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他是魔修又何妨(十九)
炼丹所需灵草有三十余种,但只有两种较为难得。
一种是素有“救命仙草”之称的铁皮枫斗,这种灵草还算常见,只是采摘时机十分关键,需要在枝条表皮由青转白时采收。
而铁皮枫斗效用最好的时间是在年节前后,所生位置不同时间略有差异。但按其生长习性推断,生长铁皮枫斗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
司行简都去寻了,却无一不是错过了最佳时机。此时的铁皮枫斗虽然能用,但效果却差了,只有再等大半年。
另一种则是太岁,凡间多称之为肉灵芝。
便是在凡间,普通的肉灵芝已经十分稀有,更何况是吸收灵气长成的太岁。
若是按照司行简的要求,自是那长了千年的太岁才算上品,只是这个世界有灵气也不过几百年,他也只找到两株近三百年的。
只能凑合着用了。
等到了铁皮枫斗成熟的日子,司行简去采了,又用了整整四十九日才练成丹药。
这时也快到修仙界百年大比的日子了。
司行简看着近两年已经长高了不少的崽崽,略带愧疚地道:“这次是我失信了。”
之前答应过崽崽,过年再带他去别处体验一下风土人情的,没想到才第二年就食言了。
“不怪师父,事有轻重缓急,自是师伯的事情更要紧些。”
司安宸了解了些许内情,觉得师父身上似乎背负着什么,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不懂事地胡闹。
“而且师父这不是要带我去修仙界的百年大比长见识吗?这个可是更难得一遇。”
期间司安宸又在一个又偏又险的地方,寻到一个魔气浓郁之处,他照例收进玉葫芦中。
他如今经历了不少事情,心境开阔,且也对增加实力有了渴求,对修炼也愈发用心。
在司行简炼丹药这几十日,他就自己参那玉葫芦的关窍,现在已经能将神识探入其中,也能随心用里面的魔气修炼。
他感觉自己的境界比之前大有提升,他的识海也扩大了不少,丹田处隐隐有了一颗黑珠子。那珠子颇为怪异,之前还如他拳头大,等他不再吸收魔气,那珠子竟然慢慢变了。
魔族并没有确切的境界等级划分,也从未听有魔修也能结丹的。听闻灵修到了第三级会结一枚金丹,也不知与他这颗黑珠子是否有相似之处。
他向师父汇报了自己的进步,本以为会得到一番夸赞。
没想到师父竟是惊讶地反问:“你已结丹?”然后还探查了一番。
司安宸紧张到结巴:“师,师父?”莫非不能现在就结丹吗?
司行简看着崽崽那张稚气的脸,有几分叹息:“靠灵气修行的人,起初躯体与普通人无异,但到了筑基期就发育缓慢,百年只如凡人的一年。而境界越高,则变化越慢,也就看似不老,实际上还是有些细微变化的。”
“魔族修炼更不易,你如今结丹,对应到灵修那边的等级,便是金丹期。”
司行简想起师尊新的命名,又改口道:“也就是第三级。”
修炼越难,含金量也就越高。
之前司安宸便能与高出他两个境界的灵修,得不相上下。其实他现在的实力,对应灵修的四级更为合适。
也就是崽崽今后身体很难长大了。
这确实是司行简的疏忽。
他吸收灵气虽然容易,但真正将灵气化为一体却没那么简单了。
他筑基、结丹都是已经在二十岁了,这在修仙界已经是较为少见的,更别提几岁便结丹。
而且魔族吸收魔气更加困难。
司行简压根儿就没想到要提醒崽崽,暂时压制一下,不能现在就进阶。
他手抵着额头,“是我疏忽了。”
司安宸听懂了师父的弦外之音。
若是今后能维持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他其实还挺满意的。
一般人对孩子都没什么戒心,虽然他也不会仗着年纪去骗人,但一般遇到事情的时候,对方面对他就难免会有轻视之心。
而且他跟着师父,向来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如今不仅脸上也多了些肉,气色也好了很多,经常被人夸伶俐可爱。
司安宸戳了一下自己肉嘟嘟的脸蛋,“师父,我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挺好的。”
“或许再过几十年你就后悔了。”
司安宸在心底反驳:才不会!
