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裴宁意料的, 是祁钧寒之前的话并非只是哄他。

    白夫人看起来是真的非常喜欢他，从他进门开始，一直在微笑着和他话聊天, 语气姿态很温柔。

    祁钧寒极少提起他的父亲, 却不排斥聊他的母亲。

    但男人平日里言简意赅惯了，即便是愿意聊, 的也很少。

    从祁钧寒的只字片语中，裴宁大概对这位贵夫人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她是一个受过长期情感伤害, 非常敏感，但很关爱孩子的母亲。

    只要爱孩子, 那就有攻克的点, 准备的时候, 裴宁将主力目标放在了白夫人身上。祁钧寒那个爹, 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大喜欢, 自己耗费太多力气也没必要。

    裴宁为白夫人准备的是一根钻石项链, 创作者是国内一位年轻的新锐设计师，作品得过不少设计方面的奖。但因为个人风格比较强烈, 所以一直不够普及。

    裴宁曾经为他站台过，两人私交不错。得知裴宁是为“未来婆婆”准备的, 二话不就将自己的这套得奖私藏给了裴宁。

    裴宁早在认识对方之初, 便是最喜欢这根蓝钻项链，如今有机会得到并将之赠送给未来的“母亲”, 他十分激动。

    同样激动的还有白夫人，一拿到手，便问裴宁：“宁，可以帮我带上吗？”

    裴宁怔住了。

    自从爷爷离开后, 他一直都很不喜欢被人叫这个“称谓”，但当女人用温和的声音这么叫他的时候，他第一次没觉得厌烦。

    有一种柔软的情绪从胸膛里往上窜。

    直到身旁男人轻轻掐了下他的腰，裴宁才回神过来，笑着：“好呀。”

    他拿起项链，十分心翼翼地帮白夫人带上，只是扣后面的卡扣时，他的手颤得太厉害了，扣了好几次都未能成功。

    “宁是第一次帮女士戴项链吧？”

    裴宁僵着动作：“被您……发现了诶。”

    白夫人笑道：“不用这么紧张的，你不会弄痛我。”

    裴宁朝祁钧寒看了一眼，男人向他点了点头。

    他心神微定，手上动作也镇定了很多，这一回，顺利扣上了项链的卡扣。

    “怎么样？”白夫人理了理脖子里的项链，得到裴宁赞赏的目光后，又笑眼弯弯地扭身去问祁钧寒。

    就在这时，门从外被推开。

    祁钧寒的父亲，祁震回来了。

    裴宁的心提了起来。

    不管多紧张，他还是很坚定地将视线投到站在门口的男人身上，对着他笑了一下。

    心中不喜是一回事，裴宁还是希望能得到对方的一些认可的。

    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转向到白夫人身上。

    白夫人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迎上前，用有些嗔怪的语气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不是了今晚宁要来么？”

    她仰起头，露出脖子上的项链，“宁送我的，好不好看？”

    白夫人皮肤带着一点常年亚健康的苍白，光泽感极强的蓝钻贴在上头，衬得皮肤更白，钻石更闪烁。

    祁震微点了一下头：“不错。”

    白夫人脸上立刻露出雀跃的神情，脚步轻快地走到男人身边，勾起他的手。

    裴宁发现白夫人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很正常，但在丈夫面前，会表现出一种很怪异的娇憨天真感，尤其话的口吻和表情。

