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福尔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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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杀了他。”

    太宰治轻飘飘地落下了这句话。

    “哦,原来是这样。”池泽言了然地点了点头,“太宰,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瘦了很多。”

    短短一段时间不见,太宰治瘦得有些脱相,皮肤带着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鸢色的眼眸中透着戏谑和冷漠,似乎藏着一段旁人窥不见的深渊。

    听到池泽言的回答,太宰治缓缓抬起头,仿佛没有料想到池泽言的反应,神情有些错愕。

    额前略长的碎发落了下来,几乎要将他的眼睛全部遮住。

    他又重复了一遍:“池泽,我杀了朗姆。”

    “听到了,我没聋。”池泽言上前拉起了太宰治的,细细地打量起来。

    少年的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由于过于瘦弱,连背都是苍白的,可以清楚看见浅青色的血管,池泽言有些心疼。

    “杀了就杀了吧,我们港口mf还没弱到,一个黑衣组织都对付不了。”到这里,池泽言顿了一下,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森先生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放心,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太宰治把这四个字反反复复地在心里咀嚼了几遍,心中的空洞突然就像被什么填满,变得异常充足。

    他抬起,遮住了脸庞,没过几秒,就被眼前的人拉了下来,对方掌心的温度从背一直传到了心底,暖呼呼的。

    “好了,我们先谈谈为什么不好好吃饭?”池泽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太宰治记忆里的没有什么两样。

    直到这句话,太宰治才幡然醒悟,自己宛如着了魔一般苦苦寻找,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从很早很早开始,他就贪恋这抹温柔了。

    “找不到好吃的蟹肉罐头。”

    也找不到你。

    池泽言的愧疚感再次拔高到另一个层面,他不知道应该些什么,只能紧紧锁住太宰治的双,长叹一口气,随后把人用力按进怀里,掌轻轻拍抚着对方的背脊,笨拙且柔和地哄着怀里的孩:

    “那离开这里以后,我带你去吃,好不好?”

    “好。”太宰治立刻答道,这声回答有些急促,短短的一个字,却透露着他从心底涌起的愉悦,他声地承诺了一句:“得其以偏爱,倾尽平生慷慨。”

    这句话有很多种意思,但太宰治在这里表达的却是他自己最喜欢的解释。

    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了喜欢的人,那么就要用尽平生最大的慷慨,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太宰治后面那句话的声音太,池泽言没有听清:“什么?”

    “没有什么,我黑衣组织不会来找我麻烦。”太宰治倒不在意,平息了呼吸,回答起池泽言第一个问题,“我和那只老乌鸦谈了一笔交易,朗姆是他的筹码。”

    那是只用他一个人遵守的诺言,池泽言知不知道,并不重要。

    “森先生知道这件事,不会为难我。”这是回答第二个问题。

    池泽言睫毛颤了颤,被老乌鸦这个称呼逗笑了:“什么大笔的交易,让黑衣组织的b愿意把他的二把直接送给你?”

    这一次,太宰治却没有直接回答,他抬起了眼,犹犹豫豫地望向池泽言,过了半晌,才低低地了一声:“我答应帮他从这个岛上带回一样东西。”

    一样东西?池泽言眯起了眼,他直觉那样东西可能与自己的身世有关,但是太宰他,好像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要不要先给他透个底?

    就在池泽言还在思考的时候,太宰治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池泽池泽,你知道我为什么选了朗姆吗?”

    他的表情

    得意洋洋,满脸都写着快问我快问我,池泽言果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捏了一下太宰治的脸:“为什么呢?”

    “因为他把你置于危险,所以我杀了他。”太宰治这句话时,轻描淡写,宛如不知善恶的孩,眼里黑白分明,判断事物的好坏完全取决于眼前的人。

    池泽言皱起了眉头,怔愣了好一会儿,没想到派遣他们四个人上岛这件事,竟真的是朗姆一所为,他原先的所有想法都是错的。

    那么朗姆这样做,黑衣组织的b到底知不知情?

    是真的被朗姆瞒住,还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是假装,那么又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维系和自家大哥的关系吗?

    池泽言在这边思绪翻涌,太宰治在另一边继续解释道:“那天我拨通你的电话后,就后台控制了你上的所有通讯,在看到那封朗姆发送的邮件后,我就入侵了他的,发现这个岛上处处透着诡异。”

    “因为担心你有危险,我便带着中也潜入了他们内部,最后探查到,那个糟老头好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个秘密与池泽你有关,池泽你有思路吗?”

