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单纯与蠢
“哎呀,哎呀呀,这青花大海碗,是宋代官窑的呀。”沈佑霖蹲在地摊边上,捧着那只碗,语气夸张,音量却压得极低。
虞姝蹲在他身边,对他的话持怀疑态度,她不懂古董,但她懂沈佑霖,刚刚那几句话,连标点符号都是假的,而且她看见这只碗时,她作为锦鲤,一点儿触动都没有。
摊主是个衣衫单薄,在风雪中瑟瑟发抖的中年汉子,看上去五十多岁,皮肤黑黄黑黄,听到沈佑霖的话后,浑浊发黄的双眼登时亮了起来:“这……这是我在乡下,六百块钱收的,您要是看着觉得和您眼缘,就随便给点拿走吧。”
这下连虞姝这个外行人都看出来了,这摊主比她还外行,真是实诚他妈给实诚开门,实诚到家了,不这碗是传家宝,也不编一段离奇故事,连进购价都直接告诉他们了。
“哎呀,捡着宝了,这么大的官窑青花碗还是头一次见到。”沈佑霖看着碗,低声呢喃,“这样吧,我给您这个数。”
沈佑霖比了个六,冲他摇了摇。
“六……六千?”
“啧,这宋朝的,官窑!”
摊主惊讶地长大嘴:“六万。”
沈佑霖又嫌弃地「啧」了一声,拿着碗站起身:“再加个零,你不卖也得卖。”
完,他拉着虞姝起身就走,让身后跟着的保镖给钱,一副强买强卖的模样。
走出一段距离,沈佑霖随手把碗扔给最近的保镖:“拿回去给窦娥喝水。”
“是。”
虞姝忍不住捂脸:“你是看出那个大叔生病了吗?”
“嘿!我媳妇儿真聪明!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皮肤和眼睛,都是不正常的黄色,而且他张嘴的时候,我看到他的牙龈有出血。”
很典型的严重肝病的模样。
沈佑霖「吧唧」一口亲在了她脸颊上:“我媳妇太聪明了,什么都瞒不过你。”
“六十万对我们来算什么呢,一顿饭就没了,给他不定能救命。”沈佑霖嘿嘿笑了起来,“谁让他今天遇见我,我今天心情还特别好。”
虞姝也笑了起来:“窦娥身价也上涨了。”
沈佑霖跟着乐:“那碗是民国期间的仿制品,仿得还行,在家放个百八十年的,也能算古董了。”
气温渐凉,古董街也没什么好逛的,更没有漏给他们捡,逛了一会儿,就上车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沈佑霖和虞姝闲聊,:“在古董圈,但凡哪里出现点好货,搞收藏的早闻着味儿就去了,能放到市场上,普通人能接触到的,都是一层层挑剩下的,全是些破烂。”
虞姝听得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回去带我看看你们家的收藏呗,沈老师给我上上课。”
“没问题,我家那些都是珍品,但比不上我姥爷的收藏,孤品中的孤品,上次给你看的那对瓶子,现在就在我姥爷……”
车子路过一条杂货街,沿街的门店都在卖年货,街道两旁挂满了对联、红灯笼,购物的人大多一家子出动,人声鼎沸,一片喜气洋洋,十分热闹。
沈佑霖顿时忘了话,望向窗外的眼里满是热忱和向往。
虞姝微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是不是想去卖对联啊?”
这应该也是沈佑霖的奇特爱好之一吧,去年他们就在蓉城的年货街再相遇的。
沈佑霖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摆摊很好玩的。”
又不用担心挣不到钱,当然好玩。
“那明天咱们找个地方,我陪你。”
沈佑霖摇摇头:“算了,天寒地冻的,冻坏了你,我要心疼的。再了,你这么贵气逼人的老板娘往哪儿一坐,女的相形见绌不敢来光顾,男的……男的我得拿扫把赶。”
“嘴真甜。”虞姝捏着他的嘴角往两边拉扯,“那你不会有遗憾吗?”