    事实上，就他了解的，这对夫妻感情很一般，也很塑料。

    毕竟有那么大一个私生子夹在中间，这些年里，祁震对白云廷的偏爱也是丝毫不遮掩的。

    要不是白云廷自己作死，现在祁家的大半家产，怕是都到白云廷名下了。

    不容裴宁想更多，祁震又将视线转到他脸上，裴宁主-动喊了一声叔叔。

    祁震微一点头，算是应了。

    中年男人到一旁的桌边坐下，白夫人跟着坐在他身旁，然后朝裴宁勾手，示意他也坐过去。

    祁钧寒则坐在了裴宁边上。

    祁钧寒在某些点上非常像他的父亲，沉默寡言。

    四人坐在桌上，基本只有裴宁和白夫人在聊天。祁震只在极少的时候，偶尔插-进来上一两句。

    不过整体裴宁能感觉得出来，对方也没有很反感他。

    这样就够了。

    墙上时钟转到九点的时候，白夫人问裴宁今晚准备住哪里，裴宁自然地他等下回祁钧寒那边。

    白夫人是去过祁钧寒那个家的，不满道：“那地方这么，以前阿寒一个人将就将就，现在你都来了，怎么还能去住那边。我看，不然你们就住这边好了。”

    裴宁顷刻间睁大双眼：“这会不会太扰了？”

    白夫人看向祁震，祁震微蹙了下眉，沉声道：“不扰。”

    白夫人这才温婉一笑：“要不裴宁你们就住阿寒以前的房间好了，他那间一直都有收拾，也是双人床。”

    裴宁眼睛一亮。

    祁钧寒以前的房间诶！

    他转头看向男人，男人脸上没太多表情，但眼里也没有抗拒。

    那他可就不客气了：“好呀！”

    了要住下来，白夫人的心情明显更好了，催促着厨娘又上了一些点心，边吃边细细问着裴宁一些国内的事情。

    很让裴宁意外的，是白夫人不光知道他，还看过他以前拍摄的电影和一些电视剧，和他这个剧中扮演者讨论起剧情来也头头是道的。

    两人十分投缘地又聊了好一会，直到裴宁开始哈欠了，白夫人才转头催促祁钧寒带裴宁去休息。

    于是裴宁来祁家的第一晚，不光得到祁家两位长辈的认可，还顺利住了下来。

    ——而且住的是祁钧寒从到大住的房间！

    -

    进房间前，裴宁想过很多种祁钧寒卧室可能有的装饰和摆布，直等他推开门，开灯看进去，才发现自己之前都想错了。

    这是一间非常非常普通的高中男生的房间，素色的床单，墙上挂着高中生常用的目标表，书桌上方的书架上，塞满了中学的各种书籍。

    祁钧寒解释：“我大学后就搬去了你之前住过的那个房子。”

    裴宁了然点头。

    他的目光继续转回到祁钧寒的书桌上。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哪怕他现在恢复了记忆，对祁钧寒有了更完整，更立体的认识，依旧觉得男人其实是那种给人以距离感的人。

    就像是一颗经过雕琢的宝石，迷人璀璨却高高在上。

    但当他身处这里，看着书桌上摆放整齐的书本，还有未使用完的本册时，仿佛自己触碰到了男人的某段青涩岁月。

    裴宁伸出手，真实地去触摸着。

    “怎么了？”

    见裴宁抓着一个旧的棒球帽不放，祁钧寒走过去。

    “你会棒球？”裴宁问。

    祁钧寒：“初中和高中的一个时期很喜欢。”

    裴宁歪了歪头：“很难想诶，你会喜欢这种群-体运-动。”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裴宁怔了怔，攸地笑了。

    对啊，不管经历了多少，他们都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人。

    会哭会笑，会爱会怨。

    有着所有普通人的情绪，也正是因为这些，才使得他如此鲜活。

    裴宁靠着书桌，转身过来，祁钧寒双手撑在他的腰侧，很自然地将他笼在了怀里。

    裴宁手里还捏着那个球帽，他抬起眼，浓黑的眼睫在透亮的眼瞳里落下阴影。阴影下，又装着站在他对面的人。

    裴宁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些遗憾，如果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你们是两个人，不定后面分别的时候，我们能互相留下联系方式。”

    男人听着他的，微微挑起了眉。

    “嗳你别这么看我，我那时候可希望有一个笔友了，你知道的嘛，很多事情我没办法和爷爷，如果那时候和你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我就能将心里想的都写下来……”

    裴宁又转身过去：“然后等我再来的时候，可以在你书桌的某个角落里，翻到很多我们多年沟通交流的信件。”