    池泽言表面上摇了摇头,但心里某些疑问却得到了解答。

    原来朗姆想要在这座岛上害死的人,是他,而安室透三人,不过是为了给琴酒一个交待,专门让池泽言带上的陪葬,不愧是黑衣组织的二把,足够心狠辣。

    但是就如太宰治所,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朗姆如此这般,痛下狠?

    池泽言想不明白,他朝着实验室的深处望去,那里冰凉一片,一眼望不到头。

    答案就在这座诡异的雪山里。

    他站直了身体,牵起了太宰治,隐去了眼底浅淡的水光,用一种认真到足以让太宰治咽下喉间所有微薄无力之话的语气,对他:

    “走吧,我们一起去寻找答案。”

    太宰治和池泽言选择的这条路很长,两人走了许久,才碰到下一扇门。

    就在池泽言想要推开之际,太宰治似有所觉,一个迈步,跨到了池泽言的身前,先他一步打开了大门,只看了一眼,太宰治立刻飞快地关上,惊疑不定地望向池泽言。

    “怎么了?”池泽言瞬间警觉了起来,里面难道也关着怪物吗?

    太宰治没有回答,下一秒,一只温暖而又灼热的掌心覆上了池泽言的眼眸。

    这个动作的力道很轻,就像蜻蜓点水一般,温柔的不似往常的太宰治,池泽言呆了片刻,等他反应过来时,眼前只剩对方肉色的掌心。

    “池泽,别睁眼,我带你穿过这个房间。”

    人这样的生物,天生就有不合常理的反骨,太宰治越这样,池泽言就越想看,到底能有什么妖魔鬼怪,可以把太宰治吓成这样。

    是的,吓,太宰治捂住池泽言的在微微颤抖,脚步有些急促,仿佛后面有什么吃人的妖怪在追着他们一般,惊慌失措地完全不像平常气定神闲的太宰治。

    池泽言的心情难免微妙起来,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太宰治害怕?

    太宰治遮挡住池泽言的眼睛,心翼翼地带他穿梭在这个房间,然而两人才走几步,身后就忽然响起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砰的一声,沉闷而又绝决。

    池泽言顿住了脚步,若有所感地想要回头,却被太宰治硬生生地按在了原地。

    “不要看,池泽。”

    太宰治的身形僵了一瞬,呼吸也有片刻滞凝,随即又渐渐地恢复平缓,他加重了中的力道,死死地捂住池泽言的眼睛,不透一丝光亮,低声在池泽言的耳边重复了一遍:

    “池泽,不能看。”

    池泽言清晰地感受到太宰治的在抖

    ,特别是那个重物倒地后,晃得更加厉害,就连在他耳边的低语也很沙哑,仿佛喉咙涩得发不出半个声调。

    伴随着砰的声响,池泽言还听到了玻璃散落一地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水声,鼻间若有若无地传来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

    太宰治似乎是为了盖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不断和池泽言话:“森先生的发际线又上移了很多,夜斗君很能干,不然这次我也拐不走中也,你回港口mf后会轻松很多,绝对没有以前那么辛苦”

    “安吾在港/黑适应良好,我也不打算放他回异能特务科,以后就让他专门帮你批改文件,减轻你的负担”

    “你院子里的玫瑰花开了,我去摘了几朵,每天都换一束插在你的办公室,中也天天帮你打扫”

    太宰治语调僵硬,声音忽然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我们继续往前走吧,池泽,不要看这里。”

    池泽言顿住了脚步,他好像从那些味道中,判断出了什么,福尔马林,所以这里应该是实验室。

    他想要挣脱了太宰治的,但黑发少年怕他看见,慌得指尖力道骤然收紧,然而池泽言的动作比他要快,太宰治的径直擦着池泽言的发梢而过。

    池泽言终于看清了这个房间,下一秒,他就跌坐在了地上,指沾着湿湿黏黏的液体,讽刺地笑出了声。

    是呀,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能够让太宰治害怕?

    只有他——池泽言。

    太宰治害怕刺|激到他。

    池泽言的落在了明暗交界处,像是落了一捧阳光,修长的指尖被灯光照得有些透明,仿佛在海面上飘浮的孤舟,四面看不到岸,周遭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几欲将他淹没。

    这间实验室里放着无数个巨大的实验器皿,这些容器里都浸泡着一件东西。

    一个和池泽言长得九分相似的女人。

    如果不是因为那过腰的卷发,池泽言还以为,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是他自己。

    数不清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