做孩子多好啊,他一点儿都不想长大。
他更不想长大后就要和师父分别,一个人去闯荡。
*
修仙界百年大比的举办地点就在招摇宗。
司行简只提前了一日,这时已经有不少门派提前到了。他就直接避开人,没有经过验证身份直接进去了。
只是祁行一有事在忙,司行简便在院中等着。
祁行一刚到门口,就觉察出院中有人,这也是司行简没有刻意遮掩的缘故。
这样关紧的日子,向来散漫的祁行一也时刻警惕着。他在招摇宗辈分不低,门口有设了阵法,一般不会有弟子擅自闯入。
他将折扇拿在手中,也准备随时联系师尊,进去一看,却是虚惊一场。
“原来是你啊。”祁行一将折扇一合,坐在司行简对面。“我还以为你也要迟几日才到呢。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在山门口待客,一直留心着,并未见到你。”
司行简任他絮叨,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将丹药推到他面前。
“送我的?还这么客气送我见面礼。”
嘴里这么,手上却丝毫不客气开了塞子。
司行简一道灵力过去,一颗丹药便进到了祁行一的口中。
“咳咳,”祁行一差点被噎住,给自己顺气,“这是什么?”
“毒药。”
祁行一却是不在意地笑笑,“那你这毒药见效有点慢啊。”
若是想杀他,哪里需要用毒药这么麻烦。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他也顾不上形象,直接倒在地上,捂着丹田的位置。
“你,你!”祁行一疼得只能挤出这一个音。
这么疼,好歹也提前声招呼啊!
他能感受到他的金丹完全裂开了,这可比剔骨抽筋疼多了。而且金丹一裂,体内的灵力就四处乱窜,他还要忍着痛去疏导灵力。
可是很快就有另一道不属于他的灵力进入他体内,那些乱窜的灵力就变得服服帖帖。
疏导灵力是司行简做惯的事。
他之所以让祁行一这么猝不及防地吞了丹药,是因为这丹药是储存在特殊的瓶内,能保持药效不散。而祁行一还是这么莽撞,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开了。
丹药就这么一粒,浪费不得。
祁行一之所以无法再继续修炼,是因为他的金丹之前直接被人碎了,也没有完全复原,上面都是细的裂缝。
如今这粒丹药的作用就是重塑金丹。
司安宸一见到祁行一倒在地上,就紧张地喊道:“师父,师伯他……”
话到一半,就用手捂住了嘴,眨巴着眼睛看着师父,满是愧疚。
师父没算与师伯他们相认,他这不是漏嘴了吗?
其实祁行一已经疼得感受不到外界了。
司行简轻轻弹了一下崽崽的额头,“今后注意。”
“嗯。”司安宸点头,“要把师……他移到屋里吗?”
“不必。”
现在的祁行一还是不要轻易移动为好。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尤其是对忍受着剧痛的祁行一来。直到月落星沉,祁行一才缓缓睁开眼。
之前很痛,现在虽然很疲惫,但他有一种通体舒畅的感觉。
天色还不太明,但修仙者的五感敏锐,祁行一能看到端坐在那里的白色身影,也能看到那人脸色平静。
言语上的感谢似乎不够分量,而且祁行一也觉得那些话出来,太过疏离。他不知道这丹药是怎么来的,但能重塑金丹,想来也十分难得。
而对方就这么轻易给了他。
“哼,好歹提前一声,万一我撑不过去,也好提前给我师尊留个遗言呐。”
他总不能他受不住疼吧。
不过好像了,他也想象不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程度的疼。
司行简嫌弃地用手在脸前扇了几下风,哼了一声:“这是第一粒,拿你来试一试。你要是不幸死了,我就溜走,神不知鬼不觉。怎会提前告诉于你?”
