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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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来的太晚,便坐在了后面一排。

    虞知颐大概对这节课不太感兴趣,老师还没将几分钟,他就已经趴在桌子上,清凌凌的一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孟潺看。

    他的视线细致的描过孟潺英俊的面孔,锋利突出的喉结,修长的脖颈,最后移到孟潺的手。

    他的手很大,手背青筋横立,不深不浅,是一种介于美感与力量感的程度,手指瘦长骨立,指骨关节微凸,是一双很有力量感的手。

    虞知颐莫名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的手与他的手十指相扣,灼热的温度互相烫染在对方手心,偶尔愉悦到极致的时候,手背青筋暴起,手指暴力的抓着他的头发,头皮被拉扯的痛楚是欲望的催化剂,让虞知颐更为疯狂。

    想到那天晚上的事,虞知颐的耳垂微微泛着红,连带着净白的一张脸都透着一丝羞涩的红晕。

    孟潺刚好瞥见他脸红的模样,漫不经心的问“你很热?”

    虞知颐一半脸埋在胳膊里,只露出精致秀气的眉眼,闻言幅度的摇着头,乖的不行。

    孟潺也就随意一问,并没有什么想和他话的欲望,便转过了头。

    虞知颐的害羞劲儿过了,开始不安分了起来。他伸出自己的手,放在桌子上和孟潺对比。

    虞知颐的手背看起来有点像女孩子,手指细细长长,白白净净的,青筋不太明显。两人一对比,肤色差就出来了。

    其实孟潺的手也白,但他是属于健康的白,而虞知颐的白是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惨白,就有了对比。

    孟潺余光扫了一眼虞知颐的动作,心里不觉好笑。

    幼稚。

    虞知颐不满自己的手,撇了撇嘴,手微动,想去握孟潺的手,还没碰到,他的手就移开了。

    孟潺按住人的后颈,强硬的将他脑袋往另外一边转去,省的他用那双要吃人的眼神盯着他瞧。

    虞知酒不满,想转过来,孟潺低声警告他,“别烦,安静点。”

    虞知颐抿着唇,艰难的在他手劲下把脸转过来,睁着圆润而无辜的眼,用眼神示意他会听话。

    虞知酒到做到,果然安分了 ,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孟潺,什么也没做。

    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孟潺看了会手机,卫蓝给他发了信息,问他怎么会和虞知颐进来。

    孟潺没回。

    卫蓝没收到消息,下课的时候趁女朋友上厕所,坐到了孟潺身边,“兄弟,什么情况啊这是?”

    他指了指睡觉的虞知颐,声“这不那谁吗?”

    卫蓝也知道虞知颐,之前路黎让自己帮它听过。在卫蓝眼里,这学弟生的是十分漂亮,可惜沉默寡言的,半天也不一句话,也没什么朋友,更不喜欢和任何人有来往。

    阴沉冷漠,和孟潺的冷漠不同,虞知颐的冷漠是一种介于死气与空洞的冷。

    路黎根本就撬不动这块冰。

    卫蓝就没见过他和谁有过来往,因此当他看到他和孟潺一起进来,还坐在了一起,多少有点惊讶。

    毕竟他记得孟潺和虞知颐两人从来没见过面。

    孟潺没法把其中的复杂告诉卫蓝,只随便敷衍着“恰巧遇到了。”

    卫蓝显然不信,还想再问,孟潺抬了下巴,“你女朋友叫你呢。”

    卫蓝走后,耳边终于清净了。

    他忍不住看了旁边的虞知颐。

    卷翘浓密的睫毛平铺着,在眼睑下方落着一片阴翳,红润的唇微微张着,五官浓墨重彩,一副画似的。

    不知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的皱着。

    孟潺对他很头疼,按照目前的情况,过不了多久,路黎也该知道了。

    按照路黎那自大自尊的脾气,孟潺都能想象到以后路黎会给他什么脸色。

    倒也不是害怕,孟潺只是单纯的觉得很烦,很麻烦,他实在懒的去为了这些事耗费精力。

    但他也不能把虞知颐狠狠的揍一顿,暴力威胁他别来缠着自己。

    孟潺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喜欢动手的人。

    啧。

    头疼。

    这子脑子到底什么毛病。

    干脆就这么睡死算了。

    话是这么,可快临近结束的时候,见虞知颐还在睡,孟潺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起来。”