“嘿嘿,我有个好主意!”
虞姝扬了扬眉梢,脑海里自动翻译:嘿嘿,我有个馊主意。
——
沈佑霖一番「捣乱」,不仅试探了钱老帽,暂时洗清了他的嫌疑,还给警方提供了新思路,从炸弹来源这条线索查起。
当天晚上,京都警方联合津市警方,就成功捣毁了那个炸药作坊,并将作坊老板成功抓获,两地警方连夜进行审问,调查半年内的炸药买家,顺藤摸瓜破了好几起案子。
另外,之前的两条调查方向也在继续,沈羽霄这天和一个老朋友聚会,这位老朋友蒋勋,和他认识多年,中学时就在学校相识成了朋友,大学毕业后成了他的助理,两人工作之外都是兄弟。
大约一年半以前,蒋勋因为家庭原因,加上看赵文倩越看越不顺眼,便选择辞职创业了,目前自己的事业发展得很不错。
酒过三巡,叙完旧聊完近况,蒋勋问起炸弹案,这件事圈子里早就传开了。
沈羽霄苦笑着摇了摇头:“暂时一点头绪都没有。”
“张夷呢,查她了吗?”
“什么?”沈羽霄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不是……”
她不是应该在监狱里吗?沈羽霄想到某种可能,一向不露声色的脸上出现惶恐。
蒋勋眉头紧皱,他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沈羽霄的猜想:“我在离职之前,一直有关注她的消息,她在里面表现很好,获得了减刑。算一算,如果快的话,应该已经出来了。”
蒋勋在离职之前,就将所有重要工作交接给了他的新助理,包括张夷的事情,但张夷的事情涉及太多,蒋勋并没有和新助理明缘由,只是反复告诫他,张夷这个人一有动向,就报告给沈羽霄,在她出狱后,也要派人严密监视。
沈羽霄当即给现在的助理电话,助理听出他压抑着的火气,支支吾吾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张夷竟然在一年前就已经出狱,而沈羽霄当时正因为胃出血住院,助理来报告消息,被赵文倩拦了下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也来扰羽霄养病。不过是沈家以前的下人,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把自己送了进去。”赵文倩拦下助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我会告诉他的。”
“请夫人一定要告诉总裁,蒋哥过,这件事很重要。”
他不提蒋勋还好,一提起来,赵文倩更加火大,发了一通脾气把助理赶走了。
她自然没有告诉沈羽霄,沈羽霄也没有派人监视张夷。
“你明天不用来了。”沈羽霄挂断电话,怒不可遏,抬手砸了酒杯。
蒋勋眼里满是嘲讽:“你娶回家的好老婆,「单纯善良」。”
哪是单纯,单单只有蠢罢了,是没什么坏心眼,做坏事不是因为心眼坏,而是因为蠢。
“别了。”沈羽霄痛苦地揉着眉心。
如果真的因为赵文倩,间接害了佑霖,那他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赎罪。
“行,我不了。酒杯都砸了,你也没心思喝酒了,都坐不住了。”
沈羽霄和友人分别后,没有回家,去了沈朝文和郁繁星的住处。
郁繁星不在家,她每年年底都要着「买年货」的旗号,去香港扫货。
沈朝文见他这么晚来,很是意外,听完他的事情后,同样一脸凝重,当即派人连夜去查张夷的下落。
这个女人危险到极致,绝对不能让她有机会翻身。
沈羽霄疲倦至极,短短十分钟内,挂断了三次赵文倩的电话。
“爸,今晚,我能住这里吗?”
沈朝文看着他弯曲的肩背和困倦的面容,不忍心再苛责他,这个儿子一向是他的骄傲,从到大没让他操过一点心,却栽在了一个不入流的女人手上。
“嗯。”
沈羽霄在客房住了下来。
这套别墅是郁繁星和沈朝文长住的,来可笑,连和他们住在一起的保姆都有自己的房间,偌大的别墅,却没有沈羽霄兄弟俩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