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考试很快来临, 又匆匆地结束,学校开始放假。
孟潺放了假以后并没有闲着,公司的事太多,没轻松到哪里去。不过即使是在最忙碌的时候, 他也会偶尔抽空回回一句虞知颐的消息。
自从上次开了以后, 孟潺就不排斥他的接近了,虞知颐似乎也收敛了, 两人就像一对哥哥弟弟相处, 孟潺还挺喜欢这种交往的。
不会过于热情, 但也足够近距离。
虞知颐放假后的几天, 手机就一直被一个电话号码催促, 即使拉黑了, 也会用其他的电话号码过来。
他烦不胜烦, 接了。
“虞知颐, 你长本事了, 不接你老子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中年男人暴躁的声音。
虞知颐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 翘起一条腿,正乖乖地喝着孟潺买给他的牛奶, 嗓音没有牛奶的绵软感, 只裹着一层冰渣子。
“有事吗?爸。”
虞城听到虞知颐漫不经心地态度,气的青筋直跳, “放假了都不知道回来,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家了!”
虞知颐喝完了牛奶, 捏爆了瓶子,随意一丢,刚好丢进垃圾桶,即使他爸被他气的火急火燎的, 但他依旧是一副散漫的冰冷神情。
“没事我挂了。”
“你敢——”虞城提高了声音,“明天你哥回国,你记得回来。”
虞知颐的神情寒气森森,他冷笑了一声,“我怎么不记得我有除了我姐以外的亲人?”
“虞知颐!你个混账,别跟你老子犟。”虞城对这个儿子一直喜欢不起来,阴冷又没生气,害死了他前妻和女儿,要不是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虞城才懒的理他。
“总之,你必须回来,基本礼貌要有。”虞城自顾自的做了决定,“不然我就让人绑着你去。”
完就挂了。
虞知颐勾了勾唇,弧度极其冷漠,他一把将手机扔在一旁,手臂捂着眼睛仰躺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整个人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阴阴冷冷的郁气。
*
虞知颐第二天开着车回了自家别墅,进门以后,他谁也没理,自顾自地回了自己房间。
虞城和他妻子去机场接人去了,家里的佣人都不敢扰家里的公子。
虞知颐对这个家有种生理性恶心,特别是他的房间。
儿时的无数个噩梦里,都产生于他的房间。
他的父亲嫌他碍眼,也怕他招惹了自己的妻子不快,经常把他锁进房间里,不让他见任何人。
虞知颐有好几年都是虞知寐带大的,因为虞城的喜怒无常,暴虐成性,虞知寐在娱乐圈赚到足够的钱以后便带他出去住了。
后来虞知寐车祸去世,虞城迫于无奈只能把他接了过来。那段时间他刚和一个女人结了婚,女人是他初恋,比虞知颐母亲更早认识虞城。
两人当年因为一些原因分开,也是在分开以后女人才发现有了他孩子,便生了下来,但一直没告诉虞城。
在虞知颐母亲死后没几年,二人又搞在了一起。
虞城是个软饭男,他的初恋是个富家千金,虞城只会靠着他老婆。怕虞知颐会讨人嫌,也为了讨好妻子和她的儿子,便经常把他锁进房间里,不让他出来。
那个时候的虞知颐八岁,经常会梦到死去的姐姐,甚至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在各个角落都能看到死去的虞知寐。
他很害怕。
他被锁在房间里出不去,向自己的父亲求救,可虞城只会抓着他的头发死命的往地上撞,让他安静点。
