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33）

    当年原意和孟繁臣结婚, 初衷是为了免受父母催婚的烦扰，只为能让自己耳根子清净两年。不是孟繁臣，也可以是别人。对象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拿到那两本结婚证向父母交差。

    他们做了三年的塑料夫妻, 她做好了随时随地离婚的准备。只要孟繁臣向她提出离婚, 她分分钟跟他去民政局。

    她一直都认为这段婚姻是短暂的, 应付完长辈, 等过个一两年, 形势稳定下来, 她就会和孟繁臣离婚。恢复她的单身生活。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和孟繁臣长久的生活下去, 他俩早晚都是要分开的。

    倘若搁以前, 她随时都能离开孟繁臣，了无牵挂。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做了三年塑料夫妻，牵扯到两个家庭, 离婚已经不仅仅只是她和孟繁臣两个人的事情了。

    弋?

    只要一想到父母得知他俩离婚的消息, 她下意识就感到腿疼。毫无意外，她一定会被父母揍得很惨。

    还有她婆婆海秋月。自就疼她，待她跟亲闺女没两样。倘若她和孟繁臣离了婚, 不止少了一个好婆婆, 可能还会影响到她家太后和海女士的闺蜜情。

    而且孟繁臣也不同意和她离婚。

    孟繁臣这个人她根本就离不了。

    原意向闺蜜转述自己的顾虑, 将内心的想法和盘托出，洋洋洒洒了一大堆。末了抠了抠发热的手机后盖，语气哭丧，“蔓蔓，我好像离不了这婚。”

    电话那头徐蔓一直安安静静的，专注听闺蜜讲话，她也不出声扰对方。等原意终于讲完了, 她嘴角上扬，觉得有些好笑，“意，你罗列了这么多理由，不就是不愿意离开老孟么？”

    原意：“……”

    “不是！”原意矢口否认：“我没有不愿意离开他。”

    徐蔓一针见血指出：“意，别自欺欺人了，你就是不愿意离开老孟，你也离不开他，你爱他。”

    “怎么可能！”原意嗓子发紧，心下一慌，匆忙道：“我对他的感情和祁俨完全不同，怎么可能是爱。”

    徐蔓耐着性子给她科普：“爱情是多样的，它并非千篇一律的。你和祁俨谈了七年，你觉得那才是爱情。可咱们父母那辈的人从来不提爱不爱，甚至他们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可他们照样吵吵闹闹，相濡以沫一辈子。你能那就不是爱情吗？”

    原意的一双手搭在栏杆上，十指不自觉收紧，她沉声道：“咱们父母那辈顶多就是亲情，那根本就不是爱情。”

    徐蔓：“一旦两个人组建了家庭，最终也会从爱情过渡到亲情。爱情的保质期就那么几年，余下的几十年夫妻全靠亲情维系。”

    “爱情就是爱情，亲情就是亲情，怎么可以混为一谈呢？”原意面露不解。

    “这两者从来就没有那么明确的界限。”徐蔓细声细语：“你和老孟本来就是先结婚的，你们之间先有发的情谊。他等同于你的亲人。是亲情也不为过。现在三年过去了，由亲情演变成爱情，你觉得不可能吗？”

    是这样吗？

    从亲情过渡到了爱情？

    原意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发现自己现在根本理不清头绪。

    弋?

    她沉默了好半晌，一直没吭声。徐蔓只好换个方式：“我就问你，你能接受其他男人碰你吗？”

    “当然不能。”原意不假思索道。

    别碰他了，学校的一些男老师只要离她近一点，她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只想逃离。

    “那不就得了。”徐蔓：“人的身体是最实诚的，爱不爱，看你的身体反应就知道。你从来不排斥老孟的亲近，你心底里早就接纳了他。”

    原意没法反驳，徐蔓的都是实话。她从来不排斥孟繁臣的亲近，她甚至是享受的。这三年，两人在床上无比和谐。即使是新婚之夜，两人从发变成夫妻，她情绪低落，内心惶然，她照样和孟繁臣做尽了亲密事，没有产生丝毫的不适。她的身体早就接纳了他。

    “意，今年八月，老孟刚从梵于回来，那会儿我就问过你，是不是真算和他做一辈子的塑料夫妻。你是怎么回答我的？”

    原意当然记得自己的答案。她当时语气轻松地：“要是真能做一辈子塑料夫妻也挺好的，最起码我不亏。”

    徐蔓：“意，你明在你潜意识里你是有想过和老孟过一辈子的。你都有和他过一辈子的想法，你还纠结什么爱不爱？再爱能抵得过朝夕相伴，共度余生？”

    “蔓蔓，我还是不太相信。”原意颓丧万分，“我接受不了。”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别想了，好好和老孟过日子吧！”徐蔓觉得她再纠结这个问题也没意义。还不如和孟繁臣好好生活，过好当下每一天。

    ***

    原意这人自就有点鸵鸟心理，归根结底还是骨子里太懒，凡事图省事。想不明白的问题她就懒得去想。不愿承认的事情就当不知道。遇事就躲是她一贯的作风。

    徐蔓她爱孟繁臣，并且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可她从心底里接受不了。就像之前她接受不了孟繁臣爱她一样。她没法服自己。

    疑罪从无，既然她内心接受不了，她就当不存在。潜意识里给自己洗脑，她不爱孟繁臣。

    弋?