    虞知颐缓慢的睁开了眼,眼神迷迷茫茫的,带着刚刚睡醒的雾蒙蒙感,他胡乱的撩了撩头发,面无表情的发了会儿呆。

    孟潺见人醒了,也就没管他,自顾自的走了。

    虞知颐从刚刚噩梦里回过神,煞白煞白的一张脸描上了一层灰暗的色彩,与身边来来往往结伴的同学彻底割裂开来。

    仿佛他这里永远都是阴郁横生的维度。

    他机械的转了转视线,发现旁边都是空荡荡的一片。

    他的哥哥离开了。

    虞知颐莫名全身发冷,将近十一月份的天气,却冷的如同寒冬三月。

    耳边吵吵闹闹,是属于人的热闹,虞知颐眼皮缓慢的眨,呆滞的坐在位置上,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眼前的场景扭曲阴暗,人的身形被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姿势,人脸是碎肉与鲜血构成的,像恐怖片里的鬼影。

    虞知颐面无表情,似乎习惯了,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眼前慢慢恢复了正常。

    累极了似的,他轻轻的喘息了一声,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教室已经没什么人了。

    他看了一眼身边位置,垂着眼皮没什么,沉默的走出了教室。

    虞知颐学医,课程比他们多的多,没有很多时间去找孟潺,孟潺每次都希望虞知颐忘了他这号人物,但也只是想想。

    这子早上每天都会花个二十几分钟,雷不动的在宿舍外面等他,孟潺想让他别等,结果虞知颐一口一句“我是你男朋友,等你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把孟潺烦的要死。

    他重复了好几遍自己不是他男朋友,他是直男。但虞知颐的脑袋可能有个过滤器,会自动过滤掉那些让他难过的话语,自动筛选出愉悦的措辞。

    他现在真觉得虞知颐的记忆出了问题,很想去让他看看医生,但虞知颐坚持认为自己记忆没问题,最后还要哭唧唧的质问他是不是厌烦他了,眼泪一把一把的。

    “……”

    孟潺想骂人,但是对着他那张漂亮无辜而可怜兮兮的脸蛋,原本的怒气找不到宣泄口,又给憋回去了。

    到底,美色惑人。

    最重要的一点,虞知颐虽然粘人,但他真的很乖,眼里永远都是一腔热情,把孟潺视为自己最爱的人,极其依赖他。

    是一条忠诚热枕的漂亮狗。

    孟潺没法冷漠的拒绝对方的热情,太不礼貌。

    他也不止一次怀疑过自己的记忆。

    难道自己真的和他谈过吗?

    两人的相处自然没逃过路黎,路黎不止一次见过他两在一起,他看到平常对自己一个好眼色都没有的美人,正对着他的兄弟撒娇。

    路黎快气炸了。

    但是暂时又不敢去质问孟潺,最近他家里有个项目正需要孟潺家族投资,孟潺是未来继承人,现在都已经开始慢慢接手家里的事业,话语有一定的地位。

    如果再在个关头出了岔子,和孟潺撕破脸皮,那可不是闹着玩的的。

    路黎只能暂时忍着,同时又暗暗认为孟潺一个直男不会喜欢男人,他到现在依旧觉得孟潺还是他听话的狗,和高中一样,不敢和他抢人。

    两人估计只是朋友。

    路黎自我安慰。

    *

    今天有金融系和化学院的篮球赛,孟潺喜欢球,是队里的主力,自然也要参加。

    室内体育场里一片火热,叫声此起彼伏。虞知颐戴着卫衣帽子,挑了个人少的位置坐了下来,视线笔直的落在孟潺身上。

    孟潺穿着球衣,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手腕,一双长腿长的没边,矫健的在球场飞腾,投出的球发发百中,激起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声。