他那个动作只是提醒祁行一身上味道不太好闻,他其实早就封闭了嗅觉。
见他这般动作,祁行一果然变了脸色,留下一句“我去沐浴。”就匆匆离去。
至于司行简那一番话,祁行一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祁行一换洗出来,他身着一件月白色的广袖外袍,上面似有流光浮动,手拿一把黑色折扇,看起来颇有几分意气风发。
对比之下,之前的表现像是强颜欢笑、故作潇洒。
司行简看着,微微点头,师兄合该是这个模样。
祁行一立马风.骚地摇着扇子,在他面前晃悠,“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英俊潇洒、气宇轩昂?”
司行简微笑,“昨日青阳仙尊来寻你,被挡在门外,他今日要断你的腿。”
“坏了,坏了!我怎么忘了师尊交给我的任务了。你怎么不替我解释一下?”
这下师尊肯定又以为他偷懒了,按照他素日的作风,他解释师父也不会信吧?
而且今日便是盛典的开幕!
祁行一也顾不上司行简了,“你先自便吧。”
祁行一离开后,司安宸才醒来,“师父。”
“吃过饭,我们也去看热闹吧。”
司行简对这些孩童般的闹不感兴趣,但是可以带着崽崽去见识一番灵修们的水平。
他们两人戴了一种可以改变真容的面具。
之前司行简带着崽崽历练,有人见过他们,或许在场的人知道崽崽是魔族。他们就稍作伪装,以免得给招摇宗添麻烦。
不过这份伪装实在算不上用心,他们二人只改了面容,仍然是一大一,还带着一只黑猫。
也是司行简不很在意,即使被认出来也无妨。
他们是做了伪装进来的,就与招摇宗关系不大,顶多就是一个失察之过。免得授人以柄,攻讦招摇宗与魔族有所牵连。
然后……真的很快就认出来了。
最先认出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木言父女二人。
从听到“一修士带着一个修魔的男童”的传言,木言就疑心这是司行简他们二人,现在见到了这熟悉的组合。虽然面貌有些许不同,但那种气度或者是强者的气势实在是少见。
因此木言就试着去招呼,若是他认错人了,或是对方不想承认,他也不会多做纠缠。
司行简只淡淡看了木言一眼,然后探查了他身边的姑娘的情况。
在司行简眼中,既然那姑娘已经恢复,之前的事情已经翻篇了,没必要再多联系。
只是在他还没有表态之前,崽崽就兴奋地走到那姑娘面前,“宁宁姐姐,你身体已经好全了吗?”
这傻孩子,他们的伪装还有什么用?
这样一来,不定还有人能猜到崽崽就是之前被谣传的“魔星”了。
司行简没什么好怕的,但也不想徒增麻烦,更不愿多生事端毁了这场比试。
不过见崽崽与唯一的好朋友重逢后这么开心,司行简也就不再顾忌那些了,就让那两个孩子一块玩吧。
有什么麻烦的话,他又不是解决不了。
木宁宁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心地善良,性子纯真。
她不仅不计较当初司安宸骗了她,还十分自责自己一时不察,让沈婉漓发现了司安宸,害得他才逃出了魔修的魔爪,又被人追杀。
又郑重地感谢司行简二人救了她,“我不仅恢复了,还比之前进步了许多,今年的大比我也有资格参加了呢!”然后又有些羞涩地道:“不过是最低一级的,你要不要来看?”
参赛者是按着不同的等级划分,参加相应的比赛。实力相当者一起比试,比赛结果才有意义。
她要参加两场比试:炼丹和驯兽。
司安宸非常捧场:“姐姐好厉害!我一定会去看的。”
木宁宁十分不好意思,“你才厉害呢,我都听了,你惩恶扬善,杀了很多作恶的魔修呢。”
“没有,没有。”司安宸连连摆手。
他倒不是谦虚,而是真心实意反驳。
一来,他没有杀那些魔修,只是抢了他们的东西。二来,他也不是为了惩恶扬善,只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实力。
不过木宁宁只当他是谦虚,不再夸他,而是问起了他有什么新奇经历。
两个朋友聊得火热朝天。
然而两位父亲,就有些像去接学生的家长,不熟悉,没什么共同话题还要硬聊。
木言:“令徒年纪,真是不得了啊!”