    和祁俨的那七年，已经耗费了原意所有的热情。和他分手后，她不止否定了爱情，也否定了自我。她不会再爱了，也爱不起了。她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心思。

    爱情的尽头不是分手就是受伤，她宁愿不要。而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爱。

    没错，她不爱孟繁臣。

    有了这个认知，原意轻松多了。一切似乎都恢复到了原状。她和孟繁臣还是塑料夫妻。

    周六一早，孟繁臣就把原意给撬起来了，拖着她一起去了4S店。

    被剥夺了睡懒觉的权利，原老师一百个不愿意，嘴撅得老高，吹胡子瞪眼的。

    她语气不满，“你买车拉我来干嘛？我又不懂车。你还不如叫姐夫陪你。”

    孟繁臣：“老顾陪顾导去青陵出差去了。”

    “那你喊两位爸爸来给你做参谋啊！他们都比我懂车。”

    “不用你懂，你就陪着挑个外观。”

    原老师狡黠一笑，“我喜欢五菱宏光mini，孟主任买吗？”

    孟繁臣：“……”

    导购员生怕自己的生意被五菱宏光给抢了，赶紧抢话道：“五菱宏光mini适合女生开，巧轻便，就代代步。男生肯定追求性能的。那车性能不行。”

    孟繁臣没听导购员话，只看着原意，“要不给你买辆五菱宏光mini ？”

    原意：“还是算了吧，我那辆车都没开到两年，再买一辆浪费。”

    听她这么，孟繁臣也就没什么了。

    原意对车一窍不通，买车就只买好看的。首先是车型要好看，再者就是颜色好看。

    展厅里的这些车没一辆她喜欢的。

    孟繁臣也不指望她了。自己跟导购员沟通。最后敲定下一辆银色的别克。落地才三十来万。

    弋?

    原意忍不住调侃他：“奥迪变别克，孟主任是越混越低调了呀！”

    孟繁臣耸耸肩，语气清淡，“能代步就行，不用买那么贵的。”

    在清江县支教三年，见识过在社会底层挣扎的人群，他们都还在为一日三餐发愁，整日疲于奔命。再回到宛丘，好多钱他就花不出去了。宁愿花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当然这些没必要跟原意。没去过清江县的人无法理解他的感受。何况他也不希望原意变得跟他一样。她该嚯嚯就嚯嚯，想怎么买就怎么买，有他和原家替她兜着。

    从4S店出来，临近中午了。两人一起去国贸大厦吃午饭。随后又一层一层逛了逛。

    路过F&S门店。原意被模特身上的一条法式连衣裙给攥取了目光。

    瞅见她这眼神，孟繁臣就知道这条裙子她非买不可了。

    他：“进去试试吧。”

    原意迈开轻快的步子走进门店。

    三两个导购姐正围在一起话，似乎在探讨业务。

    一见原意，导购姐当即就迎了过去，热情招呼：“原姐，这周刚上新，您要看看吗？”

    原意抬手指了指模特身上的裙子，“我要试那条裙子。”

    导购姐：“好的，您稍等。”

    “原老师？”一个轻柔的女声自耳旁浮出，分外熟悉。

    弋?

    原意扭头，只见周姐迎面朝自己走来，身侧还跟着这家门店的店长。

    原意面露微笑，“好巧啊，周姐！”

    她深感诧异，居然又在这里遇到了女邻居。

    周姐笑着问：“原老师又来买衣服？”

    原意：“今天休息，就出来随便逛逛。”

    周姐：“看来原老师是我们F&S的常客呢！”

    “我们？”原意敏锐地捕捉到周姐的用词。

    周姐朝原意伸出手，“正式认识一下原老师，我是周羽蓝，F&S的首席设计师。”

    F&S是近几年崛起的国产服装品牌。创始人是国内知名服装设计师傅凉烟。傅凉烟团队囊括了其师兄邱楷，师妹周羽蓝，人称国内服装届三剑客。

    原意万万没想到女邻居竟然就是周羽蓝。

    她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老天爷紧接着又送给她一份大礼。

    一道久违的男声自身后横.插进来，毫无预兆地灌入双耳，清晰异常，“蓝蓝。”

    众人一齐转身，店门口走进一个年轻的男人，西装革履，气质卓然。

    待看清来人的那张脸时，原意和孟繁臣同时愣住了。

    祁俨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