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该怎么形容,一个人的心跳,忽然漏跳一拍的感觉?
就像是身体突然被微弱电流击中,途径四肢百骸,刹那间点燃了心底里存放的火种,骤然炸开漫天的烟花,璀璨绚烂。
心跳漏掉的那一拍,沈时白觉得,那一定是他的世界里,用来开启欢快盛典的钟声。
歌曲随着视频播放到尾声,戛然而止,宽阔的室内陷入短暂静谧的沉寂。
沈时白陷在沙发里片晌未动,抬眸朝不远处,静悄悄关闭着的洗间看一眼,那里面藏着个,会拨动他心弦的儿童简笔画大画家。
只是她好似脸皮薄,忽然朋友般“敢做不敢当”。
沈时白抿唇忍着笑意,随即故意指腹轻点屏幕,又让歌曲踩着欢快的节奏,重复回响在宽阔的室内。
稚嫩的童音,相同的歌词,听得太久,就会衍生出一种莫名可爱又滑稽的喜感,好像动画片突然播放故障卡带。
他确信,洗间里可以听到客厅的声音。
果然,播放到第三遍末尾,门锁终于忍无可忍地轻微动了动,男人靠近沙发里好整以暇地瞧着,拿给妻子发过去条消息:
——大画家沈太太,你再不出来,我要进去抓人了。
消息发过去,靠着门的沈太太拿起看完,回他:警察叔叔,那请问这个盲盒你还满意吗?
沈太太:你不满意我不敢出门弱无辜泪眼汪汪猫猫头
可能是知道自己的画技感人,门后的程露举着,抿着唇的弧度颇为心虚。
但事实证明客厅里的男人不是梁希,老干部get不到她表情包斗图的乐趣,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包回复。
沈时白望住屏幕,眉尖凝起点头疼的弧度。
无可奈何地起身,脚上绵软的拖鞋走路无声,到洗间跟前,不由分拧开门,控制着力道没弄痛门后的女人,而后侧身稍探,长臂揽住那截纤细的腰身,径直将人带出来,打横抱回到客厅。
身体陡然腾空,程露不由得低低惊呼。
脚上的拖鞋勾不住,啪嗒掉下一只落在沿途,另一只也悬在脚尖摇摇欲坠。
她双忙下意识伸上去,环住男人的脖颈,双臂内侧贴上他炙热的皮肤,好似皮肤下的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滚烫的岩浆。
转瞬被压进沙发里,身前坚硬身后柔软,程露好似落进云层,无处使力,拧眉靠着抱枕抬眸,目光正撞进跟前男人摇曳含笑的眼底。
“看沈太太,怎么今天突发奇想,要给我过生日?”
沈时白曲臂拿肘撑在她两侧,指尖拂开她鬓边的碎发,膝盖分开她双腿,不上是好心不想压疼她,还是别的意味。
程露暗自在心里腹诽这男人不讲武德,抿唇:“你那时没跟我,我们领证第二天就是你生日,沈先生。”
他没,她面对微信备注的062,也没想起来。
如果没有今天梁希的结婚纪念日问答,她可能要到明年6月才会恍然大悟。
那天倒是做了另一件事,请他陪同拜访姥姥姥爷,而后回绝了他的留宿邀请。
不知沈先生后来独自入眠,感想如何?
程露当然没有真的问出口,但沈时白好像能透过她眼角眉梢的笑意,看得到她心里在想什么。
可就算当时跟她了,她就会留下吗?
不会的,生日礼物只有旁人心甘情愿送的才作数,没有自己硬讨来的道理。
沈时白曼曼地“嗯”了声,身下的女人眼波流转,舒服靠着抱枕,问他:“那沈总呢,今天的采访,怎么通通不按稿子来?”
他轻笑俯首,薄唇碰了碰她近在咫尺的红唇,“没怎么,想到哪里就到哪里罢了。”
“噢”
“你涂的什么口红?”
“tfrd。”
程露心不在焉应着声,饶有兴致地瞧他,没动,便见那男人又垂首碰下她,而后抿唇,好似在分辨她的口红,究竟用些什么香料。
她被他这种探究精神逗笑,问他:“什么味道?”
这话却好像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沈时白望着她勾唇,:“我没深刻尝过,怎么知道?”
诡计多端又不肯承认的男人!
程露自觉看透他,眼珠滴溜转了转,唇角忍不住翘起不甘示弱的弧度,:“那你来尝尝不就知道了。”
客厅立柜上的蓝牙唱片,不知什么时候切换到了一首不知名的歌,调子前奏是舒缓的节奏鼓点,掺杂着带点磁性的女声正唱到:
weddle,redlvet
我们相拥在一起,我当然很爱这种感觉
ineedyrlpnne
我需要你与我双唇相覆
ykere?
