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拜托
新来的总工姓赵,厂长亲自接待,热情地称呼他为赵工。
“赵工你放心,住处是一早收拾好的,环境清幽,屋子安全,保准您满意。”厂长把人送到楼院大门口,话里话外不吝于表达自己对赵工的重视。
结果两人刚走进楼院大门,赵工就指着院里子乱糟糟的施工景象问:“您的地方是这里吗?”
看看眼前这地方,就是他口中环境清幽屋子安全的好住处?
厂长:“!”
明明之前阁楼修好他过来验收时还好好的,怎么一段时间不见,楼院就变成这样子了?!
“这,这可能有点误会,不如您先和家人住到招待所,等我们把这边清理干净了再过来?”厂长快速想着解决办法。
赵工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对居住环境有要求也是有原因的,此时便道:“那好,我家的情况厂长您也明白,不是我非要吹毛求疵挑三拣四,而是不得不为之,还请您多多见谅。”
两人互相体谅各退一步,轻飘飘揭过刚才那个尴尬的话题。
厂长当下先带赵工去楼院阁楼看了下,除开外面意料之外的那些各种搭建行为,其实这里的阁楼修得很称他的意。
想来是厂长用心叫人修缮了的。
赵工领情,态度和缓下来,“房子不错,就这里吧,我今天就去厂里上班。”
厂长立即喜笑颜开,连声好,邀请赵工去国营饭店吃饭,为他接风洗尘。
赵工没应,他自来务实不喜搞那一套。
厂长顿时会意,被拒绝了也没生气,反而更加高兴。
看来上头对他们食品厂还是比较重视的,带走了一个技术过硬的余总工,又给他们送来一个看起来很是靠谱的赵总工。
就是不知道赵总工技术怎么样,比不比得过余总工。
厂长满脸笑地送赵总工去厂里,带他熟悉工作环境,方便尽早走马上任。
期间副厂长赶到,被他抽空耳语一番,而后厂长继续领着赵总工参观各个车间,副厂长则匆匆带人直奔楼院。
乐善当时正在他们车间照常工作,突然外面传来一些动静,主管进来拍拍叫他们暂停一下。
众人一脸莫名地停下来,转头看到厂长从车间门口走进来,后面还跟着个脸生戴眼镜的中年男人。
对方五官端正气质儒雅,像是从哪里来的学者,令大家望之脚局促。
这是谁啊?
不等大家好奇,厂长随即就笑着向他们介绍:“同志们,这是咱们厂新来的赵总工,大家欢迎!”罢带头鼓起掌来。
乐善他们听了神色大喜,掌声雷动。
厂长和主管对此都很满意,跟赵总工:“赵工您看,满厂的职工都等着盼着您的到来呢。”
赵总工能看出大家是真心欢喜,对他的到来十分热切欢迎,心下一直微微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松了松。
他点点头露出笑意,和大家打招呼,“你们好,以后都是同事,请多多关照。”着鞠了一躬,态度并不高傲,相反还非常谦卑、平易近人。
众人见此笑容更加灿烂,鼓掌鼓得更起劲。
厂长此时抬了抬,示意大家不要激动,他只是带赵总工来给他们认识认识,现在认完人,也该去下一个车间了。
乐善他们终于停止鼓掌,眼睛亮晶晶地目送赵总工等人离开。
主管把人送走后又回来一趟,叮嘱他们道:“现在新总工来了,器的问题想来很快就能解决,你们都安安心心地工作,别给我闹妖蛾子啊。”
“放心吧主管,保管老老实实干活。”大家笑嘻嘻地大声回。
主管笑着点了点几个刺头,警告一眼后匆匆离开。
他一走,剩下的人继续做工,下忙活的同时,嘴上也不闲着,开始讨论新来的赵总工。
乐善的组员跟她嘀咕,“赵总工刚进来时瞧着挺严肃,脸上不苟言笑的,还以为会很不好相处,没想到一开口话,人还挺如沐春风。”
另一个人点头赞同,“是啊,比余总工平易近人,希望他技术也能比余总工好,这样咱们就不用担心工作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着,话里都对新来的总工充满期待,希望他不要让他们失望才是。
经过厂长带赵总工往厂里走那么一圈,很快厂里职工们都知道新总工来了,顿时都来了精气神,特别是在见过当事人之后,所有人的士气都一扫先前的低迷,猛地变得高昂起来。
乐善下班时感受到这样的变化,大概理解了厂长为什么不怕麻烦地要把赵总工介绍给所有职工了。
这是在安定人心鼓舞士气呢。
之前由于厂里连番因器出事故,工作量也随之减少,大家心里其实都很忐忑不安,气氛低迷的厉害。
而赵总工的到来宛如一针强心剂,厂长将其送到台前不仅迅速安抚住大家,还将沉闷的氛围刺激得活跃起来。
乐善仔细揣摩分析,不知不觉中已暗自向厂长偷师一招,将其作为借鉴的经验储存在脑子里,不定哪天就能用到了。
回到家,楼院的人都在院里三五成群议论着什么,时仲也早早回来在一旁听。
乐善走过去问什么情况。
时仲声道:“姐你就没发现今天院里有什么不同吗?”
