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练车时间。

    封舟皱眉看着副驾驶的虞秋：“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她整个人恨不得黏在车窗上, 要不是车窗紧闭，转个弯都能飞出去。

    虞秋身体僵住，慢慢挪回来1cm, 矢口否认：“没有啊。”

    封舟量自己。

    昨晚跟邢京等人喝完酒后，找代驾送他回到在安奚市区买的房子睡觉。

    按道理经过一番洗漱和一晚上时间后, 身上酒味已经消散。

    他嗅了嗅，也没有烟味, 那她这反应怎么回事。

    封舟收回视线, 仅用余光观察她。

    “童依一把过了。”

    虞秋身体坐直, 转头看他, “哇, 她考的几号线？”

    封舟：“一号。”

    虞秋尝试回忆一号线，却发现, 脑海里关于驾考线路的记忆全部混杂在一起，她压根想不起哪条是一号。

    她顿了顿, 若无其事道：“那挺好的，接下来还会有其他学员来练车嘛？”

    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好尴尬啊！

    封舟：“没有, 就你一个。”

    虞秋瞳孔微缩：“啊？为什么？”

    他不是很抢手吗！

    封舟眯眼量她：“你看上去很可惜？”

    别人都想人越少越好, 这样才能多练会，她怎么一副恨不得车里坐满人的样子。

    虞秋收敛自己显露无疑的情绪：“没……没有。”

    封舟：“之后都只有你一个人。”

    她再次破功：“为什么？”

    看到对方怀疑的表情，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 这样你工资不是少很多。”

    别的教练都是一次带好几个人, 分好几个人的学费, 他这样一次只带一个，多亏啊。

    封舟挑眉：“我看上去很缺钱？”

    虞秋噎住。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封舟也不再逗她，解释道：“我已经跟驾校好，带完你就辞职。”

    虞秋：“啊？”

    封舟凑近一点, 跟她对视：“所以你赶紧一把过，让我早点退休。”

    虞秋刚刚还一肚子疑问，听到这话，心虚地埋头，不敢吭声。

    封舟开车门。

    “开始练车。”

    虞秋声附和，语气很丧。

    “好哦…”

    心里有些怀疑，我真的能一把过嘛……

    脑海里浮现出童依满是敬佩的神色。

    【舟哥只带科目三，但他带的学员都是一次过，超级！超级厉害！】

    要是我第一次过不了，那他又得再忙活半个月，肯定会很生气……

    又想起昨晚男人拳时的凶猛。

    我肯定挨不过他一拳……

    她愁眉苦脸的坐上主驾驶。

    随口问了句：“今天练几号线？”

    封舟刚坐上副驾驶，关门的动作顿了顿。

    今天他没有停在起点位置，也就是，视线范围内，没有标明具体线路的指示牌。

    但，因为虞秋昨天练的还不太熟，他今天没有选新线路……

    “你不知道这是几号线？？？”

    虞秋沉默。

    他们在的这片区域，一眼望到头，不论是绿化还是建筑，都像是相同的模块拼出来的，几乎每条线路都有这样一段路。

    她还真不知道这是几号线。

    封舟：“这条线路的树比2号线一圈你没看出来？”

    3号线的绿化是这几年种的，树都还没长大。

    虞秋声推测道：“那这是……3号线？”她昨天练的就是3号线，难怪他这么生气。

    见男人表情凝重，她以为自己猜错，又道：“…不对，是1号线！”

    封舟气的右眼皮狂跳，他不耐烦地按着太阳穴，厉声道：

    “虞秋。”

    被叫住名字的虞秋有种上课被老师点名的恐惧感，一下子坐直。

    “在！”

    封舟：“下午别练了，去医院看看。”

    是他低估了她，这不是普通的路痴该有的程度。

    看着一旁，只露出一双明亮水润眼眸，看着挺聪明的虞秋，心想：

    她可能有病。

    虞秋语气发虚：“没…没这么夸张，多练几次就好了。”

    封舟面无表情：“是吗？”

    虞秋狠狠点头：“嗯！”

    为显露她的决心，她手握拳，勇敢的直视封舟含着凶意的双眼。

    语气决绝道：“我会努力的！”

    封舟转头，避开那双漂亮的眼睛，心想：

    很好，不仅有病还忌讳行医。

    跟外婆一样，果然她俩才是亲孙。

    --

    几天后

    “这就是你的努力？”

    封舟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看着再一次开错方向的虞秋，凉凉道。

    明天就模考，练了这么久，虞秋还能开错路。

    每天都是练的同一条线路，到最后她才能勉强记住，但第二天，又忘了。

    虞秋不敢吭声。

    最初几天，她确实是斗志满满，但经过几天的“磨难”，丝毫没有长进，频繁出错，她越来越害怕练车。

    每天下楼都得鼓起勇气，罗奶奶邀请吃饭，她也不好意思去，怕看见教练。

    被封舟凶狠的眼神盯的发慌，虞秋弱弱举手，道：“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救命，我不定真的有病……

    封舟：“我搜了，这种疾病没有明确的治疗方法，只能慢慢训练。”也就是去医院也没太大意义。

    早在前几天意识到虞秋症状不轻时，他就查阅了很多相关资料。

    “我画的路线图，记熟没？”

    他花一上午时间，给她画了一个详细的路线图，具体到红绿灯、指示牌、车道数量、地面标志、以及建筑照片等。

    以前从没这么大费周折过，其他人练几次就能记住。

    虞秋点点头：“记熟了。”

