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阳光的海水像浸满了墨水。

    此时顾宁心里庆幸,之前经历过需要长时间呆在池水里的副本，那次回来后她就苦练了潜水技术。

    现实中的经验告诉她，很多看似无用的技能总会在未来某一刻派上用场。

    水下200米处一般是光合作用带,是阳光可以照射到的地方。

    但是显然,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光线与000米以下的深海层没什么两样。

    海面20米之下,顾宁的左腕绑了一个型潜水灯,在海水中发出微弱的白光。

    光线虽然微弱,以她良好的视力足够看清方圆五米之内的事物了。

    这个海水实际上干净得有些异常，四周都没有海洋生物的痕迹,即使是一些细的微生物。

    顾宁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心里暗自希望海洋深处有声音传来。

    咸腥的海水在裸露出来的肌肤上按摩，她突然回忆起了昔日在孤儿院的日子。

    那时候她做了一个关于海洋的梦，海水也是这样的温度和触感。

    绯色又旖旎。

    当初醒来的时候,顾宁为自己的龌龊反省了一下,随后也就抛到脑后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梦是不是某人的预谋。

    所以,他究竟在哪啊？

    在没有装置的情况下，受过训练的人潜水极限在00米左右,这是人类在生理上能承受的极限水压，如果压力过大,肺部受到挤压，容易窒息而死。

    顾宁嘴唇紧抿,打开长灯往下照了照——

    底下黑得有些可怕，让人不禁幻想是否有一个庞然大物潜伏在深海处，随时张开血口大盆给人致命一击。

    “噗通”

    顾宁从海面探出头来,随抹一把脸上的水，呼吸着空气，心里犹豫。

    要往下吗？

    她发现，在这个世界，人的体质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加强，以她曾经测试过的极限，水下一百五十米没有问题。

    “周璋——”

    顾宁漂浮在海面上，喊道。

    她有强烈的预感，对方就在离她不远处。

    良久，海内一直没有回应，好似她在岸边听到的声音不过是幻觉。

    顾宁没有死心，一遍一遍喊着。

    突然，海面上刮起了飓风，海水不断翻涌，掀起层层巨浪。

    面对这样的恶劣天气，顾宁暗道不妙。

    紧接着下一刻，一道闪电似的东西划破天空，世界都瞬间亮了几秒。

    打雷了？

    顾宁刚产生这个念头，就看到闪电冲她而来，这不偏不倚的方向完全暴露了世界的恶意。

    艹！

    顾宁根本来不及反应，瞳孔紧缩。

    但是，预料中的闪电并没有击中她，而是在半空中被什么东西格挡。

    她定睛一看，一根细长的东西飞快的消失在海平面。

    而被打断后，天空还依然有着不断闪现的银索，时不时浮现。

    顾宁其实并不确定上方是否为闪电的东西，她看了看自己处境，一时沉默了。

    水和盐的搭配，这要是闪电，不得发挥出了百分之两百的功效？

    最令她诧异的是，头顶上的闪电跃跃欲试，却一直没有落下。

    而且，她猛然意识到，刚才消失的东西很可能就是周璋的触须。

    是他救了自己？

    “周璋，”顾宁有些紧张地喊道，“是你吗？”

    大海无言。

    见状，顾宁也不气馁，而是重新憋住一口气，潜下水里。

    她回忆了刚才触消失的地方，直直地朝那游去，游一会儿就探出水面来确认。

    海洋没有明显的地标，海浪都在不断变化。

    顾宁反复确认，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然后重新潜入海洋深处。

    5米

    0米

    20米

    50米

    水压在不断升高，顾宁可以明显感受到身上的压迫感。

    她现在可以确定，周璋知道她的到来。

    但是为什么他不肯出现？

    有什么苦衷吗？

    顾宁忍不住想。

    那又为什么要给她回应？

    顾宁有些执拗地看向大海深处。

    里面依旧深不可测，倘若顾宁是个有深海恐惧症的人，恐怕于她而言，这会如同地狱。

    顾宁黑眸盯着深渊，而深渊静悄悄的，却不肯报以回望。

    她的内心有些挫败。

    “回去吧。”

    顾宁听到了这句话，她警惕起来，开始望向四周，然后错愕地发现，声音源自自己的大脑。

    “回去吧，只要回去，你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那道声音这么道。

    内容却无比的诱惑，它的语气就像引诱亚当的那条蛇。

    我不！

    顾宁心里回应。

    “你的朋友，父母都在等你，回去吧。”声音不断着。

    听上去很诱人但是，就不！

    顾宁执拗地回复。

    “你难道忘了在现在安逸的生活？我会给你一些补偿”

    顾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就是传中的母亲？”

    “我只是祂的一道精神体。”

    要答应祂吗？

    把这个这个世界抛到脑后。

    周璋是个好男人没错，但是，同时他也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与代价。

    “是的，他所带来的风险和受益相比，太不值得了。”

    那到声音显然能听到顾宁的心声，祂中肯道。

    “你是个理智的孩子，怎能为此得不偿失呢？”祂循循善诱，似乎都是为她好。

    顾宁却展颜一笑。

    谢谢你这样阻拦我，让我知道自己的方向没错。

    紧接着，她加速垂直往下。

    00米

    海水的密度也开始挤压了。

    顾宁回想到周璋的本体，要是他生活在大海深处，怪不得身体类似于章鱼的触感。

    在几千米的深海，生活的鱼类身体很柔软，因为体内有大量的。而水很难压缩，加上特殊的细胞及组织结构，这样这些生物才能对抗深海的压力。大脑的声音沉默了，似乎是意识到了顾宁意志的坚定，不再劝阻。

    顾宁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不敢多思，全凭满腔感情行动。

    人与人工智能的区别也在于此，理智上的分析会告诉他们，怎么做收益才会是最大的，但情感上只会告诉他们——

    管他爹呢！

    顾宁再次加速下潜。

    20米

    45米

    耳膜已经因为压强问题出现疼痛了，顾宁知道，这个深度快到自己的极限了。

    她直立在大海深处，只有腕上的灯在发着微弱的光。

    这四下没有声音，没有生物，除了电灯的光，一无所有。

    周璋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刚才的声音也早就没有声响，似乎在嘲笑顾宁一根筋的顽固。

    一瞬间，巨大的孤寂淹没了她。

    为什么不回应她？

    是因为他也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吗？

    顾宁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她感到了一丝失望，脆弱的心理在这样的环境中总是会被无限的扩大。

    渐渐地，她心灰意冷地放开了呼吸。

    下一秒，她就震惊地发现，自己在海洋中似乎可以呼吸了！

    顾宁眼眶微红。

    能这样做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

    周璋一直关注着她

    既然如此，顾宁看向海底的眼底带着决然。

    随后立刻继续往下潜。

    200米

    250米

    随着深度不断下降，水底的高压让顾宁的肌肉都酸痛起来。

    她听到了自己脑子里嗡嗡的声音。

    不能再下去了！

    顾宁的身体在警告着对方。

    她没有理会。

    肺部不断受到挤压，呼吸也变得困难。

    顾宁苦笑。

    她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把自己的身体逼到极限。

    要死了吗？

    她问。

    脚开始悬空飘在海水中，瞳孔无意识开始扩散。

    顾宁甚至还回想起以前看纪录片时，海底的尸骨被微生物不断分解的画面，一鲸落，万物生。

    下一秒，一根巨大的触迅速窜出来，托住了顾宁的腰身。

    顾宁眼里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引出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