司行简:“嗯。令爱心性纯良,也是少年奇才。”
木言:“哪里哪里,还要多谢阁下当初赐药方,还……女才有机会用到宗门的灵草和其他资源,才能有现在的成就啊。”
司行简:“这是她应得的,是她先救了我徒儿,善有善报。她能有今日的成就,也是她自己有天分,且用的也本就是贵教之物。更是不必言谢。”
木言:“……”
他现在执掌一派,已经比原来会为人处世多了,没想到再次相遇,他还是甘拜下风啊。
然后木言就借口宗门有事情要处理,将女儿托付于司行简暂时照顾。反正那两个孩子谈得正欢,而且他女儿更年长又向来懂事,想来也不会给对方添麻烦。
于是司行简就像是带着两个孩子逛庙会一般,随着孩子的心意,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之后又无意间见到一个熟人——柳如烟,也不知她是怎么混进来的,并没有改变面容,只用了法宝遮掩了身上的魔气。
一般人看起来,只会以为她是一个比较低阶的灵修。
司行简并未与她碰面,只多分了几分关注。
另一边,祁行一急匆匆地去向师尊告罪,先是被师尊一顿训,然后就听师尊语重心长地道:“当初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偏你……唉!如今你既然修炼无望,不如就老老实实地跟着我学习管理宗门事物。”
一个宗门的掌管人通常不是门中境界最高或是最有天分的人,因为处理宗门的琐事只会耽搁他们的修炼。
青阳仙尊原来就资质平平,到了这个世界反倒莫名成了境界最高的人,但他之前就是宗主,熟悉各种事物。而且也有自知之明,恐怕这就是他的顶峰了。
他就这么一个徒弟,若是原来,他自然要祁行一潜心修炼的。可是现在祁行一无法修炼,再有天分也是徒劳。
而且祁行一能维持现在的状态,也是靠着灵草丹药喂出来的。
如今他是一宗之主,又实力最强,为宗门的发展即便不上殚精竭虑,那也是煞费苦心啊。这些资源让祁行一多用些,也是合情合理。
就怕今后……
他本来没算收徒的,结果一大把年纪了捡了个徒弟,让他这样牵肠挂肚。
祁行一做出一副悲怆的神情,语气低落,缓缓道:“师尊,您的良苦用心,徒儿都知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祁行一语气变得轻快:“徒儿如今已经恢复了。”
青阳仙尊愣了许久,才去探查祁行一的情况。发现他的金丹竟然真的复原了,也顾不上刚才被他戏耍,忙问他具体情况。
祁行一也没有瞒着师父,将司行简送他药的事情了。
若不是接下来还需要青阳仙尊主持大典,他真恨不得现在就去见司行简,把人拉拢到他们宗门来。
这些也是在司行简预料之内,既然来了招摇宗,怎么能不去见一下自己的师尊呢?
尽管对方不认得他。
况且他给师兄送了一份礼物,怎么能少了师尊呢?
因此青阳仙尊去见司行简的时候,他已经备好了玉简。
玉简里刻的是他在原来的世界收集的各种功法药方秘诀等,都是别的门派的,而且他根据招摇宗的情况作了筛选和修改。
“这,这也太过贵重了。”青阳仙尊完全没料到这样的情况,而且似乎对方还算白送。
司行简不由分将玉简放到师尊手中,“这些于我而言,皆是无用之物。且我徒弟是魔修,也用不到这些。若是传不下去,反倒是我之过了。”
青阳仙尊将神识覆盖其上,片刻后惊奇道:“这竟然与我宗门的功法颇为契合。”
司行简浅笑一声,“这倒是有缘分,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还望宗主不要再推辞了。”又补充道:“宗主要是过意不去的话,待我今后遇到难事,贵宗若是方便,施以援手即可。”
话虽这么,可两人都心知肚明,可能不会有这么一天。
司行简此行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之后就是陪着崽崽玩。
而司安宸两天就失了新奇感,只等着看了木宁宁的比试后就离开。
哪知就在观看驯服灵兽的比试、等待木宁宁上场时,意外陡生。
还是人为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