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舟：“送给我？”

    虞秋点头, 解释道：

    “其实上次给奶奶买礼物的时候，就订了这个，不过今天才收到, 最近麻烦你照顾了，这是…谢礼。”

    封舟接过, 垂眸看着手里的盒子，神情晦涩。

    虞秋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不开看看嘛？”

    封舟缓缓开, 拿出里面的盒子。

    他的手掌宽阔, 衬的那个黑丝绒盒子格外的巧精致。

    他动作停住。

    虞秋心吊在半截, 忍不住催促：“东西在里面……”

    话还没完, 他手指一掀, 开了！

    虞秋紧张的握紧拳头，抬眸观察封舟的反应。

    他面无表情, 没看两眼就猛得关上盒子。

    “啪！”

    上下盖碰撞的声音，吓得虞秋抖了一下。

    封舟淡声道：“谢谢。”

    又催促：“你该回去午睡了。”

    虞秋：……就这？？

    他动作过□□速, 她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看清楚里面是什么。

    “你不再看看？”

    封舟：“我看到了，是一个吊坠。”

    虞秋：……反应好平淡

    一时间心情复杂, 不上是失望, 还是难过。

    于她而言，儿时的记忆模糊不清，但也知道, 那个老虎和兔子的样式很特殊, 她从来没在其他地方见到过, 应该承载了很重要的回忆，不然她不会一直带着那个红绳木质吊坠。

    原以为他应该会有些惊喜，但现在这反应，比看到虞秋从菜市场买回来的水果, 还要平淡。

    但好歹是把礼物送出去了，人情也还了些。

    “那我走了。”

    封舟冷淡点头：“嗯。”

    头也不回的进了房间。

    虞秋忍不住瘪了瘪嘴。

    什么啊，真冷漠。

    她忍不住想：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吊坠，是觉得太幼稚了嘛……

    封舟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档次都很高，这样一个黄金吊坠，对他来，可能就像虞秋随手在路边买的扎头发的皮筋，无足轻重。

    而且，她从来没见过封舟带那个兔子吊坠。

    她现在甚至怀疑，是不是回忆出了差错，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兔子吊坠。其实是她自己无意识中，根据封舟的照片，捏造了这么一个形象。

    自以为找到了真相，虞秋惘然若失的回到家中。

    --

    房间里

    封舟把那个盒子放进书桌下的抽屉里，那是他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

    片刻。

    他裸着上身，从浴室出来，擦干头发，躺在床上准备午休，但睡意被抽离，迟迟无法入眠。

    刚刚在楼下时，桑子轩拉着他聊了很多，有人生规划，也有外婆的病情。

    桑子轩的父亲是安奚市三甲医院肿瘤科的主任，也是外婆的主治医师，桑子轩本人是安奚医学院的肿瘤科的在读研究生，也算是子承父业。

    他离开前，站在车外抽着烟，语气迟疑：

    “当时，你是我们中间成绩最好的，老王也一直觉得，你会是他培养的下一个状元，疯子，你要往前看……”

    “至于外婆…还是劝一劝她，住院治疗吧。”

    封舟忍不住点了根烟，语调讽刺：

    “劝了，没用，她自己根本不想活。”

    他隔三差五就会劝，但或许是从哪知道了自己是肺癌晚期，治疗希望不大，老人家死活不愿意去医院。

    之前短暂的住过一段时间，效果不大，精神状态却越来越差，封舟只好带她回家疗养，精神状态是好了，但病情……

    桑子轩闻言，拍了拍他肩膀，感慨道：

    “老人嘛，我爷爷当时也是，老伴去世后，根本不想独活。”

    封舟家庭情况复杂，早些年，他跟外公外婆这边很少来往，一年都不见得能来几回。

    两位老人家相依为命几十年，封舟母亲英年早逝后，外公伤痛欲绝，没过几年也去世了。

    等封舟退伍回来，只剩下外婆一人，孤苦伶仃，生存意念微弱，每天都念叨着，老周和女儿在等她，得赶紧去陪他们。

    关系不亲密的孙子，伉俪情深的老伴以及从看着长大的女儿。

    阴阳两地，她心中的天平，从一开始就是斜的。

    桑子轩长叹一声：“罢了，你没事多陪陪她，但还是要为自己做算，你爸爸那边……”

    他刚一提到那两个字眼，好友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但自家老爸嘱托，他还是硬着头皮了下去。

    “封叔叔前几天来找我爸，问你情况怎么样……”

    封舟将烟头摁灭，语气冰冷：“我上去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完转身走了。

    桑子轩站在原地，翻着手机上，自家老爸的留言：

    【舟他爸前段时间来找我了，你看看能不能劝他回家吃个饭。】

    他想起前段时间见到的，苍老了不少的封叔叔，止不住叹息：“这都什么事啊……”

