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劣等的、浑浊的营养剂就那样摆在1887星球的货架上, 然后被标上与它们本身价值并不相符的价格。

    但因为数量稀缺、远不够供应整个星球的，还是会被人们哄抢。因此价格又被继续抬高。

    然后就有会有更多的人喝不起营养剂。

    就这样一直恶性循环，导致整个1887星球的大环境越来越差, 居民的平均寿命也一年比一年低。多的是人因为一支营养剂而互相残杀, 甚至一个家庭内部也会因为营养剂的争抢而撕破脸。

    在埃尔莎的家里，父母、弟弟还有她，这一家四口人每天分食一支营养剂是常态。而且其中大半都会归父亲和弟弟享有，她只会被施舍一点, 维持不被饿死的状态就好了。

    如果不是因为成绩过于优越, 经常被老师接济，在食物这样短缺的情况下, 埃尔莎恐怕很难读完高中, 考上斯大。

    那时候，她是真的很羡慕家境相对比较富裕的其他同学, 对于未曾接触过外面世界的埃尔莎来，每天能独自享有一支营养剂就是最大的愿望了。

    直到上了大学以后，特别是拥有了自己的光脑、更加了解外面的世界之后，她才发现整个1887星球的生态是多么的荒谬和畸形。即使是星球上比较富裕的，终年不缺营养剂的人家，寿命也很少超过两百岁，离整个星际平均三百岁这个数值还差的远。而且整个星球上几乎没有购买光脑的渠道, 平民们很难接收到外界的讯息。

    当然, 他们也没有购买光脑的需求——连生存都是问题的时候, 其实也没有功夫考虑这些。

    在外面，50星币可以买到一支口味任选的高级货，在更加贫穷的1887星球花150星币却只能买到那种劣等货。

    既然物流公司的运送飞船根本不经过1887星球，那些劣等的、根本没有在星网上售卖过的营养剂又是从哪里送来的呢？价格被无休止哄抬的背后是不是也有人为的手笔呢？

    确实, 1887星球荒芜又贫穷，星球上的居民们无知又愚昧，但这样阻隔他们接收外界的讯息，任由他们哄抢劣等的营养剂，真的很像是把整个1887星球当做一个巨大的、可盈利的垃圾回收站。而居民们还要去为这些垃圾争个你死我活，其实他们也有正常生存的权利。

    云时以前就听徐楠大概描述过埃尔莎的情况，但这和她本人站在面前、这样详尽地描述是两种概念。尽管埃尔莎现在伙食不错，脸色也越来越健康，双颊还多了不少肉，但当时她来应聘的时候，那个面色饥黄、骨瘦如柴的模样确实很让人难忘。

    林果是知道埃尔莎的家境不好的，但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夸张的情况。作为王族的一份子，她根本没有想过，这个帝国还有这样的地方。

    那些劣等的、导致人寿命减短的营养剂又是来源于哪里呢？

    林果看向埃尔莎指着的地图，这一块应该是属于凯尔森星系，当年的大战之后就被当时的女王划分给了凯尔森公爵，历代都是由凯尔森家族进行管辖 。

    但凯尔森家族每年交上来的财政报表都非常漂亮，上交的税款也都非常充足。大家也自然会觉得凯尔森星系非常富裕、发达。

    整个星际是那么大，帝国的物资和人才援助也自然会优先那些交不上税款、连年负债的星球。

    埃尔莎能想到这背后有人为，林果自然也不傻，能欺上瞒下这么多年，这其中牵扯的利益不会。

    她这才明白，1887星球历史以来唯一一个考上斯大的学生，这个分量是有多重。也或许其实不止这么一个考上斯大的，但以前没有德琳校长颁布的那项新规，考上了也没法抵达斯大。

    如果没有埃尔莎，是不是她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被大家遗忘的、连正式的名字都没有的星球，经历了几千年这样的苦难。

    当然了，这个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解决的，目前还是斯大食堂的事情比较重要。

    尽管事情还没有蔓延到寻味的门店，但云时还是决定今天开始暂停营业。

    这时候，灶台那边传来了一阵轻柔的面香，升腾的蒸汽拂过每个人的面庞，是埃尔莎到来之前煮的饺子好了。

    锅里的饺子是前几天就包好的，食材自然不会有问题，但当前这种情况下，三人都不太有心情吃东西。

    可煮都煮好了，也不能就这么浪费，林果道:“先吃个晚饭吧，今晚可能要很晚才睡，咱们也不能一直饿着。”

