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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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初一,乐善被鞭炮声吵醒。

    她揉了揉眼坐起来,发现自己怀里居然抱着枕头,脖颈隐隐有点不舒服。

    时仲这时推门进来,对上她睡意朦胧的眼,神情一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乐善打了个哈欠,招财猫一样摆着打招呼:“早啊,新年好。”

    然后爬起来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昨天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他,是压岁钱。

    时仲没接,别扭道:“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不用给压岁钱。”

    “再大也比我,拿着吧。”乐善跳下床不由分地塞给他,完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时仲别扭的姿态僵住,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原来她根本不记得昨晚上发生的事啊。

    亏他早上醒来为了不尴尬落荒而逃,做早饭的时候还在想要怎么跟她解释。

    这下不用解释了,他的心里却并不多高兴,闷闷的,堵堵的,像是塞着一团棉花。

    没等他理清思绪,乐善已经自问自答道:“是不是我喝醉了,你把我送回来的?”

    差不多是这样没错,时仲点头嗯了声,决定将昨晚两人同床共枕一夜的事瞒下来,既然她记不得,那就别告诉她了,烦恼的人只有他一个就好。

    乐善无知无觉,抓着头发讪笑,“唉,我只想着那酒味道好,没想到会喝醉,谢谢你啦。”

    时仲掩下情绪没事,叮嘱她以后能不碰酒还是不要碰了,喝酒不好。

    乐善嗯嗯点头,被时仲催促赶紧穿上衣裳出来吃饭。

    他起得早,把昨晚剩下的菜热了热,饺子也都煮好,刚刚过来就是想叫她起来的。

    伍叔的声音这时从外面传来,“起了没啊?我要开始放炮了!”

    乐善立即应了一声,起来了起来了。

    话音刚落,门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就响彻耳边,一下子驱散了冬日早晨的寒冷。

    乐善动作飞快地穿上棉衣,就着时仲帮她打来的热水洗把脸刷刷牙,抹好雪花膏梳好头发,精神奕奕地走出去。

    外面伍叔披着军大衣站在放完炮的纸屑堆前抽烟,周身被弥漫的烟火气和硝烟味缠住,像是置身于刚刚交战后的战场。

    乐善脚步微顿,继续走上前。

    伍叔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她出来,上立马掐灭烟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给她,“忙忙碌碌又一年,丫头又长一岁,给你压岁钱。”

    “谢谢叔,叔过年好。”乐善才不会像时仲一样拒绝,笑着十分自然地接过红包,语气亲近。

    伍叔拍了拍她的头,招招让时仲过来,也给他发个过年红包。

    长者赐,不敢辞,时仲不好意思地收下,再次跟伍叔道声新年好。

    之后趁着乐善两人在外面话,他跑回屋帮父亲准备两个红包,一个自己拿着,一个给乐善。

    乐善来者不拒,过年红包拿得越多,来年福气越厚。

    开始吃饭时,外面天才蒙蒙亮,院里已经有很多人家起来了,远处不断响起鞭炮的轰鸣。

    乐善不太饿,吃完自己碗里的饺子就起身找篮子,把之前买的瓜子花生糖果等零嘴放进去,装得满满的摆在门口。

    时仲没看明白,但是下一刻就瞧见院里的孩子一窝蜂地跑过来,围在他们门前你挤我我挤你,争相着过年好,然后眼巴巴地望着篮子。

    乐善吩咐他们不要挤排好队,熟练地一人分发一把零食。

    孩子们每当此时就特别喜欢她的,因为大啊,抓一把的量顶上别人两把,能把他们的兜兜全装满。

    时仲看着这一幕,饭都差点忘了吃。

    伍叔瞧上一眼,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笑。

    时父不知何时也抬起头看着门口愣神,表情少了些平时的呆滞,多了点温和。

    乐善站在门口一心应付着络绎不绝的孩子,发零食发了好几波,直到把一篮子的东西都清空,那群调皮蛋才放过他们家,转战下一户。

    新年的早上就在这样的热闹中过去,人们吃过早饭笑容满面地走出门,开始互相道贺拜年,有祖宗的也要赶紧拜拜,保佑他们新的一年万事顺利。

    乐善家今年贴白联,专门过来拜年的不多,她家也没祖宗可拜,不过倒是可以去陵园拜下父母。

    按照往年的规矩,乐善提前准备了一条煮熟的猪肉,肉上插好筷子放进篮子里,旁边搁几盘馒头包子和苹果,上面盖着一沓黄纸,还有线香和火柴。

    拎上篮子,乐善告别伍叔他们,和时仲一起赶去陵园。

    他们出发的很早,到地方发现有人比他们更早,但是都围在陵园门口没有进去。

    乐善将自行车交给时仲,自己上前找人打探:“怎么回事呀这是?”

    对方皱着眉头很是不满,“是从今天开始不让烧纸点香,进陵园不能带香烛纸钱,否则就被拦着不让进呢。”

    乐善一下惊住。

    怎么会这样,是陵园的意思,还是上头的规定啊?

