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州南靠长江黄金水道, 沿江而去, 先至金陵, 才能到达镇江府。而扬州, 便与镇江隔江而望。

    这么一算, 从扬州回金陵的路程，可着实比他们短上许多。

    好在乔找来的是一艘非同一般的快船！

    这船车桨两用, 车板可以用脚力踏动, 带动船体快速前进, 正是当年洞庭水军恃之名震天下的车船。

    不过这一艘形制不大, 只是艘单车的袖珍版, 两旁只设了双轮四楫。

    钟寅抱着大黄猫, 又背了一堆猫窝猫食猫抓板之类的零碎, 跟着三人匆忙离开了芙蓉山庄。

    乔领头带路, 大家一路到了渡口，中途歇都没歇一下。

    钟寅心中纳闷, 感觉自己问都没问清楚就跟过来似乎有些莽撞。这时看见岸边这条船, 不由更加疑惑：“这艘船不是我和姐姐带来的吗？”

    他和姐姐钟大娘这次是拖家带口来投奔芙蓉山庄，随行人等和行李箱笼实在不少, 船也开来了不止一条。

    但这艘车船形制特殊, 起来还是姐姐命人给他特制的，前舱里还存着他全套的鲨皮水靠, 他当然一看就认得。

    乔帮他卸下身后那个大包袱，理直气壮道：“咱们是好兄弟嘛。你的就是我的，还分什么彼此？何况只是借来用用而已。”

    石桐宇和梁御风相继上船。他们俩的行李都很简单, 除了兵器也就是几件换洗衣物，乔更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对比钟寅可就不一样啦，简直恨不得把猫舍整个儿搬来，背了一包袱零碎不，一上船就找地方安置他的大黄猫。

    石桐宇冷眼旁观，不由嘴角抽动：“……真的要带上他？”

    他们是去抢劫，不是去游湖！拖家带口连宠物都带上没问题吗？

    梁少爷轻摇羽扇，转了转眼珠，道：“要是碍事再，了不起半路丢下去好了……”

    乔赶紧替兄弟好话：“两位哥哥信我，猫很有用的！”

    被蒙在鼓里的钟寅左挑右选，终于在舱内找好了风水宝地，铺了个软软厚厚的猫窝，恭请猫主子舒舒服服躺下，又摆好猫食盆加满食物，自己才起身出舱。

    那只白尾鹞不知是累的，还是吃得太饱，自晚饭后一直栖息在石桐宇肩头上，直到主人带着它进了船舱，也没飞走。

    不过一进舱，它劲头就上来了——

    黑豆眼一瞪，白尾鹞青看见了躺在那挺尸的大黄猫狸奴，刹那间，目露精芒！

    青跳下舱板，似模似样伸爪子挪步，缓缓向狸奴踱去。肥猫眼睛溜圆地盯着它，还是躺着不动。

    没想到扁毛畜生还懂得兵法，青没走两步便忽然振翅飞起，短距离低空疾冲，鸟喙一啄。

    狸奴浑身的毛全都炸了起来，眼睛圆睁蓄势以待，伸爪子就挠。

    霎时间鸟羽与猫毛齐飞。

    “……”梁御风转头看了看脸色铁青的石桐宇，安慰道，“不要紧，天气冷了，也该换毛了。”

    石桐宇：“……”

    外面的钟寅一无所知，已经快手快脚地准备开船了，他快活的声音顺着江风传进船舱：“太好了，今天天气不错！”

    乔喊道：“出发了出发了！”

    梁御风察觉船身只是微晃了一下，旋即缓缓离岸，应是向江心去了。别，钟寅不愧是洞庭水匪出身，操舟把舵都是一把好手。

    梁少爷观察了一下石桐宇的脸色，赶紧上前分开闹得不可开交的鸟和猫。

    他眼珠一转，从猫食盆里抓了一把不知什么的肉干，顶着狸奴愤怒的眼神，喂给了青，摸了摸它的头，叹道：“青乖，你还是先出去吧。”