    球场是他的主场,肆意而强大。

    他天生就是视线中心,天之骄子。

    孟潺的眼神是包裹不住的迷恋,他一直知道孟潺和他不一样,孟潺低调而骄傲,轻而易举就能收取人的好感。

    这是他的男朋友。

    虞知颐抿了抿唇,压住自己想要上翘的嘴角。

    中途休息,两对的比分拉开了很大,孟潺的学院遥遥领先。

    孟潺随意的将湿发往后捋,露出饱满的额,英挺的眉,深刻而硬朗的五官明明显显的显现在空气中。他仰头喝着水,喉结滚动,扯出锋利流畅的下颌线条,唇角溢出的水珠沿着脖颈流至令人遐思的衣服里面。

    属于男人的荷尔蒙与孟潺自带的冷淡气质扑面而来。

    野性十足。

    虞知颐听到旁边的女生声议论。

    “妈哎,孟潺这样好帅好帅,太对我口味了。”

    “你收敛点,虽然的确很帅。知道吗,刚刚我看到了他的腹肌,哇塞,超棒,比路黎还好。”

    “路黎和他有的比吗,一白脸,浪里浪气的,别提他。”

    “……”

    虞知颐的眼神阴鸷的吓人。

    突然觉得哥哥太受欢迎也不太好。

    哥哥只能由自己来喜欢。

    我才是最爱他的。

    虞知颐唇角抿成一条笔直的线,神情晦暗。

    孟潺感受到了某种视线,抬头看向看台。

    看台很多人,但孟潺却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戴着黑色卫衣帽子的男孩。他正规规矩矩的坐在那,两人四目相对,虞知颐立马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扬着大大的笑容,歪着头,朝他眨了眨眼,整张脸灿烂生辉的。

    那模样太好看,孟潺忍不住多看了一秒,才移开了目光。

    路黎站在孟潺身后不远,刚好看到虞知颐在朝着这个方向笑。

    路黎一下子就看呆了。

    他很少看到虞知颐笑,他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的,像这么笑的张扬,还朝他眨眼,简直太稀罕了。

    路黎没想到他笑起来这么像他哥哥,却又比他哥哥笑的还要漂亮许多。

    明艳而又勾人。

    像个妖精。

    路黎心潮澎湃,激动万千,以为虞知颐终于被他动,开窍了,那一瞬间,路黎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春天。

    路黎比赛的生活更激动了,队友都一脸懵。

    虞知颐撑着下巴,专心致志的盯着孟潺转。

    “知颐,这是你喜欢的人吗?”

    突然,耳边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声音。

    那是年轻女人的声音,很温柔很好听,在此刻还带着深重的空灵感,像是凭空割开现实,突然出现在虞知颐的耳边。

    虞知颐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变的惨白,原本红艳的双唇也泛着苍白,整张脸顿时失去了刚刚的绚烂,换上了一种毫无血色的白。

    虞知颐如坏掉的机械,慢慢转过头。

    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一身高定红色礼裙,上面沾着斑斑驳驳,深浅不一的印迹,让人分不出那是血还是眼泪。

    她的面容血肉淋漓,碎肉外翻,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只能从她温柔清和的声音能辨出应该是很漂亮的皮相。

    除此之外,手腕,腿,也全都是一大片一大片恐怖的血肉外翻。

    她似乎是在笑着,脸颊的碎肉跟着往下掉。

    “知颐,怎么不话?”她的嗓音空荡荡,“有喜欢的人了吗?为什么不告诉姐姐呢?”

    虞知颐面色褪到了一种无措的呆滞,他紧握着僵硬的手指,保持着侧目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似乎忘记了思考,大脑陷入了某种恐惧而绝望的幻境里,他灰暗暗的视线看见不断有人从他身边经过,每个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瞧着他。

    不能动。

    动不了。

    害怕。

    恐惧。

    压抑。

    窒息。

    呼吸不了。

    救救我。

    哥哥,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