    大家都有同样的疑惑,也很不理解,并且随着时间过去,聚集在陵园入口的人越来越多,针对此事议论纷纷。

    眼看事态快要不受控制,陵园方面终于出来个领导向他们好声解释。

    “禁止烧纸点香这事儿是上头下的规定,我们陵园只是根据指示来做,希望同志们能多多体谅,配合一下咱们的工作。”

    众人面面相觑,既然是上头下发的规定,他们再不满也没办法,可这该怎么配合啊,总不能空进去祭拜吧。

    陵园领导祭品可以带进去,就是摆完别忘收回来,另外建议用花束代替纸钱香烛,想来先辈们能理解的。

    大家听得又是一懵,得容易,大冬天的上哪儿弄花去。

    陵园领导表示他们准备的有纸花,做的很逼真,跟真的没两样,到时带进去摆上,过后会有人帮忙清理。

    乐善听到这里挤上前问:“纸花是免费送还是?”

    陵园领导:“只需要一点点劳动费,它们全是生活困难的烈士家属们做的,换来的劳动费过后会作为补贴发放给他们。”

    这样一,众人心里好受了,接受度瞬间提升很多。

    在场的基本也都是烈士遗属,倒是没听有这样的照顾,估计是因为他们都有工作,生活并不算困难吧。

    乐善为表示支持,首先买了束纸花,是用白纸做成的一束白菊,和真的有些差别,但看着也挺像的。

    纸钱香烛不能带进去,她便把它们都留在了自行车上,只提着祭品和时仲一块进去。

    陵园上山的路很长,两边都是肃穆排列的石碑,有人已经先来一步,开始在碑前缅怀祭拜了。

    乐善领着时仲默然走过,来到父母和大哥的墓碑前。

    时仲不用她吩咐,自发开始清理地面摆上祭品。

    乐善把纸花束送上,拂去墓碑上的尘土,开始絮絮叨叨地和他们诉家里最近的情况。

    时仲忙好后站起来在一旁安静听着,直到她讲完跪下磕了三个头,他没有多犹豫,也跟着跪在后面磕头祭拜。

    即便不作为‘女婿’,只是出于对这些革命先烈的尊敬,他这头也磕得真心实意。

    乐善回头看见倒是感动了一下,让开位置,把时仲推上前,“来吧,你也跟他们拜个年几句。”

    时仲突然拘谨起来,磕磕巴巴地喊了声爸妈大哥,给他们拜年了新年好,以后他会照顾好乐善,让他们放心等等。

    虽然知道他的是场面话,但乐善仍旧不可避免地感到鼻尖一酸,心头发烫。

    两人停留片刻,看到周围来祭拜的人越来越多,气氛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压抑,连空气中好像都充斥着一股悲怆。

    乐善置身其中觉得难受,好像有点呼吸不上来。

    时仲立马收拾了祭品拉她出去,到外面呼吸到新鲜空气,人才好上一些。

    回去后他们和伍叔了陵园的新规定,伍叔见多识广,猜到恐怕不止是陵园里有这样的要求,以后指不定大家在外面也不能随便烧纸点香,或许连香烛纸钱都不能有。

    乐善听得赶紧把没用到的黄纸线香用掉,就在门口烧了点了,权当祭拜老天。

    做完这件事刚歇一会儿,乐善闲着无事正想回屋补补觉,伍叔又开始催促他们出去转转,别待在家里长蘑菇。

    乐善:我们可是才回来没多久啊,叔你这话良心不痛吗?

    伍叔良心不痛,自个儿在家和时父悠哉哉地听广播,却把乐善二人赶了出去。

    乐善无奈,对时钟:“那我们到外面走走?”

    时仲抿了抿唇,好。

    两人做好保暖措施,踩着一地的红纸屑出门,没走多远就遇到好几个拜年的邻居。

    “新年好!恭喜发财!”乐善一路走一路,光是走出院门就费了一番功夫,直到他们顺着梧桐街远离了那片地方才消停下来。

    时仲全程跟在她身后,偶尔跟着她向人道声新年好,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露出腼腆的笑容,似乎不太擅长与人打交道的样子。

    大家知道他的身份,也不在乎这一点,反而对他态度不错,似乎满意于他的乖巧懂事,有的老人家见了心生怜意还顺给他塞红包。

    往往这个时候,时仲会特地看向乐善,她让他拿他才拿,不然怎么都不会伸。

    老人们见了都夸乐善有眼光,女婿选得好。

    乐善看出时仲是故意的,哈哈笑着配合他做戏,被夸得多了,心里不禁有点美,尾巴悄悄翘起来。

    这时旁边路过一对男女同志,电影院今天放苏联片,想看快去买票,晚了就抢不到了。

    听到是苏联的片子,乐善生出点兴趣,问时仲要不要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