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笑话 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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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长善又给自己煮了锅方便面,彭朗安静地坐在桌前,看她不怎么吹凉就囫囵咽完了整锅面。桌上搁着公寓楼聚会的宣传单,方才他进门时顺手带进来的。季长善被他看得不自在,想转移彭朗的注意力,便瞥着宣传单问:“这聚会,你去不去?”

    “你想去么?”

    季长善摇头,抽了张纸巾擦嘴,她没兴趣。

    彭朗从兜里摸出两张票推到她面前,“那对脱口秀有没有兴趣?”

    杜凯今天还要送她两张票,怎么这脱口秀的票遍地是。季长善并未觉出脱口秀演出票的珍稀,平常也不看娱乐节目,但彭朗需要她陪的话,如果时间合适,也不是不能考虑。

    她扫了眼演出时间,周天晚上七点半,倒是没有工作安排。

    季长善拿过其中一张票,对折一下,抬眼问:“你喜欢看脱口秀?”

    “以前也没看过。”彭朗收回剩余的那张票,“我听朋友,女孩儿笑了就是不生气了。我不会讲笑话,只好请专业的演员帮忙。你今天是不是生气了?”

    季长善与彭朗四目相对,他眼神还那么平静,季长善只认为彭朗在无中生友。他连她生气了都能猜到,还不清楚怎么对付女孩儿么?也不知道跟多少女孩儿过这样的话,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

    她并不想承认生气,否则像她输不起似的,便转了个弯子道:“红果选择朗郁,你很高兴吧?”

    “谈成生意,没什么不高兴的。”彭朗的表情也谈不上高兴。

    “我能不能请教一下彭总,你们公司报那么高的价,最后怎么谈成的?”

    彭朗无所遮掩答:“孙总很听太太的话,我买了一只包请他带回家。这东西大概很难买,孙总太太一直没得手,十分遗憾。”

    贿赂孙总太太的歪主意到了一块儿,只不过彭朗胜在比她有钱。这个世界还真残酷,她买只爱马仕倾家荡产,彭朗甚至不用眨眼就拎包送人。金有意告诉她,四月有个斯文败类到他们店订了一只孔雀羽的凯莉包,不出意外那大V就是他吧。

    “你主意得可真早,四月份就订货了。”不可谓一点儿不酸,然而经过一整天的情绪调整,季长善已经平和许多。

    彭朗并不在意季长善怎么知道他四月就订包的,装好脱口秀演出票,跟她约定周天下午接她去听旁人讲笑话。

    季长善虽然没笑,但是周天在彭朗来敲门之前,她坐在客厅里报告,边边想这人怎么还不来敲门。

    他们乘车到俱乐部。彭朗叫秘书订的票,近期无商演,秘书选了老演员的开放麦现场,订的头排位置。场内空间二十平米左右,环形桌后面五排座位,台上一块墨蓝色幕布,幕前摆张高脚凳和一杆麦克风架。

    季长善和彭朗找到位置坐下,她对演员没什么期待,只想听听他口播商务是否丝滑流畅,好考虑要不要请脱口秀演员写稿子带货。

    她并未注意身边的位置由谁落座,直到对方哎了一声,叫她宝贝儿。

    在这里遇见金有意,季长善完全没想到。她的朋友和她一样,日常生活中满脑子都是搞钱,压根儿腾不出地方留给搞笑。

    “你怎么来了?”她俩异口同声。

    彭朗朝季长善那边瞥去目光,一女人眼睛水亮,港风妆容,戴着夸张大的LV金耳环,正同他太太话。

    “社交平台遇见一帅哥儿,他送不出去脱口秀的票,可以请我看。”金有意如是。

    金有意属于外貌协会会长的级别,她图男人美色,倒合情合理。季长善不能自己是陪彭朗来的,因为他的身份实在难以解释。她于是回道:“我来考察一下脱口秀演员的带货能力。”

    同样合情合理,不可能被拆穿,假如这时候杜凯没有走到金有意身边,假如他没有一眼望见季长善旁边坐着彭朗。

    “我怎么不要我的票呢,原来有人请客啊。”杜凯站在原地,向彭朗挥挥手,“您好,我是Aurelie同事。送票没别的意思,就是让她be happy。她心眼儿太,前两天差点儿被朗郁气死。”

    季长善瞳孔轻微震荡,一时间不知先跟金有意解释彭朗算怎么回事,还是先同彭朗澄清自个儿输得起,根本不会为了签单失败大动肝火。

    金有意当即扒开季长善,明眸瞅见她左手边坐着谁,好家伙,是那买孔雀羽凯莉包的斯文败类。

    这位先生并非她的客户,却是店里的风云人物。新品上市季,动辄在订购册子上一通全勾,堪称镇店摇钱树。金有意对自己的姐妹刮目相看,搭上彭先生等于拥有奢侈品仓库,尽管她不爱斯文败类型的帅哥儿,但是不妨碍她做出客观评价:这是座顶级外在美的仓库。