乐善抬头四处望望,发觉安静了点,那些搭屋子建房子的噪音没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马再仔细环顾四周,发现那些还在施工的地方都停了,导致这段时间一直乱糟糟的环境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时仲这时才副厂长带人来过,分别上门找那些加建房子的人家谈过,不知道了什么,所有正在搭建的地方都停了。
另外时仲还透露一个他回来后听到的消息,“据看门的老大叔厂长是带人来的,那人好像还是你们厂新来的总技工,对咱们院里现在这样的居住环境不太满意。”
乐善推测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厂长才发威的,不然以往他哪里管过这种事。
只是厂长跟那些人家了什么,效果竟然这么明显。
不光乐善两人好奇这个问题,得知事情大致经过的邻居们都想知道,于是便有人试着问当事人。
那些被厂长找上门的人有些三缄其口什么都不肯,有些则大大咧咧地抱怨,:“厂长嫌咱们这样弄太吵太乱,让我们不要一起进行,要一天一个轮着来,这不都停下来抽签排顺序呢。”
众人恍然大悟,觉得厂长这事做得好,他们最近也是被吵的不行,即使他不出,他们早晚也会抗议的。
现在好了,一次只有一家施工,声音大不到哪儿去,他们还算能接受。
被勒令如此的几户人家却有点难以接受,但谁让这是厂长亲自上门找他们的,他们如果还想在这院里住,就不能不给厂长面子。
乱糟糟的噪音因此消停一晚,乐善等人终于都睡了个好觉,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时仲早饭做的是大米粥和大饼卷野菜土豆萝卜丝,乐善一连吃了三个,正打算拿第四个,柳六来了。
乐善瞧着他眼神游移像是有事的样子,让时仲给他搬张板凳坐下,问他吃饭没。
柳六想吃了,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时仲笑笑,不用乐善吩咐,自动给他舀上一碗大米粥,再塞个卷饼。
柳六脸色尴尬,十分难为情。
乐善抬抬下巴示意:“吃吧,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有啥事吃饱了再。”
柳六重重点头嗳一声,低头喝上一口大米粥,开始咬着卷饼大口吞咽起来。
热乎乎香喷喷的食物下肚,胃里变得舒坦,身心也熨帖了,那些刚才还搁在心头的事儿感觉都不算啥事儿了。
一顿早饭吃完,柳六已经平静下来,看到时仲在收拾碗筷,还想起来帮忙,被乐善叫住谈话。
乐善给他倒了杯茶,温声问道:“是遇到啥为难的事了吗?”
柳六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不用乐善深入询问,他自动交代出来。
之前他找个城里姑娘准备结婚这事,他是跟乐善过的,现在两家正在商讨婚事,就差临门一脚,女方那边突然提出把婚酒摆在他们家里,并且要求男方在城里有个住处,结婚后夫妻就住在城里,不回大柳村。
柳六因为这俩条件一下绷不住了,首先不提他家里人会不会同意的问题,单单是婚酒摆女方家这事儿就有点为难人。
因为众所周知,按照规矩婚酒一旦摆在女方家,那就代表是男方入赘,以后在媳妇娘家是抬不起头的。
柳六虽然找的是城里姑娘,但他也没打算当上门女婿,何况婚酒的花费是他家来出,结果却要摆在女方家让他们压他一头,这让他心里能舒服才怪了。
与这条相比,第二条要求都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反正本来他就有打算以后搬进城居住,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一步,也没什么。
就是第一条很让他心梗,他还没敢回家跟家里人,先来乐善这里诉诉烦恼,看她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好建议。
乐善能有啥好建议,这事儿如果商量不来,要么一拍两散,要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看柳六苦恼得不行,她可以帮他先分析分析。
“他们明确让你入赘了吗?”
