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74章 混血
是夜,夜色正浓。
窗外高悬的明月被飘来的乌云遮掩,洒落在地面上的月光也逐渐被黑暗取代。
窗内,谢挽幽和洛如曦正一左一右守在桌边,一同盯着窝里蜷缩成一团的幼崽。
白双爪抱着蓬松的尾巴,后背收拢的白色羽翼几乎将它包裹成了一个圆滚滚的茧,随着时间的推移,环绕着它的翎羽上渐渐泛起了白色的浮光,连带着它羽翼上的金色纹路也开始一阵一阵地发亮。
发现白终于开始进阶,谢挽幽和洛如曦皆是精神一振。
洛如曦激动地探过来,握住了谢挽幽的,一摸之下,她才发现师妹的心里竟然是汗涔涔的。
洛如曦不由有些惊异地看了师妹一眼。
此时,白身上的金白浮光越来越亮,两色光点逐渐脱离了它的翎羽,在它的周身交织环绕,直至完全将它的身影淹没。
金白色的光球将白整个包裹住,带着它缓缓升高,漂浮在了半空,光球中隐约可见一道模糊的虚影。
这时,谢挽幽和洛如曦已经明显感受到了从光球里传来的灵气波动,随着灵气一阵阵朝外扩散,包裹住白的光球逐渐变大,而那道模糊的虚影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先是环绕周身的双翼重新展开,变得更加的丰满有力,然后是身型变大、四肢拉长,头顶的角长出第一个分支
窗外的明月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不知从何时开始,满天的乌云黑沉沉地压了下来,外面的树木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沉眠的鸟雀被惊飞,发出了嘈杂的鸣叫声。
一道雷光猛然在云层中闪过。
“轰隆”一声巨响,洛如曦被吓了一个激灵,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直接目瞪口呆,连忙晃了晃谢挽幽的,传音道:“师妹你快看外面!今晚碧霄丹宗除了白,还有人渡劫吗!这阵仗也太恐怖了吧少也得是元婴期!”
谢挽幽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总有不好的预感。
这雷劫怕是冲着白来的
白只是进阶一级而已,为何会迎来这么强的雷劫?
谢挽幽看向白,它的进阶似乎即将迎来尾声,包裹着它的金白色光球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传来的灵气波动也逐级增强。
外面的劫云似乎也感应到了白的状态,轰鸣的雷声越发可怖,像是某种威吓。
可光球的旋转速度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快,在闪动的狰狞雷光中,谢挽幽不敢相信地看到,光球里的那道虚影竟然长出了第二条尾巴!
未等谢挽幽再细看,异变突生——
又一道惊雷过后,围绕着白的光球忽然迅速崩解,组成光球的金白光点逸散在空气中,被包裹其中的虚影也开始疾速缩水,变回了原本的形态。
待所有金白光点消失在空气中,失去光球支撑的白也无力地往下坠落。
“白!”谢挽幽一惊,急忙扑过去接。
谢白在谢挽幽怀里勉强睁开眼,整只幼崽蜷缩成了一团,浑身都在发颤,张了张口,却是疼到连话都不出来。
谢挽幽知道白这是进阶失败了,但谢挽幽根本没想到,进阶失败后,白身上会出现这样的症状。
她慌乱地将自己的灵气探入它的体内,却发现它体内的灵气一片混乱,就像是有数道不同的力量纠缠在一起,正在不断撕扯、碰撞。
洛如曦也完全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急忙过来查探白的情况,一探之下,洛如曦的脸色瞬间变了:“糟了!是血脉相斥——白它竟是混血灵兽!”
谢挽幽不由怔愣,下一秒就被洛如曦迅速往外推。
洛如曦语气急促道:
“师妹你快带白去找师尊!白体内的血脉太强了,也太杂了,我从未见过血脉如此驳杂的混血——这种混血一旦发生血脉相斥,恐怕只有师尊能救,务必要快!”
谢挽幽被她推着走了几步,脑海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点头,急忙召出剑,带着白疾速朝玉霄殿的方向御剑而去。
在她一路往玉霄殿的方向飞去时,白血脉相斥的症状发作得越来越严重,从轻微颤抖转变为四肢抽搐,只在短短的半分钟内。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谢挽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把白送进玉霄殿,也不记得沈宗主是如何从她怀里接过白,又将它抱去了哪里。
沈宗主不让她跟进门,谢挽幽只好蹲在门外,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
满都是刺目的鲜血。
她茫然而无措地想,这是这么了?