    完，林果主动去拿了三个碗，用酱油、醋、蒜蓉、红油简单地调了个蘸料，然后把锅里的水饺盛出。

    着是没有胃口，但当胖乎乎的饺子摆在面前的时候，几人的食欲又有些被勾了上来。

    柔软细腻的面皮蘸上咸鲜的酱料，一下子就把胃口开来了，红油独特的香气刺激着味蕾。饺子是玉米和肉做的馅，脆爽和柔软的口感交织在一起，层次丰富。轻轻一咬，玉米清甜的汁水伴着鲜美的肉汁一起在口腔中迸溅，倒是让三人沉重的心情染上一丝暖意。

    林果舔了舔唇，这次的风波一定会过去的，这样的美味也不可能会消失，总有一天，整个星际的居民都能吃上这样的食物。

    尽管天色已晚，但这样大规模的事件，谁都知道学校肯定还在连夜调查，一吃完饺子，三个人便一起往斯大赶去。

    ……

    这会儿，所有回复了通知的师生都已经集合到了操场上，学校也已经把他们最近的饮食都统计了出来。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律，毕竟食堂的菜品那么丰富，大家都是不重样地换着吃。

    尽管暂时还调查不出什么结果，但师生们的身体最是要紧，德琳校长把能调用的飞行器都调用了出来，吩咐几个身体还健康的老师把大家都安排进去，先送去医院再。

    徐楠也是身体安好的老师之一，自然也被抓来做了壮丁，数完乘上飞行器的师生个数，她眉头紧锁，语气有些焦躁地:“为什么送去医院的人数要比这个上面统计的身体不舒服的人数少上三个？”

    一旁负责登记的学生干部连忙解释道:“机械学院有个叫祁馥的学生，她们一整个宿舍身体都不太舒服，但除了她，其他人的病情都比较轻，她室友们不想占用医疗资源，就还待在宿舍。所以今晚只有她一个人来了，其他三个人的饮食也都是祁馥帮忙登记的。”

    “……胡闹，斯大周围有那么多医院，还不至于因为这三个人就医疗资源不够用，身体有问题为什么拖着？”

    云时一直在观察光屏上的统计表格，听完二人的对话，她眉毛扬了扬:“这个桃瑞丝今晚是喝的营养剂暂时不提，整个表格上只有芙拉和方这两个人今天两顿都是吃的面条。”

    闻声，那个学生干部有些惊讶地:“桃瑞丝、芙拉、方，这不正好就是祁馥没来的那三个室友吗！”

    在场的能过来帮忙，自然都是身体没有问题的，这么一，众人也发现自己好像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过白米饭。

    很快，桃瑞丝、芙拉、方三个人就被叫了下来。

    除了桃瑞丝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芙拉和方看起来还挺健康的，似乎确实像她们的那样病情不重。

    其他人都已经送去医院了，医务室的治疗舱也空了下来，德琳校长便带着剩下的一群人包括这三个学生一起往学校医务室走去。

    检查的速度非常快，校医看了看治疗舱上的数据:“桃瑞丝就是身体有些着凉，和胃没什么关系，在舱里再躺半个时就行了，问题不大。至于芙拉和方……她们俩的身体没问题啊，还挺健康的。”

    这实在是有些可疑了，众人不由地都盯着这两个人看。

    芙拉本就胆子，哪里受得了这么多人的目光，她的脸色很快垮了下来:“我是看我的室友们都一块儿不舒服觉得很奇怪，我怕我一个人好好的会被怀疑，然后我就装不舒服了……”

    到了这个时候，芙拉也不怕被发现装病了，这都是事，不能和这么大的中毒事件扯上关系才更加重要:“不信你们可以问我的室友们，之前是不是我最后一个生病的，我就是看她们都了我才这么的。”

    众人:……

    还能这样？

    但看她脸色难看，一副要哭的模样，也确实像个心理比较脆弱的，大伙的目光便先转向了一旁的方。

    方抿了抿唇，神色自若地:“我下午刚吃过饭的时候是不太舒服，但休息到现在已经好了。”

    众人将信将疑地，但就算排除方的情况，所有生病的人都吃过大米饭、所有没问题的人也都恰好没有吃过，这点实在是很可疑。

    但食堂向来生意好，今天的大米饭早就都卖光了，连餐具和米桶都已经被清洁机器人处理得一干二净了。

    要继续查这个大米，大概只能从源头开始查起了，只是大米都来自利科克星系的布劳星，离斯卡纳甚远，隔着网络和星河，即使斯大是星际第一学府，也没有那么大的权限追查过去。

    这时候，一直沉默到现在的林果开了口:“这件事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