柳六摇头没有,但是他们的做派看起来就是想让他入赘啊。
乐善对此暂时不做评论,又问女方家有没有兄弟,他对象在家里是老几。
柳六不知道她问这些做什么,但也如实回道:“她家里有哥哥姐姐和弟弟妹妹,她是中不溜老三。”
乐善听着在心里琢磨,没明确让女婿入赘,家里又不缺男丁,女方在家又算长不算幼,大概也不会多受宠,这样的人不太可能招上门女婿。
她心里约莫有了点谱,于是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对象她爸妈或者家里人是不是比较好面子?家里条件也不算多好?”
柳六惊奇,“你咋知道?确实是有点好面子,特别是我那个未来老丈人,爱跟人喝酒吹牛皮。他家是城里人,其实只是面上光鲜,一大家子人有正式工作的没几个,天天吃的住的比我家在村里还差。”
“这就对了。”乐善一拍巴掌,告诉他他可能想多了,女方家想在自己家里办婚酒估计根本没他想的那个意思,只是好面子想请亲戚朋友吃顿酒席,大概顺便还想收份礼。
柳六听完一下愣住,原来是这样吗?
乐善点头,极有可能就是误会。
“如果你真心想要跟你对象在一起,我这有个主意你听听。”
“妹子你,我都听着。”柳六赶紧坐正。
至于跟对象真不真心在一起的问题,他俩都谈婚论嫁了,哪还能反悔的,再她家里人虽然不靠谱,但她那个人挺好的,他看中的是她本人。
乐善便如果他里宽裕的话,其实完全可以在城里女方家办一场婚酒,然后再回村里自己家办一场,两边都照顾到,自然就没人他是入赘什么的闲话了,而且这样一来还表示了他们对女方的重视,让双方都有面子。
以柳六透露的女方家人的脾性,这件事他们应该不会反对,八成还会积极赞同,觉得柳六非常重视这门婚事。
另一个租房的问题,既然柳六早有打算以后搬进城,那现在提前一点也不算啥,他做环卫工这几个月除了能拿到工资福利,还做了不少生意,里想来应该不缺钱票,租个房子不难。
柳六本也没为此多为难,他难受的是办婚酒的事,现在乐善给了他一个解决的好办法,让他豁然开朗,瞬间啥难受都没了。
“好好,我就妹子应该有办法的,果然先来找你问问是对的,大恩不言谢,哥先去忙活了,届时请你们来喝喜酒。”
柳六兴高采烈地完,匆匆离去。
时仲在一旁听完全程,等他走后才开口:“女方家是爱面子不假,柳六在这方面比他们也不遑多让。”
不然怎么会介意把婚酒摆在女方家里,还对‘入赘’那么耿耿于怀。
乐善点了点头,“确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咱也不当那个恶人点醒他,反正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思想开明的。”
两人话音才落下,屋门突然被敲响,随后柳六的头探进来。
乐善nd时仲:!
他怎么又回来了,刚刚不会听到他们的那些话了吧?