    她这两天的表现，比起一开始，好很多了，也就每天练习的前两把会记不清哪个路口转弯。

    封舟还是不放心。

    因为虞秋的心态实在太烂了！

    他之前带的学员，男女都有，年龄跨度从18到65，从没见过紧张成这样的。

    科目三考试，最重要的就是心态。

    其他人考试出问题，大多是因为其他车辆违规，一时紧张没反应过来，才挂，但第二次机会都能顺利通过。

    要是虞秋，第一把挂了，估计第二把心态能直接崩溃。

    别的车离她几十米远，她就慌得忘了该怎么开车。

    一上车手就发抖，一看到前方有车，方向盘都握不稳，都不用挂4挡，挂个3挡都能腿发颤，3km开下来，要了她半条命，别人跑步跑1000m都没她开车喘的厉害。

    封舟深深叹气：“今天多练会。”

    虞秋乖巧回应：“好哦。”

    这一练，就练到了天黑。

    虞秋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个不停，但她也不敢喊着要回家。

    封舟：“今天就到这，明天你模拟考结束，再来练练。”

    虞秋：“嗯。”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虞秋声问：“奶奶不会现在还没吃饭吧？”

    都已经快八点了。

    封舟：“我中午给她留了菜，微波炉加热就行。”

    他早就意识到今天会要练到很晚。

    虞秋声建议：“那……教练，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最近几天实在是麻烦他了，估计之前的任何一个学员，都没她教起来费劲。

    封舟瞥了她一眼，凉凉道：“怎么？提前开庆功宴？”

    虞秋实诚道：“应该是悔过宴。”

    封舟噎住：“那我还是不吃了。”

    虞秋：……

    车辆开的很快，担心马上就要到家门口了。

    她纠结道：“最近太麻烦你了，我过意不去……”

    封舟瞥了眼她皱巴巴的脸，无奈道：“去哪？”

    虞秋：“啊？”

    封舟：“去哪吃？”

    虞秋皱眉思索，她几年没回安奚县，回来后不是练车就是宅在家里学习，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而且她口味和封舟很不一样，她觉得好吃的，他不一定会喜欢。

    她斟酌道：“要不你推荐？”

    封舟：……

    他没话，直接开车前往目的地。

    虞秋在一旁摸不清他想法，也没有认出这不是回家的路，还以为他觉得自己没有诚意，慌忙解释：

    “我实在是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再加上我平时口味重，我怕我找的你不喜欢……”

    封舟稳稳的握着方向盘，手指轻轻敲着，懒洋洋的嗯了声。

    虞秋判断不出他的情绪，绞尽脑汁的想着法子。

    封舟沉声道：“到了，下车。”

    她这才发现，他们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一个有些破败的巷子，开着几家餐饮店，人还不少。

    虞秋语气犹豫：“我们要在这吃嘛？”

    封舟挑眉：“怎么？嫌差？”

    虞秋摇摇头。

    封舟平日里的消费水平跟眼前的店严重不符。

    罗奶奶家新购置的家电都是大品牌，还都是最新款；封舟本人因为健身，平日里吃的食物以及各种营养品不便宜；他平时的穿着，款式简单，但虞秋无意间发现，一件就是大几百，还有好些四五位数的。

    她原想着，去一个人均几百的店，毕竟请客吃饭，不好太吝啬，太贵的她也请不起。

    但面前的……

    勉强是个店，其实更像是个摊，搭着几个遮阳篷，大号的工业风扇呼呼的转动，招牌上写着，随意点菜，20元吃到饱的标语。

    这跟她想象的也太不一样了……

    封舟：“放心吧，他们家做的还挺干净。”

    虞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还想什么，却看到男人迈步走了进去，没办法，只好跟上。

    他已经拿出纸巾把桌椅擦拭干净，老板也拿出了菜单，也不好再换地方。

    虞秋看着跟老板熟练招呼的封舟。

    可能这就是传中深藏于乱巷的苍蝇馆子吧，其貌不扬但味道极佳，那我只能多点几个菜，不然夸下海口请客吃饭，最后人均才一杯奶茶钱，多失礼。

    她拿着短的快握不住的铅笔，在纸上划着，还礼貌性的问封舟要不要看看，加几个菜。

    封舟示意她点自己喜欢的就行，也没注意她点了什么。

    直到皮肤黝黑的老板擦了擦手，笑容满面的问：“两位要不把桌子拼起来？菜摆不下。”

    封舟看了看两人面前的四人桌，沉默的帮着老板搬桌子，合成了一个可以容纳8-10人的桌椅组合。

    老板还细心的询问：“是还有朋友没来吗？需要几份餐具呢？”

    虞秋摇了摇头，用热水烫好碗碟和筷子，递给封舟。

    一盘又一盘的菜端上。

    很快就把这张大桌子布满。

    ……

    封舟：“……我怎么不知道你胃口这么好？”

    他们两个人吃出了八个人的气势，周围的人全看了过来，当然主要是在看封舟，在看到他那一身肌肉和桌上的□□盘菜时，眼神敬佩。

    虞秋眨了眨眼：“我胃口？还行吧，主要是给你点的。”

    封舟：……

    他拍了拍额头：“虞秋……”

    他又用那种饱含叹息和无奈的语气叫她的名字

    虞秋挺直腰背，心跳加速。

    几天下来，这已经成了她被封舟叫住名字的下意识反应。

    封舟指了指眼前满桌的菜，咬牙切齿道：

    “在你心里，我是头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