白怎么会是混血?
魔尊又怎么会是混血?
为什么从前白根本没有展现出任何是混血的端倪?
为什么今天白又忽然被激发出了混血的血脉?
白会死吗?
师尊能救回它吗?
谢挽幽得不到答案,她的脑海里已经一片混乱。
洛如曦匆匆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师妹红着眼眶,失魂落魄地抱膝蹲在门口,衣襟和袖子上全是鲜血,整个人好像都笼上了一层阴霾。
洛如曦看着,鼻子也是一酸,在师妹旁边蹲下,默不作声地把她的脑袋揽进了怀里,轻声安慰道:“有师尊在,会没事的”
谢挽幽点了点头,吸了一下鼻子,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身后的门才被重新打开。
谢挽幽顾不得别的,用袖子胡乱一擦脸,急忙站起身进了房间。
房间内还有未散的血腥味,谢挽幽一步步往里走去,看到塌上那个几乎被鲜血染红的身影,下意识停住脚步,不敢再往前。
它侧卧着,雪白的毛发被血迹沾染,纠缠成一簇一簇,谢挽幽仿佛身处在某种噩梦中,脚步虚浮地靠近,心地摸了摸它的身子。
还好,是温热的。
谢挽幽声地唤了它一声:“白?”
它没有回应。
沈宗主站在旁边,伸出,轻抚了一下徒弟的脑袋:“白没事,只是暂时昏迷了。”
洛如曦探到白的呼吸,欣喜地握住谢挽幽的:“别怕!白真没事!”
谢挽幽这才点了点头,伸捏住白的一只爪爪,转头看向沈宗主,红着眼睛问:“可是师尊白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发病?它之前从来没有”
沈宗主沉默了一会儿,对二徒弟道:“如曦,你先出去吧,为师有话要同你师妹。”
洛如曦应了一声,不放心地看了师妹一眼,退了出去。
谢挽幽有些疑惑:“师尊?”
沈宗主似乎叹息了一声,反身去案几上拿了一本书回来,翻开一页,递到谢挽幽面前:“挽幽,你看。”
那本书不是别的,正是混元神典第四卷,谢挽幽接过书,看到那页一句话被师尊特意标注了出来。
谢挽幽喃喃地念出上面的内容:“在提炼出的血脉融合之前,将获取的‘运’融入其中,便可使其成为其天生拥有的‘运’,身怀大运者,乃神之一脉”
谢挽幽停顿了一下,艰涩地继续念道:“关于如何提炼血脉并融合,详见于神典第一卷”
“所以——”她愣愣地抬起头:“师尊是怀疑,白就是神典第一卷,血脉融合后的造物?”
沈宗主肃然颔首:“白体内的血脉驳杂程度世所罕见,绝不可能是自然情况
下会出现的混血。”
谢挽幽脑袋里不由更乱了。
白的血脉来源于魔尊,也就是魔尊便是那个不明组织根据神典第一卷,强行融合各种不明血脉而创造出来的“神”。
这也就能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封燃昼会针对仙盟,还知道“信使”的存在。
因为他自己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谢挽幽咬了咬唇,问起更紧要的问题:“师尊,白体内血脉相斥的病,还有可能治好吗?”
沈宗主却摇了摇头,缓声道:“它体内的血脉实在太杂,若要治血脉相斥,至少得知悉它体内到底有哪些相互对抗的血脉,这样才能做出相应的措施来缓解。”
“除此之外,”沈宗主皱眉:“恐怕还要拿到神典第一卷,完全弄清楚其中用以血脉融合的段。”
谢挽幽心下一颤,回头看了眼塌上的白,艰难地问:“如果一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白还能活多久?”
沈宗主停顿了许久,才慢慢道:“至多不过半年。”
谢挽幽眼眶顿时一热。
可是,怎么可能呢?
白可是未来的反派,怎么可能只能再活半年?
明明系统过,白在原剧情里会成长为灭世反派,怎么白不作恶了,反倒只剩半年的寿命?
