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
屋里没开灯,沈时白的卧室里挂着厚重的灰色窗帘,严密阻绝住窗外的月光,将房间变成个暗黑的匣子。
偌大的空间仿佛被挤压成狭窄隧道,目不能视,感官就变得格外敏锐。
沈时白的头发里藏着干净的香味,骨骼感清晰的指上,指腹覆有一层薄薄的茧,掌心干燥温热。
黑暗容易滋长恶劣的念头。
程露像个走进潘多拉魔盒的探险者,高跟鞋凌乱地掉落声中,她是主动打开魔盒的那个人。
纤细的指尖胡乱寻索,触碰到男人腰间的皮带,不得章法地按了两下,金属搭扣发出啪嗒一声响,她听到耳边传来极轻的笑。
“别乱动。”
不安分的双被男人捉住腕子,他单就将她反绞到背后,略微俯身,凑在耳边温言软语地警告她。
跟沈时白相比,她显然还不够恶劣,也不够强势,所以做不成掌控战利品的赢家,束就擒的感觉教她有些恼火。
男人温热的鼻息就萦绕在她颈侧,鼻尖若即若离地触碰了下她敏感的耳垂,通往伊甸园的大门被敲开,她像清晨凝聚露水的栀子花,也如同油画里受难的圣女,被迫昂首挺胸地迎接献祭。
“你做什么?”
呼吸倏忽间紊乱,程露被酒精灌满的头脑晃荡地生疼,她扬起脸,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沿着男人呼吸的轨迹望向他。
看不清,但试图用皱起的眉尖向他表达不满。
但没有再听到沈时白的声音,程露只感受得到他掌的温度,骨节分明的指根根笔直修长,犹如春雨里破土而出的竹。
程露不喜欢被人掌控的感觉,却也不喜欢压抑自己的感受。
她的骄矜本该习以为常,永远都理所当然地想要占据上风,偏偏遇上沈时白,他似乎恰好和她是同类人。
狭路相逢,无非东风压倒西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先前随意丢弃在床头的,不合时宜地收到一通深夜来电。
屏幕陡然亮起冷调的白光,刹那间将整个卧室的旖靡,全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程露压不住地低声惊叫,微光中,目光猝不及防撞进男人沉静却戏谑的眼底,她脸颊发烫,咬唇偏过头去,将额头藏进他的颈窝躲过视线,努力平复起伏不定的胸口。
“沈时白,关!”
女人有气无力恼羞成怒的样子,教沈时白直观联想起挠人的布偶猫。
他没有掩饰轻笑声,抬起沾湿的指,碰了碰程露滚烫绯红的脸颊。
“对面的人看不见你。”
松开钳制住她双腕的,沈时白俯首轻吻了下她的鬓边,怜惜又戏谑。
恼人的屏幕光亮仍旧亮着,当下如同盏纠察暗昧的探照灯。
温水似得嗓音又仿佛哄她,程露头晕脑胀,四大皆空提不起力,恼到失态,顺嘴在他肩颈咬了一口。
男人皮糙肉厚的本色尽显。
沈时白不觉得痛,抬握着她后颈捏了捏,抱起腿上仿佛脱水的金鱼,他回身将她放进柔软的床品中,拉过截薄被覆上她的腰间。
枕头里悄悄露出半张脸,程露蹙着眉,借晦暗的光源,看到沈时白坐在床边衣冠楚楚,慢条斯理地拿她的上衣擦拭指。
“洪水决堤了”
男人嗓音低沉地笑,熨烫整齐的西裤腿面,还残留着被她洇湿的痕迹。
察觉到她复杂的目光,沈时白抬眸望过来,程露忙调开视线。
幸而那通聒噪的电话也恰好挂断,屏幕光熄灭,室内重新陷入黑暗。
耳边窸窣,沈时白扔下衬衫起身离开床边,推开了浴室的门。
浴室的水声响了很久很久,久到程露眼皮沉重。
后来朦胧中被香烟熏到,她眼皮睁开一线,才在卧室外的露台瞥见个男人身影,指尖丁点猩红在月光中忽明忽暗。
荒唐宿醉整晚,清晨只遗留下满脑子的胀痛。
不在身边,程露彻底同外界失联,裹着薄被靠在空荡荡的床头放空片刻,关于昨夜的记忆潮水般汹涌回笼。
找不到自己的衣物,她却记得晦暗光线下,男人坐在床边擦时的衣冠楚楚,连衬衫都不曾多余褶皱半分。
两相不对等的深入交流,让她恍然有种被沈时白戏弄的恼火。
房间外没有声音,程露下床,摸进旁边沈时白的衣帽间,随给自己拿了件衬衫套上。
打开房门的动作不自觉放轻,她踩着猫儿似得步子出来——
“沈太太早。”
声音从身后传来,程露动作一顿,紧绷的脚尖落地,她回头看去,窗外枝丫间的晨光晃眼,沈时白窝在单人沙发里,拿着平板在看资讯,头也没抬,嗓音闲适。
“沈总也早。”程露转过身,抱臂站在原地目光审视,明知故问:“请问沈总看到我衣服了吗?”
托酒精上头的福,她此刻几乎真空上阵,男人宽大的衬衫刚刚过臀,露出底下一双莹润直白的长腿,遮盖得欲还休。
沈时白体贴而绅士,非礼勿视地没有抬眼,指尖划过屏幕翻页,他淡声:“在后面洗衣房的烘干里,出门左转直走就到。”
“谢谢。”程露礼貌微挑眉尖。
哪知道一转身,大腿迎面碰上多多湿润的狗鼻子,这大涩狗吐着红舌头,半点不单纯地正想往她衬衫底下杵。
“臭流氓!”