    她拍一拍季长善的肩膀,转回脸庞,用炽烈的眼神恭喜她拿到万恶有产阶级的入场券。

    彭朗瞥着季长善僵直的后背,嘴角挂三两分不明显的笑。他跟杜凯和金有意点头致意,并未自我介绍。季长善确实希望彭朗保持安静,否则漏了名字,杜凯会立刻发现她暗通敌军。

    她故作镇定,跟二位误解者明自己和彭朗是碰巧遇见,跟碰巧遇见金有意和杜凯没有什么两样。杜凯啧啧两声,“那可真是巧克力没克力,光剩巧了。”金有意听罢,乐出两道笑眼。季长善冷眼旁观,根本不晓得杜凯幽默在哪儿。

    在令季长善汗颜的氛围中,脱口秀演员登上舞台。他最近刚离婚,所讲主题为《婚姻是场你死我亡的修行》。

    以一声叹息开场,脱口秀演员顶着一张厌世脸问现场有无情侣或夫妻。

    彭朗和季长善极为安静,仿佛他们的结婚证系假冒伪劣。杜凯专爱干起哄的事儿,往左边一摊手掌,“那两个有夫妻相的在搞地下恋!”

    论社会性死亡如何发生在一瞬间。

    眼见着脱口秀演员近前来,季长善的左侧眉毛不由自主抬高。

    “这位男同胞,请问情况属实吗?”

    彭朗并无表情变化,把脸转向季长善,问她是否属实。

    季长善斜他一眼,当机立断:“假的。”

    脱口秀演员冲彭朗叹了口气,“您这是还在追呢。”完,目光溜向季长善,“别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季长善礼貌微笑,等脱口秀演员进入叙述表演状态,摸出手机藏在桌底,给杜凯发了条微信:“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被查账了,我成全你。”

    “别介呀姐姐,勇者永入爱河,我看好你们!”他迅速回复。

    季长善哒哒敲下一句过分恶毒的话:“那就祝您次次《好心分手》,越挫越勇。”

    她扣住手机,余光瞄着彭朗的表情,他似乎在专心听脱口秀,半分未受突发事件的干扰。像他这样的人,肯定逢场作戏惯了,根本不在乎谁信口雌黄,配合着表演就是。他越这样风轻云淡,季长善越以为彭朗久经情场,对谁都无所用真心。

    这场脱口秀持续一时,其他观众爆笑如雷,唯独季长善和彭朗摆两张心如止水的脸。散场时,脱口秀演员一度想拉住他俩探寻究竟是谁派他们来砸场子。连听别人离婚的事儿都不笑,得多没有同情心!

    季长善和金有意一同出的俱乐部,杜凯随行左右,一个人张口如群口相声,碎嘴子提议大家一块儿吃宵夜。彭朗慢条斯理跟在季长善身后,金有意像只考拉似的环抱他太太肩膀,话间以宝贝儿称呼,季长善三番五次挣扎,最终放任金有意为所欲为。

    彭朗若有所思一阵子,听季长善拒绝了杜凯的聚餐邀约。他独自上车,方才散场时,季长善趁金杜二人不注意,凑到彭朗身边叫他待会儿自己回家,她跟金有意的车走。

    金有意对杜凯印象尚可,主要看上了他那头棕色卷毛和澄澈的大眼睛,也就暂且容忍他的聒噪和浑身单一件奢侈品。她麻溜儿把季长善送回西瓦台,算待会儿跟杜凯去吃宵夜。

    季长善坐副驾驶,下车不忘当着杜凯的面跟金有意道:“这男的嘴太碎,建议你换一个。”

    杜凯哼了一声,“知道你喜欢话少那份儿了,像那Bentley似的。”

    金有意支持杜凯的观点,季长善深表失望:“重色轻友。”

    她离开那对狗男女,进了区的门,忽而瞧见彭朗等在路灯下,他发丝浮一层白光,很像在月影涌动的那几夜。

    季长善朝他走了几步,彭朗迎过来,和她并肩走。

    今夜无风无月,街道寂静。有那么几秒钟,季长善似乎听见自己的心跳,转瞬又平复下去。彭朗走在她左手边,两人缄默一百米,四周少见人影,他牵住季长善的指尖,三两秒后,大手覆盖她掌心。

    他问:“这样的接触尺度,算不算违约?”

    季长善掠他一眼,决定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