    --

    封舟靠着床头，低垂着头，神情阴郁，坐了好一会。

    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那个黑丝绒盒子，以及那个轻微磨损的木质吊坠，将两者同时摆在手心。

    这样一对比，就能清晰的发现两者之间的不同。

    黄金版的兔子，画风成熟，做工精细；而木质吊坠版的，画风幼稚，做工粗糙。

    就好像是，兔子也在一步步的长大，从幼稚走向成熟。

    骨节分明的手指忍不住摩挲着吊坠摆件，这是他烦闷时，经常做的动作。

    木质吊坠的边缘早已被摩擦的油润圆滑，而这个崭新的黄金吊坠，刚触碰时，还泛着凉意，细节边缘有些锐，一看就是刚磨出来。

    他将黄金吊坠戴在脖颈处，手里紧攥着木质吊坠，仿佛能驱散躁意，缓缓陷入沉睡。

    难得的，白日入梦。

    --

    封舟平时跟外公外婆见面，大多是在电脑视频里，关系生疏，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在外公外婆家长住。

    所以最初几天，他非常的想爸爸妈妈，想爷爷奶奶，想回家。

    跟别的朋友不同，他很早就拥有自己的手机了。

    夜晚，他拨了熟悉的号码。

    “嘟嘟…”

    电话接通。

    “妈妈！”

    封舟抑扬顿挫的讲述着最近发生的事：

    “外婆家楼上有个朋友，经常来找我玩……哪！哪有！我是男孩子，所以才让着她”

    到虞秋，他撅了撅嘴巴，有些不服气。

    又抿了抿唇，乖巧承诺：“嗯嗯，我知道，我会乖乖听外公外婆话的。”

    但马上，秀眉紧皱，表情低落。

    “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我好想你。”

    “也很想爸爸和爷爷奶奶，虽然外公外婆也很好，但是我很想你们。”

    “爸爸给我了好多电话…手机里全是他过来的电话……”

    “我还是不能接爸爸电话嘛？”

    电话那头了什么，封舟突然眼眶湿润，哽咽道：

    “妈妈…你跟爸爸吵架了嘛……你们把我放在这边，是不是不要我了……”

    虽然大人总喜欢瞒着孩，但其实，孩的情绪很敏感，他们对身边的变化很敏锐。

    突然被送到偏远的外公外婆家，妈妈还不准他接爸爸和爷爷奶奶的电话，封舟的脑瓜里，想了很多种可能。

    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是：爸爸妈妈是不是要分开了。

    他听，有的朋友父母吵架分开后，会跟别人组建家庭，生了其他的孩后，就会不要原来的孩子了。

    封舟心一紧，声音带着哭泣，慌忙道：“妈妈，你们不要吵架好不好，舟舟会听话的！”

    电话那头的女人否认了，他放下心来。

    “那好吧……那你忙完，要赶紧来接我哦…”

    两人又聊了一会，他才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

    “妈妈拜拜…”

    放下手机，看见通话列表里一长串的未接电话，以及一下翻不到底的短信，全部来自名为“爸爸”的号码。

    一向孺慕父亲的封舟到底还是心软了，给他回了条消息，实话实。

    【妈妈不让我理你！】

    对方马上回了消息。

    【舟舟你现在在哪里，过得还好吗，爸爸很想你。】

    封舟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手一抖，接了爸爸过来的电话。

    平日里严肃的爸爸，语气很是温柔，带着心翼翼：

    “舟舟？”

    封舟努力抑制不出声，但哭声还是泄露出来，电话对面男人也急了起来。

    “舟舟怎么哭了？你现在在哪？妈妈在你边上嘛？”

    封舟：“呜呜我不能跟你话，我挂了。”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封舟以为是外婆，连忙挂掉电话，放下手机。

    朝门口喊道：“等等，马上来！”

    三两下的抹了抹眼泪，照了照镜子，又洗了把脸，才上前开门。

    门口，虞秋抱着娃娃，笑的很可爱。

    “舟舟！我来找你啦！”

    她非常自然的走进封舟的房间，假装勉为其难道：

    “咳咳，今天就让你当一次老虎吧。”

    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欢呼声，她抬头，疑惑的看着自己的伙伴。

    刚洗完澡，他穿着可爱的蓝色睡衣，头发半干，脸白嫩，浑身散发着柠檬味，勾得虞秋很想扑上去蹭。

    但那双平日里乌黑清澈，亮晶晶的眼睛，此刻红彤彤的，眼角泪痕还未完全消退，可爱巧的鼻尖，也微微泛红，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虞秋脸一沉，把娃娃放在一旁，严肃道：

    “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