沈宗主也在塌边坐下,垂眸看向床上的白:“此前,因为它体内一直灵气不足,血脉也因此完全沉寂,不能被人所探知,可现在,随着它进阶,它体内的血脉也因此被激发,为师方才虽然暂时封印住了它体内的血脉,但终究只是缓兵之计。”
谢挽幽摸了摸白垂落的耳朵尖,闷声道:“师尊,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喂白吃灵石,不带它来修真界,它的血脉是不是就永远不会被激发出来?”
“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沈宗主安抚地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傻徒儿,你又没有未卜先知之能,如何能料到未来的发展?”
谢挽幽勉强点了点头,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只能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这时,沈宗主似是想到什么,严肃道:“挽幽,为师还未问你,你究竟是在哪里捡到的白?”
谢挽幽犹豫了一下,没有再选择隐瞒,而是低声道:“师尊,白其实不是我捡的,它其实是我的孩子。”
沈宗主明显一愣:“什么?白它怎么会是你的孩子!”
谢挽幽还是第一次将当年的事告诉旁人,更何况是自己的师长,她不由微微抿唇:“我那时被奸人所骗,拐到了魔域,白是我从魔域离开的时候怀上的。”
沈宗主意识到了什么,嘴唇动了动:“你身上的那些旧伤,就是在魔域受的?”
谢挽幽点点头,低头看着脚尖。
沈宗主深吸了一口气,尽量用缓和的语气问道:“那个人,是谁?”
谢挽幽知道师尊问的是谁,她垂下眼,声音越来越弱:“他、他是”
谢挽幽已经不敢想象,师尊要是知道那个人是魔尊,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大抵是谢挽幽的神色太过纠结,沈宗主制止了她接下来要的话:“罢了,既然是不好的过往之事,还是不要再回想了。”
罢,沈宗主深深叹了口气,站起了身,似是想独自思考一会儿,理清其中的关系。
谢挽幽犹豫片刻,叫住了沈宗主:“师尊,我想去魔域找他。”
沈宗主一愣,诧异地看向徒弟。
谢挽幽闭了闭眼:“他也是混血,他一定知道压制血脉的办法。”
她话音刚落,沈宗主便斥道:“胡闹!魔域如此危险,哪是你轻易能去的!”
谢挽幽也是第一
次见师尊露出怒容,一时间微怔。
沈宗主拂袖而去,背对着谢挽幽,沉默不语地立在窗前。
谢挽幽来到他身后:“找不到解决白血脉相斥的办法,它便只剩半年寿命,难道要我眼睁睁看它死吗师尊,我怎能甘心?”
沈宗主没有回答,谢挽幽继续道:“师尊,我去过魔域,自然知晓魔域里的凶险之处——但我会做出这种选择,也是有一定把握的,我知道他在哪,有筹码跟他谈判,就算谈不成,也能全身而退。”
“师尊”
良久,沈宗主终于叹了一口气。转过身道:“挽幽,你是去意已决了吗?”
谢挽幽点头,看向塌上的白:“如果不想办法救白,我怕是会生出一辈子的心魔。”
沈宗主也望向塌上,半是无奈地对谢挽幽叹道:“为师本以为你是三个徒弟里最乖巧的那个,却没想到,原来你的脾气才是最倔的。”
他终于松口,拍了拍徒弟的肩膀:“既然如此,那就去吧,你修的道,或许便是不懈的坚持,以及无畏的探索。”
谢挽幽抱着白,踏出了玉霄殿的门。
洛如曦急忙迎上去,紧张兮兮地道:“师妹,你刚刚是跟师尊吵架了吗?”
谢挽幽想了想:“算是吧”
这可是稀奇事,师妹向来乖巧,怎么会跟脾气温和的师尊有意见不和之事?
洛如曦不免多问了一句,谢挽幽便简单解释了一下:“因为我要去魔域找白的爹,从他那里找到压制血脉相斥的办法,师尊觉得魔域危险,所以不同意。”
“???”洛如曦人一下傻了,掏了掏耳朵,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师妹,你你要去哪找白的爹?魔域?你不要命了!!”
怪不得师尊不同意,魔域那种吃人的危险地带,谁会同意让师妹只身去冒险!
