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一般，缓缓开口道：“妾身在顾国也曾被人称为天才，是燕子坞尽心尽力培养的「燕子」，所谓的燕子，便是替顾国收集所有方国、部落之中不为外人所知的机密，然后呈报给「燕子坞」的头领。”

    完，她看了眼姒玄衣的表情，却见她并未露出丝毫惊讶的表情，眼神依然平静如水。

    这才暗暗庆幸，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没有自作聪明地乱编一个理由。

    顾柔继续道——

    “被选为「燕子」的不光是女子，还有男子，从三岁，最大七岁，有些是贵族子女，但大部分是民间搜集的孤儿，还有奴隶的子嗣，被选中的仙子会送到特定的地方，做不同的训练，每个年龄段接触的训练都是不一样的，而且每个时间段的燕子坞头领，也都是不一样的人，我们从就带着面具，彼此不曾见过对方真正的模样，也从不曾有过真正的自我，直到及笄后像货物一般待价而沽，各奔东西。”

    “听头领，妾身是我们那批燕子中，最幸运的，可以嫁给二皇子为妃……”

    还有很多一起长大的人，她们不是被送去做了七老八十老翁的填房，就是送给贵族官员当了妾，还有些做了歌姬、舞姬，甚至还有去各种勾栏院当红倌儿，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一辈子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这就是顾国「燕子」的命运，她们哪怕出生再高贵，再优秀，也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穷尽一生都不可能逃离这样的宿命。

    “只是，妾身万万没想到，二皇子生得玉树临风，长相俊美，妾身也渐渐迷失在了感情的漩涡里，开始生出想要叛离「燕子」这个身份的想法。”

    到这里，她苦笑了一下，“这并非妾身不懂感恩，只是不甘心一辈子被人利用，妾身只想要拥有一个完整的自己，可是，不久前，长姐进宫了。”

    “她当年被称作顾国第一天才，因为不满自己的婚事被当做政权的交易选择离开顾国，为什么她可以避免遭受被人圈禁一般的人生，而妾身就不可以？”

    这让她开始流露出不安，心中满是愤怒，又带着莫名的恐惧感，与日俱增。

    当商次妃找到她时，她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件事情。

    因为顾国本就是夏后皇朝的附属国，想要摆脱顾国王室的控制，她只能选择铤而走险。

    姒玄衣听着她之所言，鸳鸯眸里掠过一道冷厉的寒芒，“你知道顾情和你最大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吗？”

    在姒玄衣看来，顾情之所以会选择效命于道兵盟，绝非偶然。

    顾柔则不解地看向姒玄衣。

    “她不会因为自己的愚蠢，去拿别人的生命来做赌注。”姒玄衣看得出来，顾柔是真的非常痛恨顾国的「燕子坞」体系，也可以，是这套搜集消息的残酷体系毁了所有被选做「燕子」之人的一生。

    不得不，这样的命运落在一个公主身上，做法很残忍，残酷，同样身为公主，顾柔有她憎恨命运的理由，姒玄衣不能去责怪她什么，只希望有朝一日，她能从这段伤痛中走出来，带着新的感官看待这个天地。

    至少，对于那些民间搜集来的孤儿们来，成为「燕子」，能够在顾国的情报网中发光发热，也好过被活活饿死，否则，顾国的这套「燕子坞」体系，又怎会存续了那么多年？

    看着顾柔下意识地摸着平坦的肚子，眼角挂着一缕清泪，她的痛，只怕并非是单纯的身伤，那个陪伴了她六个多月的孩子，是血肉割离的心伤。

    “此事若是二皇子得知……”顾柔眉心紧蹙，之前她一心求死，倒也不觉得若是真相被人察觉会有多么可怕，可现在有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一时间，看清自己的愚昧行为，生出深深的悔意，还有，对商次妃浓浓的恨意。

    如果不是商次妃，她又怎可能糊涂到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

    “殿下，妾身愿意终身侍奉在你左右，若心有二心，不得好死！”

    顾柔紧紧攥着拳头，发下毒誓，她本该是将死之人，血都快流干了，但嫡公主却将她救了下来，“只求殿下他日能让妾身手刃仇人，为我苦命的孩儿报仇雪恨！”

    若不是姒玄衣给了她一次新的生命，她方才就已失血过多而枉死，所以，她只能选择相信姒玄衣了！

    她相信，如果姒玄衣愿意，她想要摆脱燕子坞的控制，也不是不可能，但自己得先摆出一个态度来。

    姒玄衣这才松开手，满意地露出一抹甜美的笑意。

    ?

    “孩、孩子，没保住？”

    姒琦听了姒玄衣的话，脚下一个踉跄，连连倒退好几步，双眼瞪大，一脸刷白。

    姒玄衣神态自若，淡淡地道：“若非救治及时，险些一尸两命。”

    “昨、昨日……”姒琦闻言，痛苦的神色顷刻于面部蔓延，紧紧咬着口牙槽，快步朝内殿而去。

    方才，看到了那么多的血，他就知道，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可是他心里还是留着一份侥幸，万一保住了呢？

    这可是父后的长孙，虽然不出嫡出，但好歹也是长孙，定能博得父后几分欢喜才对！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但是……

    寝殿，顾柔身子极其虚弱，一脸惨白地躺在床榻之上，那张娇艳动人的唇，都没了血色，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二皇兄。”姒妧见姒琦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跟进去，便看到了殿内那惨烈的景象，下意识转过身看向姒玄衣，“二皇嫂……她？”

    姒琦坐在床榻边上，紧紧拉着顾情的手，头也没回地冲着姒妧挥了挥手，道：“你先出去。”

    跟在姒妧身后的姒玄衣闻言，一挑眉，从姒琦的表情中真的很难分辨出，他有几分在意顾柔。

    若是真的那般深爱，那他宫里那些侍妾，又是怎么回事儿？

    这世间聪明的男子待女子，皆太过脸谱化，需要之时，总能表现出浓浓的深情，不需之时，也不会太无情，谁知往后会不会突然有需要的一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