四四方方的空间里,盛着无数的幻觉与噩梦,虞知颐浑身是伤,被囚在潮湿阴暗的幻觉里,经历着一次一次的崩溃。
儿时的记忆太痛苦,即使他后来很少再回这个家,可那些痛苦依旧如影随形地缠绕着他。虞知颐有时候很想忘掉,但记忆总是如此清晰地镌刻在脑子里。
房间太压抑,他没待在房间,而是去了房间外的阳台,嘴里咬着孟潺买的水果糖。
这座别墅是虞城的妻子买的,花园里种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玫瑰。
虞知颐很讨厌那些玫瑰,刺太多。记不清有几次,那些刺总是会扎在他身上。他害怕痛苦,哭的越厉害,女人的儿子便越快乐,变本加厉的把他推进玫瑰里。
真想烧掉。
虞知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座别墅,华丽而恶心,每一根叶子,每一块砖块都布满了蛆虫爬满的恶臭感。
视线开始扭曲,那些玫瑰被扭转成歪歪斜斜的红影,血一样的颜色。
身体突然发麻,虞知颐耳边有短暂地失聪,而后是密密麻麻的哭泣与嘲笑,涌在他的耳边。
真实,又甩不掉。
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猛现,虞知颐匆匆跑去了厕所吐。
他的脸色苍白,碎发湿哒哒地沾在额角,眼尾恹而颓地耷拉着,病态白的肤色将他的瞳孔衬的更为漆黑,面容阴郁孱弱。
他习以为常地洗了脸,走出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给孟潺发消息,以此抚平内心的不安。
“哥哥,你在做什么:D”
孟潺正坐在办公室里,策划部经理正还和他修改着项目策划案。
收到消息的时候,孟潺看了一眼,随手字。
【上班。】
虞知颐很快又发来消息。
【我可以和你视频吗?】
【不可以。】
【:( 】
孟潺被他这些表情逗笑了,策划部经理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让他发笑,心翼翼地问“孟总,是我改的有问题吗?”
“不是。”孟潺又是那张冷峻的表情,“就按这个做吧。”
经理点头,刚要走的时候,孟潺突然问“最近公司和常晶还有合作吗?”
“没有,常晶最近被扒出了偷税漏税的事,股价大跌,公司已经减少了和他那边的合作。”
孟潺嗯了一声。
经理开门出去之前,回头看了一眼孟潺,这位素来冷漠不苟言笑的太子爷不知看到了什么,唇角泛着很淡的笑意,让那张冷硬的面容都柔和了不少。
看来他手机对面的人很重要。
经理默默地想着。
虞知颐正和孟潺聊着,手机又有一个人发了消息给他。
【申莱姐:知颐,可以见一面吗?】
虞知颐眼眸半敛,抬手字,发了一串消息给名为申莱姐的人。
他收起了手机,往外走去,刚要下楼,迎面走上一个男人。
男人五官有几分像虞知颐,但他的面容偏寡淡,没有虞知颐漂亮的有攻击性,生了一双凤眼,极尽刻薄之相。
“是你啊,灾祸。”男人双手插兜,嘴角挂着嘲讽的笑,“还没死呢。”
虞知颐微微一笑“哥都没死,我怎么敢比你先死呢?”
男人就是虞知颐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就是路黎的初恋姚禹熙。
姚禹熙挡着他的路不让他走,语气带着虚伪做作的熟稔“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呢?啊,有两年多了吧,我都快忘了有你这个弟弟了。”
虞知颐内心翻起一阵倒胃的恶心,他懒的笑,神情冰冷森森,“滚开。”
姚禹熙偏不,大喇喇的站在中间位置,上前一个台阶,逼近了他的脸,唇角带着笑,眼睛里却挂着让人恶心的阴毒。
“你要去哪?”他状似恍然,“你姐姐的生日快到了,你是要去看她?”
