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A+A-

    念着他刚刚承欢,沈暄让厨房备的都是些清粥淡菜, 刚好沈瑞卿也没什么胃口, 喝着那加了鸡丝香菇青菜的米粥还颇为舒服。既然是去别人府上送礼,那穿衣束发都要正经些。他又跟着男人一起重新冠了青丝, 再插上一根玉凿的簪子, 腰间再挂上些佩玥, 罢了又抹了些香膏在脸上。

    此时,沈暄才携着宝儿一同上了马车,朝祁府的方向前去。

    城里出了个大官,莫附近的普通百姓,就算是衙门里的大老爷们也都得一一来拜见。还未到门口, 已经人满为患, 根本都腾不出地方来停马车。沈暄牵着宝儿的手一同下了车, 倒也不觉得被怠慢,穿过人群就走到了正门。祁家的下人如今也面上添光, 瞧见来人是沈暄, 倒也不如往日那般客气了,反倒直接就问带来了什么礼钱。

    沈瑞卿愣愣的眨了眨眼睛。

    袖口底下的手被捏了捏, 沈暄微笑着冲那账房先生报了带来的物件。沈府出手自然阔绰, 比普通百姓那一个铜板好到不知道哪儿去了。账房这才露出满意的笑, 立刻喊了个厮去马车上搬那岫玉貔貅和礼钱。祁府如今全是客人, 也再无丫鬟能有空来招待。就连沈瑞卿都觉得有些太过不客气了, 但沈暄还面带微笑,见到熟人还能个招呼。

    “至于这样么……明明大哥和他们家关系这么好, 现在带了那么多礼过来,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他声抱怨着,“太没规矩了……”

    “瑞卿也体谅体谅,毕竟今日客人太多了些,下人们来不及照顾也是可以理解的。”沈暄安慰了他一句,又朝祁家的正厅里瞧了瞧,“估计新知府和祁家老爷夫人都在里头,咱们一同去拜见一下。晚上祁府肯定要大办流水席,瑞卿想在这里留饭吗?”

    “算了……就,就不吃他们家的饭了。瑞卿现在还困着呢,真是累死了。”他晃了晃脑袋,光是走这一段路,腰就在喊着受不了了,哪里还能再多呆?先前他也有想过要同祁裴多话,问问他这两年在外头过的怎么样,但如今瞧见这么多人,那心思忽然就淡了。

    两年了,他和祁裴都变了。

    沈暄似乎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又在袖子底下捏了捏那柔嫩的掌心。二人略有艰难的挤进了正厅,隔着人群远远的就瞧见了坐在椅子上的祁裴。

    他确实变了很多。

    明明长相还是那样,却没了当初的稚气,不会再甩着扇子故意露出一个风流倜傥的笑;反倒面容沉稳,连嘴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他身旁还坐着祁家老爷,许是忙着接待各位客人,他并没有立刻瞧见进门的沈家兄弟,倒是别的客人瞧见,哎呦着喊了句“沈大少”。

    祁裴怔了一怔,目光瞬间就落在了沈瑞卿身上。这一瞬他似乎忘了所有的事,一下子就起了身,也不管身旁还没聊完的县令知府了,急急的就朝沈瑞卿的方向走来。宝儿也被他吓了一跳,傻乎乎的站在原地,连个招呼都忘了。

    就当他快要站到宝儿面前时,沈暄却忽然将宝儿往自己身旁揽了揽。他顿时又停了脚步,像是才注意到一旁的沈家大哥一般。

    “宝……瑞卿,你今日也来了。”他犹豫了许久,才缓缓的出这一句话来。

    目光贪恋的落在对方身上,仿佛溺水的人在汲取空气一般。

    沈瑞卿眨了眨眼,轻轻地“嗯”了一声。

    如今身旁全是人,再去叙旧事也不大合适。他思索了片刻,只能模仿着别人的样子声恭贺:“恭喜你考得了功名……以后能当大官了。”

    “嗯……谢谢你。”明明胸腔中满是话语,但却一个字也不出来,“你们……你们有地方坐么?今日府里人太多了,丫鬟可能有些怠慢,我去给你们倒茶如何?”

    “诶……不用你亲自——”宝儿张了张口。

    “不用知府大人这般忙了。”沈暄在一旁接过了话语,微笑着缓缓道:“沈某携幼弟前来也不过是送个礼钱。府上肯定忙碌的很,如今能同祁少见过一面,也便不继续在这里逗留了。”

    祁裴愣了愣。

    “这样……”两年的时光在他和宝儿之前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裂沟,明明当初也是那般能言善道,此时却只能像陌生人一般颔首罢了。他苦笑了一下,竟也找不出继续挽留的理由,只能被迫点了点头,“那行,今日府上招待不周,等过几日再邀请二位做客。我送你们出府。”

    沈瑞卿抿了抿唇,声的同他道了句谢。

    当初也明明是那样亲密的朋友,但此时却只能像生疏的客人一般,连寒暄的话语都不出来。他心里头忽然难过了不少,又抬着眼睛瞧了瞧那长高许多的祁裴。就在快要跨出门槛时,忽然停下了脚步,道:“当官新上任肯定很忙,等你有空的时候,来瑞卿家里玩吧?我同厨子学了怎么包莲花酥,你来的话就做给你吃。对了,我已经不在学堂里读书了,在铺子里帮我哥算账呢,你找不找我就来铺子里好了。”