能再和我拥吻更多吗?
沈时白眼底漾出涟漪,微动了动身子,掌伸到女人颈后稍托,教她仰着脸索吻,鼻尖蹭她鼻尖,蹭她脸颊、耳廓,用唇辗转流连在她眼尾唇畔。
他声音含笑,低得仿佛呢喃:“这是你点的歌?”
程露被蹭得发痒,侧过脸躲无可躲,“明明是随即的。”
“那看来是天意了”
天意都教他们此时此刻耳鬓厮磨,沈时白只需服从天意,弯唇覆上女人温软唇瓣,一寸寸地描摹,一丝丝地品尝。
这大概是程露见过最有耐心的接吻。
对方身体里好像住了个隐藏艺术家,要拿唇舌作画,缓慢而又细致到极点,将她的红唇变成他的画纸,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相拥的缝隙里钻不进新空气,体温和唱片播放的歌曲一样,越来越高昂,像是盛夏天气里暴露在日光下的鱼,逐渐缺水缺氧。
但就算渴死,也不肯分开。
最终解救彼此的,是通不合时宜的电话。
在玻璃边几上的振动音效,被突然放大了好多倍,“嗡嗡”的声音直穿两人的耳朵,刺得程露仿佛梦中惊醒。
“谁的?”
她嗓音被堵在男人唇边,含糊得教人听不清。
沈时白很不想管,更俯首追逐过去,指腹捏着她巧耳垂揉揉,:“不知道,乖,我们待会儿再看。”
程露被堵得不出话,可惜那电话并不消停,一通之后又是一通。
边几都好像要被震碎,沈时白撑臂悬停住,望见女人瞧着他,殷红的唇被磨得略微发肿,正笑得欢乐愉悦,好像在看他的戏。
他深吸一口气,无奈伸出长臂捞过来看。
“找你的。”
将递给程露,来电人是程家的佣人阿姨,也不知了什么,女人陡然惊异地微睁了睁眼睛,条件反射般想从沙发里坐起来。
只是被压住没成功,忙拿掌拍了下男人胸膛。
沈时白撑身拉她起来,就听她对着:“好我知道,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程露望着他,问:“沈总,方便送我去三院吗?”
“出什么事?”
程露已经起身拿大衣和包,“我爸,最近天冷,大概是腿上老毛病又犯了,不心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刚教冯老师陪着去医院。”
这么大的事,两人不敢耽误,匆匆穿上外套开车往三院赶。
路上程露对着镜子梳理乱糟糟的头发,蹙起的眉都看得出心烦意乱,沈时白头回开车分心,伸过来握住她。
“你家楼梯上都铺着厚地毯,放宽心,老爷子大概只是扭伤。”
相处日久,程露遇到烦心事,竟也理所当然跟他倾诉。
她叹气:“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往常最不喜欢看医生,更别提去医院,从前光为他那腿复查的事,都要我妈磨破嘴皮子,请来私人医生还得哄着他才肯教看,这次要只是轻伤,怎么会闹到进医院。”
沈时白不知原来情况如此紧急,难怪她满脸忧心忡忡,心都在出汗。
他没再任何无关痛痒的宽慰话,只踩下油门,加快往医院赶,路上一连超速好几回。
可谁知道,两人停车在三院门口,刚下来,正好就与出来的程老爷子和冯老师迎面遇见。
老夫妻俩相互搀扶着,程老爷子没有想象中的重伤,甚至腿上连块纱布石膏都没,连走路也只是因为旧伤略微看起来不便。
是好事,只是
沈时白不由得侧目看了眼身旁的妻子,她好像一瞬间被风吹红了眼尾,但很快眨眨眼,又什么都没有了。
“时白,露露,你们怎么来了?”
冯老师先看见夫妻俩,满脸笑容,搀着老爷子走过来。
老爷子一看程露光着的腿,就拧眉:“怎么穿这么薄就出门,这么冷的天气,到时候冻成我这样的老寒腿,有你好受的。”
程露细微的抿唇也教沈时白看到。
他先开口接话:“听岳父在家摔倒,我和露露不放心,赶过来看看,一时走得匆忙。”
又问:“具体情况怎么样,您这是?”