他垂着头低低地笑,“真是可惜,你姐姐还那么年轻就过不了生日了,唉,这都是因为有你这个累赘弟弟啊。”
姚禹熙很厌恶虞知颐和他爸,在他看来这两个人都是外来人物,他和母亲两个人过的就很好,偏偏插进来一个废物男人和他的累赘儿子。
他和母亲原本安宁的生活被乱,他厌恶这两个始作俑者,因为母亲爱着男人的关系,他不好把恶劣跟放在他身上,便把所有的怒气投在了虞知颐身上。
虞知颐冷冷地看着他。
姚禹熙还在自顾自地着,虞知颐已经听不见了,他看着那张丑陋的面容只想犯恶心。
啊,如果把他从这里推下去就好了。
虞知颐似乎看到了姚禹熙被摔的血肉模糊的样子,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眼睛惶然地睁大。
他越想越兴奋,心底的暴戾因子疯狂地叫嚣着,内心仿佛有张狰狞的恶魔嘴脸在控制着他的情绪。
只要把他从这里推下去,他就再也不会话了。
只要推下去……
虞知颐眼神有点发直,他缓缓地抬了抬手,在正要碰到他的衣服时,他的手机响了一声,那是给孟潺设置的特有铃声。
虞知颐一个恍然,从刚刚的不对劲情绪过来,他瞥了一眼手机。
孟潺发了一张拿着文件的手的图片。
刚刚虞知颐非要孟潺给他发一张他的自拍照,缠了他好久,可孟潺都没回。
虞知颐本来都以为孟潺不会理自己了,没想到他真的会发。虽然没有正脸,但他的手照也足够把陷入恐怖臆想的虞知颐拉回现实。
他原本恶毒的幻想奇迹般淡化,对姚禹熙的纠缠越发烦躁。猛地拽着他的头发往后一扯,姚禹熙被他拽的下意识抬头,只见虞知颐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阴森森地落下一句“别烦我。“
他的手劲很大,姚禹熙的头皮被狠狠拉扯,脑袋向上仰着,神情痛苦而愤恨。
虞知颐轻飘飘地一甩,姚禹熙往旁边踉跄了几步,整个人差点要摔下去,幸好扶住了栏杆。
“虞知颐!”他怒气的嗓音传荡在偌大的客厅里,佣人都缩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而虞知颐早就下了楼,自顾自的出了门,徒留姚禹熙在背后跳脚。
他刚出大门,虞城和一个女人刚好从车上下来,看到他,虞城沉声问他“你去哪里?”
虞知颐觉得今天回家就是最大的错误,他懒懒地回“家里太臭,出去透透气。”
虞城旁边的女人笑了一下,“知颐啊,是家里的佣人没好好扫吗?”
女人保养的很好,面上虽然一副温和模样,但她眼神里的排斥却与温柔格格不入。
虞知颐压了压鸭舌帽,嗤笑了一声,“谁知道呢?把垃圾放进去了也不知道。”
这话相当于把他和这一家子的人都骂了进去,虞知颐无所谓,虞城和女人可不行。
虞城气的鼻子都快歪了,抬起了手就要,虞知颐微微一躲,微笑“走了哦,爸。”
女人眼睛闪过一丝寒气,冷哼了一声,抛下虞城走了。
虞城剜了虞知颐一眼,屁颠屁颠的跑上去了。
虞知颐掩藏在帽子底下的眉眼沉冷沉冷的,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双手插兜去了停车场。
虞知颐去了一处比较偏的咖啡馆,他熟门熟路地来到靠窗的位置,那里坐着一个女人,一看到他就朝他招了招手。
他走过去,坐在女人对面,叫了一声“申莱姐。”
申莱大概三十多岁,留着一头干练的短发,眉眼英气 ,他朝虞知颐笑了笑“知颐,最近还好吗?”
“还好。“虞知颐喝了一口咖啡,因为太苦,只喝了一口就没喝了。
“有在继续吃药吗?”申莱语气温和。
虞知颐眨了眨眼,“没有,我觉得我不需要吃药了。”
“那怎么行?”申莱皱着眉,“你的病需要持续吃药,哪有断掉的。”
“可我已经好很多了,申莱姐。”虞知颐淡漠的面容抿起一个笑,“我已经很少见到姐姐了,也没有经常失眠。”
申莱还是不相信,“知颐啊,你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是为你好,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知寐在天上会很难过的。”
申莱是他的心理医生,和虞知寐关系很好,以前和虞知寐带过虞知颐一段时间,心底也是把虞知颐当成弟弟看待。
自虞知寐死后,她了解到虞知颐的精神状态很差,这些年来一直给他作心理咨询。
“我知道。”虞知颐眼皮下垂,“申莱姐,我会好好活着的,放心。”
申莱姐看他气色不错,想来的话也是有几分真实性的。她撑着下巴,问“我听你过,你和一直暗恋的人在一起了,现在还在一起吗?”