沈时白听着声儿抬头,就看见女人正狼狈捏着衬衫下摆躲避,虎着脸煞有其事敲多多的狗头,“流氓狗!”
多多不懂,更欢快地往她身上跳。
“多多,坐。”
没舍得为难她窘迫,沈时白忍住笑解围。
话音刚落,涩狗的大耳朵一竖,果然立刻令行禁止原地坐下,冲着窗边的男人汪汪叫了两声。
沈时白抬指向门外,“出去。”
“呜呜”多多似乎对这个家的女主人程露情有独钟,哼唧唧踩踩前爪、摆了摆长毛大尾巴,还不舍得走。
无奈它的主人爸爸是个大骗子,抬朝门外扔了把空气,立刻哄得它屁颠屁颠儿地追了出去。
程露没忍住笑,赶紧跟过去随关上了门。
回头的时,沈时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身,从隔壁柜子里拿出双新拖鞋,走过来弯腰放到她脚边。
“鞋穿上,地上凉。”
程露垂眸,正看到男人因为弯腰露出的后颈棘突,整齐干净的后发际线下微微凸起的骨骼,有着足够媲美喉结的性感。
她背靠门,意味不明地打量顷刻,忽然伸出脚,触碰了下男人隐约透出青色脉络的腕,“多多好像还在外面,能麻烦沈总帮我拿下衣服吗?”
沈时白脊背刹那微顿,难以辨别这算不算是她在撒娇。
低垂的目光落到女人莹白如玉的腿,踝骨下,她有双很漂亮的脚,纤细,却有恰到好处的肉感,脚趾泛着点淡淡的粉,那天在泳池他就发现了。
他半蹲下去,掌握住女人秀气的脚尖,触感微凉,温热的拇指稍微用点力,精准按进她的敏感穴位。
程露忍不住颤了下,咬牙极轻地吸口气,问他:“有人养宠物,宠物的性子一般都随主人,沈总觉得多多是随了你吗?”
“沈太太指哪方面?”
“刚刚。”
沈时白抬眸望住她,似笑非笑,“也许是的。”
他将拖鞋分别套上女人的脚,站起身,抬伸到她腰后。
程露片刻没动,被他掌揽着稍往前两步,状若拥抱的姿态,温声提醒,“沈太太,我去拿衣服。”
完侧身绕过她开门,程露脚下踩着柔软的棉,抿唇挑了挑秀致的眉尖。
昨夜因为出去玩儿,她和梁希回家换过衣裳,乳白色的真丝抹胸露背背心搭修身的水洗蓝牛仔裤,被沈时白拿过来,变成了她之前落水的那条香芋紫针织裙。
男人甚至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新的胸衣,用来赔偿昨晚黑灯瞎火,被他扔到不知道哪个角落的贴片。
纯白的蕾丝款,看大,尺寸把控不能分毫不差,只能是非常之精准。
沈时白将衣服递给她,问:“我帮你穿?”
“倒也不必”
程露宿醉的头疼,面对这男人的言两语,全都消散殆尽。
换完衣服出来,沈时白已经不在二楼,楼下飘来浓郁的煲汤香味,她顺着楼梯走过去看,料理台后的男人身影透着几分熟练。
今天刘姨没来,他在亲自下厨。
程露本来打算换完衣裳直接回家的,嗅着那香味倒不着急,凑去料理台看个新鲜,对沈时白的厨艺有点好奇。
他正在料理几只虾,大大的个头,剥壳开背去虾线备用。
程露随意一撇,看见岛台上玻璃茶壶盛放的茶水,难免开动自己浅薄的厨艺知识,很聪明地问他是不是要做龙井虾仁?
她的厨艺大概不允许她再想到别的,沈时白勾唇否决:“不是,龙井虾仁需得用鲜活的河虾,这个并不合适。”
但想到开口遭遇重大滑铁卢,会挫伤她对美食的兴趣,他又:“这个打算用来做道鲜虾芦笋沙拉。”
“沙拉?”
“嗯,夏天吃点清爽的。”沈时白拿出提前煮好的甜玉米,切下玉米粒,:“你想吃龙井虾仁的话家里现在没有上好的明前龙井,下回再做好吗?”
程露问出口也觉不太聪明,谁家的龙井虾仁有那么大个头?
果然对于不擅长的领域,不要轻易发表见解。
她很没面子,只好起个话头问他,“那请问沈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沈时白在切番茄,闻言随拿起半颗鲜红番茄,堵住她的嘴,:“本来还打算煎牛排和做份奶油蘑菇汤,但现在可能需要你帮忙提供有什么想吃的,这里可以点菜。”
男人修长的指递到她眼前,不合时宜地教程露回想起些黑暗中的热烈记忆,被光一照,全都是凌乱不堪的模样。
只是凌乱的只有她。
番茄爆出的汁水带点酸甜,牙齿猝不及防受到轻微刺激,神经末梢像是变成一株含羞草,细的触碰,引发强烈的收缩。
程露微眯着眼抿唇,话音含糊地问:“可以再多加一份甜品吗,无所不能的沈先生?”
无所不能的沈时白有求必应,“当然,外面餐桌上有切好的水果,你可以先去玩一会儿,看剧打游戏随便,但不要吃太饱,留下胃口待会儿用餐,冰箱里也有做好的杨枝甘露,用来餐后解腻。”
他周到安排,如同在哄朋友。
程露对此并不觉得丝毫反感,当下望着沈时白,她倒是很能理解为什么多数男人的理想妻子,都是温柔体贴会下厨的女人。
试问有谁会不喜欢每日被人悉心投喂,妥帖照顾?
但她开始有点不理解沈时白,这个男人之前怎么会没有过女友?
性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