看柳六毫无异色的神情,估计应该没有,就算听到,他们也没什么。
柳六对此无知无觉,返回来挠着头不好意思道:“妹子,哥还得拜托你一件事。”
“你看我对这城里没有你熟悉,不知道能不能拜托你帮我寻摸看看哪里有合适的房子租,最好是离执法大队近一点的。”
这不算什么大事,乐善满口应下,不过额外问了句,“这个不需要跟女方商量吗?她家也是城里的,想必应该比我来找更合适。”
柳六坚持道:“不用麻烦他们,我这边来就好。”
好这件事,他这次是真的走了。
乐善等上片刻,和时仲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笑总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两方都是好面子之人,谁也别嫌弃谁。
答应要帮柳六找房子,乐善很快就行动起来。
如今住房紧张,房子其实不太好找,但空余的房子也不是没有,就看人家屋主愿不愿意往外租了。
乐善先在厂里打听一圈,又趁休息日跑去外面找了找,因为天气逐渐热起来的关系,房子暂时没找到,倒是把她自己累得汗流浃背。
碰巧这时候还被伍叔撞到了,他看到她满头大汗的样子,疑惑道:“你干啥了?来看叔也不用跑这边啊。”人还累成这样。
乐善摆摆,气喘吁吁地跟着他走,打算去他那儿喝杯水歇歇。
等她坐下气喘匀了,伍叔又问起她有啥事。
乐善便将帮人找房子的事讲了,叹气:“我知道现在房子紧张,但没想到会这么难找,早知道就不该揽下这事儿。”
伍叔悠悠然喝了口茶,“那你是没找对人。”
乐善眼睛一亮,赶忙问他是不是有门路,知道谁有空房子。
伍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乐善眼神一呆,被伍叔敲了下脑袋。
“傻丫头,我隔壁不就空着一间?你找谁都不如来找叔。”
伍叔的话让乐善大喜,“原来那一间也是你的啊,我之前见它一直锁着,还以为是主人家不在呢。”所以她找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这里。
现在好了,房子找到,房东还是伍叔,不怕以后和租客产生多大矛盾,想必柳六应该会满意的。
柳六得知后确实很满意,来看过一次就当场定下了,和伍叔商量完租金立马拿到了钥匙。
他们商量租金时乐善没参与,自动避嫌到外面,最后还是柳六自己告诉她的,一个十来平的屋子,月租五块。
对比一下城里其他房子,这算得上是白菜价了,怪不得柳六拿到钥匙出来时都笑出了牙花子。
“多亏了妹子。”柳六明白这事最大的功臣是谁。
伍叔明显是看在乐善的面上,才愿意把屋子租给他,并且没要高租金。
这两人他都非常感激。
有了房子,女方那边也急着结婚留城,所以接下来两人的婚礼办得十分迅速。
因此乐善暂时还没等到赵总工住进楼院,倒是先等来了柳六的请帖。
对,请帖。
女方家不愧是好面子之人,办个婚酒都得发请帖,据柳六是女方爷爷拿过年剩下的红纸和毛笔亲自写的,没多花一分钱。
乐善听完就很无语了一下,开始好奇他们家要多少彩礼,柳六那边都给了吗?
柳六沉痛点头,给了,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这一步。
得亏他来城里后从不乱花,工资和做买卖赚的钱票基本都攒起来了,才能凭借自己掏出那一笔彩礼钱,不用再麻烦家里。
乐善只好安慰他没事,到时女方嫁过来肯定会带回来一些的,他给了彩礼,人家也有嫁妆,不算亏。
柳六只能这样想了。
婚礼和酒席在女方家属院里进行,找的是个黄道吉日,也是休息日,不然大家也没空去参加。
乐善只打算参加这一场,大柳村那一场就不去了。
办事那天很热闹,乐善和时仲过去随了十块钱的礼,立马被女方家人奉为座上宾,坐在主桌受了他们一拜,令人哭笑不得。
走完婚礼流程,新娘子跟新郎官一起出来敬酒,乐善这才第一次见到真人,之前都是从柳六口中听的。
新娘子长相清秀,身材娇,脸上隐约透着几分精明,看起来不是个简单的人。
这样的媳妇,也不知道柳六以后降不降得住,只希望他努力奋进一些,不然真可能会被用完就甩的。
乐善抱着这一分担忧,被他敬酒时提点道:“成家了就不一样了,以后一定要好好工作啊,争取让你媳妇越过越好,好得离不开你。”
众人以为她是打趣,纷纷起哄笑开。
等到散场时,乐善看到柳六还在被人拉着喝酒,便和时仲跟大队长和女方家打了声招呼,告辞离开。
两方人还想跟出来送一送,被乐善婉拒,转头和时仲慢悠悠往外走。
出来后路过隔壁家属院,那里竟然也是热热闹闹的在办婚酒。
乐善随意地看过去,正和其中的新娘子目光对上。
然后她就被她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