    原本垂着眸的祁裴顿时就愣了愣。

    唇角缓缓的扬起一抹笑来,他用力的点了点头,仿佛仍是那个追在宝儿屁股后头爱笑爱闹的少年。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比自己矮上许多的宝儿的脑袋,连他身旁沉着脸的沈暄都不管了,“嗯,你等着,我过几日就来。”

    沈瑞卿此时心情才好了一些,被他揉头发都不觉得难受。他终于与祁裴告了别,重新坐上了马车回府,倒是沈暄的面孔微微沉着,一上车就揽着他在怀里用力的亲。

    “唔……你干嘛,这,这是车里!”宝儿被亲的一脸惊慌,摇晃着脑袋躲开了他,但腰却还被紧紧搂着,根本就挣脱不开,“你不会还在吃祁裴的醋吧?瑞卿都……都嫁与你了……”

    “都已经嫁与大哥了,还不同别的男人分分清楚?”嗓音格外低沉,沈暄几乎是抵着他的耳垂在话,“明知道大哥最介意什么,还邀他来府里玩……那莲花酥什么时候学的?大哥怎么不知道你会做?”

    “还……还没学嘛,今天晚上就同厨子学。他当初特意嘱咐要把这方子送给瑞卿的,瑞卿总不能半点旧情都不记。哎你别乱动!怎么连这种飞醋也吃!我做出来第一个给你好不好……”

    也就短短的一段路罢了,沈瑞卿却被沈暄弄得气喘吁吁,满面通红,下人还以为他发了热病,吓得要去喊大夫过来。沈暄却只是一直微笑,屏退了下人之后便进了书房,要与二少爷好好研读一下圣贤书。

    结果却将那些不得见人的本子给翻了出来,直接就摊在桌上,抱着宝儿弄了起来。沈瑞卿委屈得眼泪汪汪,却又根本挣脱不开,只能被迫坐在他怀里。谁知这吃了醋的男人还不罢休,仗着彼此衣物都在,竟然让下人送了茶水进来!

    宝儿坐在他怀里,身子还连在一起,羞臊的哭个不停。丫鬟还以为大少爷和二少爷又生了矛盾,送罢了水之后就赶忙退了出去,生怕被一并给责罚了。

    等到大少爷带着二少爷从屋里出来时,天都暗了。

    沈瑞卿受了欺负,半句话都不想同男人讲,气鼓鼓的用了晚膳之后就进了房里,还从里头将门给锁了。沈暄也知道今日做的过了头,但想到宝儿含着眼泪在他怀里的模样,却又根本没法停下。天空中只有一轮月亮挂着,他站在门外,也不敲门,反而颇有心情的赏月看花。若是脚站的酸了,便来回走几步,故意出点声让宝儿知道自己还在门口。

    里头的人果然坐不住了。

    “今晚瑞卿不要同你一起睡,你自己去书房的榻上睡!快去!不准在门口一直站着,吵得人都睡不着了!”他估计是已经缩在被子里了,声音都闷闷的,“你烦死了!老站那儿干什么?”

    沈暄扬了扬唇角,“不同宝儿在一起,大哥睡不着啊。”

    “你就唬我吧!难道在外头出商的几个月你都不睡觉的吗?”他此时一点都不好哄,一眼就看破了男人的谎言,“真是最讨厌你了……把瑞卿当傻子似的。”

    “这不一样啊……”沈暄低叹了一声,嗓音之中似乎也带上了些许孤寂,“那大哥不吵你了,你睡吧。”

    罢,他当真不走了,而是在地上坐了下来。

    沈瑞卿还以为他走了,听闻许久没出声,迷迷糊糊的就抱着被子睡了。但今日没有那热乎又结实的身躯搂着他,也没有胳膊给他枕在脖子下面。酸痛的腰肢无人按揉,自己扭来扭去都难受的紧。他格外痛苦的睡了一会儿,不仅没解乏,还更加疲累了些。一醒来感觉到身旁的冰冷时,都仿佛还在做梦一样。

    房里的烛火还亮着,但也只剩最后一点点灯芯罢了。

    他有些艰难的从榻上起了身,光着脚就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咕噜咕噜喝了两杯之后才清醒一些。屋里只有他一个人,这感觉实在是有些不好。明知道男人已经去榻上睡了,但沈瑞卿还是一步步的朝房门走去,将插鞘给拔了下来。

    他只是想瞧瞧屋外的月光罢了。

    然而门一推,却瞧见了坐在地上的沈暄。

    也不知此时到底几时了,沈暄也疲惫的很,单手撑着额头在休息。但这样的姿势实在是睡不稳,只能依靠着墙壁勉强维持个平衡罢了。他许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迷迷蒙蒙的扬起了脑袋。看到宝儿,也一点不恼,还冲他露出个习惯性的笑来。

    温柔的简直不像样。

    “怎么不睡了?身子还不舒服吗?”嗓音有些沙哑,许是吹了风。

    “你……你这傻子!你这大傻子!”沈瑞卿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气的直跺脚,“我不是让你去书房里睡的么?你怎么连寻个地方都不会?大半夜的坐在这里睡觉舒服吗?!你个猪头,还沈家大少爷呢!你实在想进来,再敲敲门我能不放你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