“嗯。”虞知颐唇边泛着一点笑意,“我们一直在一起。”
申莱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虞知颐以前的精神状态很差,差到什么地步呢?大概就是近乎于绝望溃烂的地步。
自我残害倾向极其严重,经常出现幻觉,各种各样的幻觉,他总是有人要拉着他去死,不敢和人话,活着的欲望极其微弱,稍有不慎,指不定人就没了。
他的家人不管他的死活,申莱只能承担起属于家人的责任,日日看着他。
在他上了大学以后,他他谈恋爱了,正是自己在心里暗恋了好久的人。
也是自那以后,虞知颐整个人仿佛被注入了活气,鲜活了起来。
申莱那时候要出国办理自己的家事,只能从视频里能看出他眉眼间的愉悦,这是他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快乐。
申莱觉得挺好,如果能有人让虞知颐从那段恶魔般的回忆里走出来,倒也是一件好事。
这几天她好不容易办完事回来,怕虞知颐吃亏,去查过他所谓的恋人,让申莱意外的是虞知颐竟然会喜欢一个男人,不过这倒不算什么,毕竟性向自由。
她只是觉的有点奇怪,明明那个男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喜欢虞知颐的,他们两之间感情是挺不错,但没有所谓的“恋人感”。
但是虞知颐似乎很开心,申莱只能压下心里的疑问,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行吧。”申莱,“你可不要被骗。”
二人又聊了半个时,申莱有事,只能先走,“快到你姐姐的生日了,到时候和我一起去看看她。”
“嗯。”虞知颐想到了什么,“申莱姐,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不了,我等会有约,以后吧。”
“对了——”申莱提醒他,“还是要吃药的,不能停药,一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
“好的,申莱姐。”
二人分开。
虞知颐走到大街的对面,那里停着一辆黑色宾利suv,车窗上懒懒地搭着一只手,手指修长又骨节分明,指尖夹着一根烟,腕骨突出,偏上一点戴着一块百达翡丽的黑色腕表,奢华内敛。
“哥哥。”虞知颐叫了他一声。
孟潺闻声,转过了头,收起了烟,朝他偏头,“上车。”
他是意外路过这个地方,刚好虞知颐又他在附近,反正也到了饭点,顺便带他去吃个饭。
“你身边的女人是谁。”孟潺问。
“哥哥终于对我好奇了啊。”虞知颐的关注点和他完全不一样,唇角微勾,歪头看着他,“我很开心哦。”
“别贫。”
虞知颐坐直了身子,回“是我姐姐的朋友,她是独生女,把我当弟弟来着。”
他眨了眨眼,“我们可不是那种关系。”
孟潺想,我也没问你这个。
“想吃什么?”
“听哥哥你的。”虞知颐很乖。
“可别 。”孟潺的语气平静,出来的话带着微微的调侃意味,“你这娇气的胃可不能听我的。”
“哥哥是在趣我吗?”虞知颐声嘟囔。
“没有。”孟潺音色无波无澜。
“谎。”虞知颐泄气地捏了捏孟潺的腰,又恶劣地转而成了抚摸。
孟潺穿着西装,精瘦的腰线紧紧贴合着面料,他穿的少,虞知颐都能摸到腰侧劲瘦的肌肉,以及腰间的温度。
“再乱摸就把你扔出去。”孟潺警告他,“记得上个晚上了什么吗?别乱摸。”
“我聋了,听不见你话。”虞知颐装傻,在孟潺生气前及时收回了手,揩够了油心满意足,又立马闭上眼睛,企图用睡觉挡住孟潺接下来指责的话语。
“我困了,先睡一会儿,哥哥等会记得叫我。”完就闭眼了,眼睫毛颤而颤的。
孟潺:“……”
他当然能看的出来虞知颐的把戏,这段时间他都是这样,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和他身体接触,最后再用无辜的神情否认,或者干脆装死。孟潺的火气犹如在了棉花上,一股气发都发不出来,最后又只能被他撒娇卖软又给敷衍了过去。
他被虞知颐的幼稚气的笑了一下。
算了,起码虞知颐没有时时刻刻在他两的“情侣”关系,这已经算是他的退让了。
孟潺不再搭理这件事。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最近一段时间他对虞知颐的纵容底线又低了一个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