    祁钧寒看着他。

    提起“笔友”，裴宁又想起另一件事来：“其实我给白云廷写过几封信，但是每次寄出去都像石沉大海，但是我觉得你不一样，如果是你，那时候你一定会给我回信的。”

    到这里，裴宁无比遗憾。

    很快，头顶落下一只温暖的大手：“以后你可以给我写。”

    “啊？”裴宁仰起头。

    祁钧寒认真道：“现在我也会给你回信。”

    裴宁一点一点抿起唇。

    真的很奇怪，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心底里残留的一点角落，又被填补满了。

    而且他还发现，现在就算他提起白云廷，祁钧寒也不会表现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这人是彻底从过去走出来了。

    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会，裴宁想起一件事来：“我发现你母亲好像……”他不知该如何描述，“我觉得她在对着你父亲的时候，有些怪怪的，不知是不是我错觉。”

    “你没感觉错，”祁钧寒道，“我母亲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只属于她和父亲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她是我父亲唯一的爱人。这些年里，她每次精神不稳定，都是因为外界的冲突破了她精神世界的平衡。”

    “她已经这个岁数了，我也不想勉强她从里面走出来了。只要她自己觉得现在的生活是她想要的，我就会配合她，尽量保持现在的生活。”祁钧寒脸色变了变，声音更沉，“当然，如果哪一天她想通了，就算让我放弃在祁家的一切，我也会支持她离开这里。”

    祁钧寒着垂下眼来看着裴宁的眼睛：“我母亲的婚恋观，其实……对我影响……其实很大。”

    裴宁睁大双眼。

    “如果没有她，也许我不会如此固执执拗。就算很多时候，心里明白这种坚持不一定正确，喜欢的那个人也许并不喜欢我，但还是想要这么坚持下去。抱歉，之前的我，应该给你带来过很多困扰吧？”

    祁钧寒虽然从不，但裴宁懂。

    因为看到了太多虚假的幸福，所以他才那么渴望可以被自己爱，渴望得到幸福。

    这人真的，总是那么容易让他心疼。

    裴宁摇摇头：“其实我都不大记得那些了，虽然我记忆是恢复了，但也没那么清楚。而且呀，执拗也好，私心也好，你的所有好的坏的，我呀都会接受。”裴宁抓起他的手，亲了一口，大度道，“谁叫我喜欢你呢！”

    祁钧寒缓缓抬起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继而缓缓贴近。

    “宁宁，我爱你。”祁钧寒压着嗓子，轻声道。

    裴宁眼睫颤动，相对于做，祁钧寒的很少。

    所以每次他，都会让裴宁有一种从心尖酥-ma到脑后的畅快-gan。

    “我知道。”

    两颗脑袋靠在了一起，在开着窗的窗边，接了一个漫长又甜蜜的吻。

    外头不时传来虫鸣声，有风吹过，树叶摇晃中，有鸟扑腾而起。

    裴宁被吸引了注意力，才微微分开双眼看过去，就被察觉到他分心的男人拦腰抱起。

    裴宁立刻去勾对方脖子，嗔怪他：“你干嘛啊吓我一跳。”

    祁钧寒贴在他的耳朵边，声音低沉又情绪饱满：“做我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情。”

    被放到床-shang，男人俯身而下的时候，裴宁终于知道了他很久以前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裴宁弯起眼睛：“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么早之前就想对我做这种事！，你想的时候我成年了吗？”

    祁钧寒不回答，埋头在他颈窝，去咬他动个不停的喉结。

    裴宁觉得痒，扭着身体躲来躲去：“喂，你先回答我，不然我可就不配合了！”

    “……”

    男人就算在做最亲密的事情的时候，也大多是沉默的，不过这并不会影响裴宁继续调侃他的兴致。

    “还有呀，你睡觉的时候，你会不会因为梦到我，然后半夜把床单弄脏唔——”

    祁钧寒额角连着跳了好几下，终于按捺不住，低下头——

    狠狠堵住了那张叭叭叭，十分破坏氛围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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