喏，我外孙和他司机在那。”

    裴宁看过去，目光在角落处男人的黑色西装上停了一瞬，心头莫名跳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那身影，实在是太眼熟了。

    眼熟到他又觉得自己出现幻觉了。

    “不可能吧……”他放缓脚步。

    老太太：“什么不可能？”

    听到他们的声音，背对着他们的人转头过来。

    裴宁大睁着的双眼，兀地对上男人那双无比熟悉的黑眸。

    两人皆是一怔。

    下一瞬，祁钧寒迈开长腿往两人这边跑过来。他的目光先是在裴宁脸上停留了好几秒，随后侧头过去，对着老太太道：“外婆，那个和您聊了一路的伙子是他？”

    老太太道：“是啊，怎么啦？”

    没等祁钧寒回答，裴宁已抢了话头：“您是他的外婆？”

    老太太被他两问的有些懵：“对啊，你两对着什么哑谜呢？”

    裴宁只觉眼前有天雷劈落。

    这个他聊了一路，恬不知耻添油加醋将自己的“爱情故事”讲给对方听，还告诉对方自己特别爱男朋友的老太太——

    竟然是祁钧寒的外婆！

    作者有话要：

    祁总：该“surprise”的人应该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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