“嘘!”谢挽幽急忙示意洛如曦声一点,洛如曦虽然压低了声音,脸上仍然是恍惚的神情:“这次我站师尊,师妹,白出事,我能理解你很着急——但再着急也不是这个着急法,魔域真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去的!”
谢挽幽轻轻道:“师姐,师尊,白只剩半年寿命了”
洛如曦原本想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半、半年?”
谢挽幽点头:“现在最快的办法,就是找到白的爹,他爹都能存活到现在,没道理白不能——师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洛如曦咬唇:“可魔域真的太危险了——还有,白的爹怎么会在魔域,师妹,你是在魔域捡到白的?”
谢挽幽沉默了一会儿,不准备再瞒着师姐,便坦诚道:“师姐,白是我的孩子。”
轰隆一声,天底下又多了一个石化人。
这下,洛如曦完全傻了。
她一路游魂般跟谢挽幽跟到了临霜苑,才勉强找回了组织语言的能力:“不是,你——白,你们怎么可能是亲——不可能啊!这绝对不可能!我是在做梦吗!师妹你快扇我!照着我的脸扇!”
谢挽幽被洛如曦握住腕,看到师姐脸上震撼无比的神色,心情莫名好了一些,往她脸上摸摸,用怜爱地目光看着她:“是真的,白,我生的。”
洛如曦超大声:“我的娘啊!这什么惊天大瓜!”
谢挽幽连忙捂住她的嘴:“别叫,这个秘密,如今也只有谢家人,师尊,还有你知道。”
“唔唔!”洛如曦激动地眨巴眨巴眼,狂点头。
谢挽幽这才放开她。
洛如曦这才凑近问道:“那孩子他爹究竟是谁啊?”
谢挽幽:“魔尊。”
洛如曦听了
,不由哈哈大笑:“师妹,你变幽默了,这时候还能开这种玩笑”
谢挽幽:“”
谢挽幽轻咳一声:“师姐,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不是玩笑呢?”
“?”洛如曦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目瞪口呆:“是、是真的?”
谢挽幽给白掖了掖被子:“这件事,如今只有你知道。”
洛如曦咽口水:“不是吧我师妹竟然睡了魔尊,白这么可爱单纯,居然是魔尊的崽,这跟天方夜谭有什么两样??”
谢挽幽叹了一口气:“虽然很离谱,但确实是真的。”
洛如曦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这条惊天大消息,皱眉坐到师妹的身边:“可我听魔尊性情暴躁,杀人如麻,师妹,你确定他不会六亲不认到对你和白动吗?”
谢挽幽不确定道:“应该不会吧?”
如果封燃昼就是魔尊,照着他被白各种欺负的架势,就算他完全恢复记忆,应该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对白这只幼崽动。
至于她自己谢挽幽所求不多,封燃昼能留她一条命,谢挽幽就觉得很不错了。
谁让她之前以为再也不会见到封燃昼,对他作了那么多死。
要是谢挽幽早知道会有送上门找他的一天至少不会给他留那么一张欠揍的字条。
谢挽幽一条条回忆自己作过的那些死,心不由开始冒汗,面上却强作镇定地安抚师姐道:“没问题的!我跟他,还算有点交情!”
“你跟魔尊还有交情这种东西吗?”洛如曦不由对谢挽幽竖起一个大拇指:“师妹,不愧是你!”
是有交情——结下梁子的交情罢了。
谢挽幽暗自苦笑,听到洛如曦问道:“那师尊同意了吗?”
“嗯,师尊同意了,”谢挽幽低头摸出一封信:“师尊在魔域有个故交,师尊如果遇到什么危险,只要把这封信交给他,那位故交便会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护我一程。”
“那就好,有师尊的故交在,至少你在魔域的安全有了点保障。”洛如曦松了口气:“师妹,你打算何时出发?”
谢挽幽想了想:“我准备准备,就在这两日吧。”
洛如曦叹气:“好,我帮你一起准备。”
两人商量完,一同看向床上的白。
洛如曦轻轻摸了摸白的脑袋,忽然想到一件事:“那我岂不是每天都在吸魔尊的儿子?”
谢挽幽:“师姐,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有点可怕,”洛如曦咽了一下口水,执迷不悟道:“不过,魔尊的崽崽真好吸!”
谢挽幽不由弯唇,想到自己不日就要启程去魔域,唇角的弧度便消失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为了崽崽,她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