老爷子骨子里很有些大男子主义,拍了拍腿,“只是不心崴了下脚,倒耽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当时就没事没事,可你岳母她偏不信,非要带我来医院,我又拗不过她。”
那语气里的埋怨都是高兴的,谁都听得出来。
程露半天没话,这才开口:“没事就好,您在家也心点儿,教人为您担惊受怕的。”
她被冷风吹得哆嗦,又:“最近降温,您回头再教那老中医来家里帮您扎扎针,冯姨劳您费心盯着他,别又三天打鱼两天晒。”
着就不多在风里寒暄,程家的车就停在不远。
临走冯老师想喊夫妻俩回程家吃饭,程露笑着替二老关上车门,玩笑:“您俩过您俩的二人世界,我俩去过我俩的二人世界,这不挺好?”
话得多松快,等送走二老,她脸上就有多沉静。
开车回去的路上,沈时白没问她要不要回铃兰湾。
他想她今晚,是会想要待在他身边的。
他很早就知道她母亲去世的事,也听过她当初因为冯老师,和家里闹过不愉快,学校门口当众和父亲吵架,拒绝回家。
有关她的消息,这么严重的消息,他想不知道也难。
吵完架的后果,严肃生怒的父亲坐进车里扬长而去,告诉她如果今晚不回家,就永远也别回去了。
她就真的没回去,独自沿着路走,一直走到个公园湖边,找了个长椅坐下哭。
黄昏时候的霞光,把她照得形单影只。
那时候的他,连想个上前安慰她的理由,都要绞尽脑汁地想很久,最后才终于找到公园卖部,买了包纸巾做借口。
只是可惜再大汗淋漓跑回去时,周臣也已经风尘仆仆地赶到了。
周臣不用拿纸巾做借口,脱下校服外套就可以给她擦眼泪,也不用装睡才能把肩膀给她靠。
他们之间的自然而然,越发显得他多余而徒劳。
沈时白记得那时她哭得最凶的时候,是:他们原来三年前就认识了
他猜她口中的“他们”,是程老爷子和冯老师。
对于高三女生最沉重的打击,是自己眼里恩爱无比的父母,却原来在母亲走后第2年,父亲就有了新的心上人。
她接受不了冯老师,可生活不是狗血泡沫剧,冯老师完全不是恶毒后母,相反还温柔又通情达理,对她真心真意。
这让她的脾气都变得似乎无理取闹。
可能当真,冯老师才是最适配程老爷子的人,所以就连从前程母百般奈何不了的看医生,程老爷子如今也可以为了冯老师毫不抗拒。
或许只是人到老年煞了性儿。
也或许,是当真学会了心疼一个人,不舍得她为自己徒劳担心。
对父亲和继母的恩爱,程露依然无法释怀。
她绝不会再闹脾气,但也不肯再任何话。
晚上同床共枕,刚灭灯,旁边的女人自发翻了翻身,径直滚到他怀里窝着,找到个舒服的姿势,然后就抱着他一动不动。
沈时白回搂住她,片晌却又问:“你最近忙吗?”
“不忙。”程露闭眼吸了口他身上的香味,“做什么?”
“有空的话,陪我去散散心,怎么样?”
她偶尔很不解风情,直白地问:“好好的,为什么要散心?沈总你遇到了什么过不去的难事?”
沈时白差点被她气笑,掌覆在女人腰窝上捏了把,:“没有难事,沈太太放心,寰宇财务运转一切正常。”
“哦”
她懒懒地应,话音混不吝地教人无可奈何。
沈时白拿她没办法,这才:“趁年前,你陪我回家一趟吧?”
他家,镇上的家,多半还要去看看他父亲。
程露都想得到,长途坐车还会晕得死去活来,但没多问,简短地“嗯”一声,表示答应下来。
她只问:“你想什么时候去?”
那当然只要她有空,随时都可以。
出发这天走得早,点就从家启程。
两人一行回去总要多待几天,程露带上的行李,足可抵得上一次短途旅行的容量,加上买的礼品,整整塞满了整个后备箱和后座。
启程之前沈时白准备了晕车药,放在餐桌上提醒她去吃。
程露拿着药忽然狐疑,随口问他怎么还知道她容易晕车?
沈时白表现得稀松平常,信口胡诌:“以防万一,女孩子不是都比较娇贵。”
程露闻言挑眉,提醒他,“我是容易晕车,但你后半句是刻板印象哦。”
沈时白忙抬起双,表示知错投降。
车辆开出市区,上高速过了收费站后,临近过半路程,程露似乎还是隐约不舒服,打开窗吹冷风,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沈时白在中途的便利店旁停车,下去给她买热水。
在等待便利店员偎热矿泉水的时候,他的目光在柜台展架旁,无意间看到了一排写有“”字样的盒子。
最后结账,这位绅士的先生面不改色,示意对方取下一盒共同结算,而后出门,他将那只盒子从袋子里取出,单独放进了上衣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