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叶萍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虞姝，还是虞旸在她面前漏了嘴，叶萍才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她。

    虞姝那时候在干什么呢？

    忙着期末考试，忙着和孟旭林谈恋爱。

    也就在那天晚上，虞姝电话给叶萍，要了一笔钱。因为她和孟旭林过圣诞花光了生活费，学校又让书本费还是什么其他的费用，虞姝已经记不太清了。

    叶萍在走出派出所门口的时候，接到了她要钱的电话。

    虞姝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耳光声清脆，把虞旸吓了一跳。

    “姐……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觉得自己不是东西。”

    “倒也不必这么诚实。”

    虞姝赏了一巴掌给他：“你也不是。”

    她那一巴掌得并不疼，虞旸捂着脸，委屈屈地缩在沙发一角。

    所以，婚姻生育，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不可替代的意义？

    生孩子就是讨债的，自讨苦吃，一辈子有操不完的心。

    等你一命呜呼身子入了土，儿女上坟烧纸，还会求你保佑他们平安发财。

    “啊啊啊！！”虞姝烦躁地揪乱头发，喃喃吟唱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妈——姐姐脑子坏掉了！！”虞旸连滚带爬地去敲主卧门。

    还没等他敲响第三下，门毫无预兆地被开了。

    “嚎什么嚎？！”

    叶萍头发凌乱睡眼惺忪，中气十足的样子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虞姝一巴掌拍飞便宜弟弟：“妈咪-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啊？”

    叶萍白眼一翻：“睡什么睡？！晚上喝西北风吗？”

    虞姝鼻子又开始发酸了，叶女士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却囿于一日三餐和厨房。

    呜呜……叶女士太伟大了。

    虞姝：“今晚上我做饭！”

    叶女士没和她抢，不动如山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虞旸被拉进厨房给她下手，姐弟俩捣鼓了一个时，弄出来三菜一汤。

    青菜炒咸了，酸菜肉丝汤的肉丝煮老了，另外两个菜是中午的剩菜，热一热就被端上了桌。唯一还算不错的，是虞姝熬的虾仁粥。

    米粒浓稠，虾仁清甜，撒上一点儿盐沫和葱花，令人胃口大开，叶萍连喝三碗。

    “嘿嘿，好喝吧？”虞姝腆着脸邀功。

    她做别的都不行，就这个虾仁粥做得好吃，在A市的时候，她的合租室友教的，虞姝还没给任何人做过呢。

    “勉强过得去。”

    虞姝撇撇嘴：“都不夸一句的嘛。”

    从就这样，叶女士的夸奖比天上的星星都难摘。

    虞旸从巨大的面碗中抬起头来：“我都习惯了，你还没习惯。”

    粥不扛饿，虞旸就着酸菜肉丝汤给自己下了一大碗面条。

    吃过晚饭，虞旸洗碗，虞姝榨了一杯果汁去主卧献殷勤。

    “妈咪-妈咪-Do you want to build a snowman-”

    “听不懂，人话！”

    虞姝换了一首歌唱：“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门没锁。”

    “嘻嘻，妈妈怎么不开灯啊？”

    屋子里黑黢黢的，叶萍靠在床头玩手机。

    叶萍头也不抬：“玩手机开什么灯，浪费电。”

    虞姝开壁灯，期期艾艾地凑过去：“要开的，关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叶萍正在某个国民短视频软件，一个旅游博主正在讲述自己的三天四夜的京都之旅。

    叶萍很喜欢看这些，以前忙于生计没有时间，加上用的手机又破又卡，她能看旅游视频的时间不多。

    虞姝给她换了最新款的大屏手机，新家的网速也快，爱好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虞姝靠着她的肩膀陪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来一场走就走的旅行吧！”

    “北边有冰雕展，南边有阳光沙滩。”虞姝越越兴奋，“看视频有什么意思，我订机票，明天我们就走，时髦一回，去旅游过年！”

    叶萍被她得心动，但最终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虞旸初四就要回学校上课，玩不痛快。再过年一堆亲戚要走，好些年都没走动了。等过完年……”

    “等过完年，我爸又要做手术了，接着虞旸又要高考了，等虞旸高考完，又要有别的事了。”

    虞姝断她的唠叨，“你为什么总是要有这么多顾虑？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虞姝又忍不住哭鼻子：“你为什么不能多为自己想一想，任性一点。”

    “因为我是你妈。”叶萍坐起身，语气带着莫名其妙的怒意，“我要是自私任性，有你们的活路？我要是自私任性，我早扔下你们走了。”

    “我巴不得你走了！”虞姝吼道。

    你要是走了就好了，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巴不得我走了？好啊，好得很。你是半点不知道感恩，看不到你妈我这些年吃的苦！你真是良心喂了狗，白眼狼一头！”

    “呃……”虞姝始终对叶女士抓重点的能力无限拜服。

    根据她以往的经验，这时候不能呛声，得示弱，不然免不了一场大战。

    虞姝长叹一口气：“我希望，你不止是妈妈、是妻子。还是叶萍，是叶女士，是你自己。”

    我希望，你有一片完全属于自己的领地。

    梦想也好，爱好也罢，只为了自己喜欢，自己愿意，而不是为了生活家人无可奈何的选择。

    她妈没有天线，她妈不会懂的。

    虞姝焉巴巴地和叶女士道了晚安，耷拉着脑袋慢吞吞地出去了。

    这一晚，母女俩都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