    他作出挥手向外的动作，青歪着头看了看，倒也懂了。它叼着肉干几口吞了下去，眯了眯黑豆眼，甚是满意这味道。于是又过去叼了几条，这才振翅飞起，出舱去了。

    大黄猫之前敢怒不敢言，这时看见对头飞走了，倒是对着白尾鹞远去的背影张牙舞爪，毛整个都炸了，尾巴也粗了一圈！

    梁少爷只好又回过头来撸猫，好言好语地跟它商量：“乖！到了地头买鲜鱼还你好不好？”

    石桐宇简直无言以对，绷着脸干脆出了舱。

    这时就看见钟寅正指导乔用脚踩车板，船两旁的双轮飞速旋转，每轮带动四楫，便如四个人同时在摇着橹划动桨片。钟寅自己还顺便在船头掌舵。

    这一天正如他所天气晴好，风平浪静。

    船到了江心，便乘风破浪，如离弦之箭般向前驶去了。两岸景物不住快速后退。

    石桐宇眼力不差，看得暗暗吃惊。

    这船不挂风帆，居然比有帆更快。何况用脚力踏车板，他们都可以轮流来，比划桨简单许多。

    洞庭钟家果然名不虚传！

    这车船速度都如此了得，要是换了昔日传里纵横洞庭的大型车船，更不知是何等光景。采石矶之战时，大宋水军正是仗着车船之利以少胜多，才败了完颜亮的南侵大军。

    此外，他们这趟要连夜赶路，夜间行船，掌握好方向尤其重要。

    一般船舵都是设在船尾，这车船却匠心独运，设在了船头，应该是为了适应新型车板的设计。

    按理船头在航行时最为颠簸，但钟寅独自在船头掌舵，却如履平地，身子晃都不晃一下。

    看来乔的没错，带上钟寅这子果然挺有用。

    这时梁少爷也出了舱，走到乔身边看他踩那车板，看了一会儿就跃跃欲试，于是一把将他拖开，自己上去踩着玩。

    乔见惯了车船，早就不新鲜了，索性乐得轻松让开了位置，径自凑到钟寅那边跟他话。

    梁少爷一边踩车板，一边还不闲着，嚷嚷道：“哥哥，这个有意思，你要不要试试？”

    石桐宇看他玩得开心，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走到他身边坐下，叮嘱道：“你别贪玩脱力了。踩累了就，换我来。”

    梁少爷眼珠一转，嘻嘻笑道：“哥哥，你心疼我了？”

    石桐宇耳尖微红，赶紧板起脸：“这一趟路程不短，我们几个轮流使力，也是理所当然。”

    梁少爷见好就收，换了话题：“不过乔没错，猫儿有两下子。”

    这点石桐宇倒是不得不承认：“是。”

    梁御风见他眉宇间仍有忧色，于是扬声问道：“猫，我们这样连夜赶路，几时可以到扬州？”

    钟寅回身喊道：“至多明日午后吧。”

    梁少爷转头就对石桐宇安慰：“哥哥放心了吧？慕容聿和谢蛮明日才出发，我们只须在半途截住他们，时间足够了。”

    石桐宇沉思片刻，唤来白尾鹞，轻轻安抚一番，又喂了它一点食物。随即又取出姊妹箫，吹了一段箫曲，这才伸臂将它放飞。

    两人静静仰望着青在夜空中展翅飞去。

    石桐宇叹道：“这两天要累坏它了。”

    梁御风知道他是让青回到黄一铭身边，如果消息有变，也好及时传递。这次水路拦截，他们必须掌握到对方的动向，否则一旦错过，就追之不及了。

    船头那边，乔和钟寅正在谈天笑。

    乔毕竟生性开朗，虽然在得知苗苗重伤时十分伤心，却不会像石桐宇一样，时刻都忧心忡忡。对夺取定魂珠之事，他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认为必然手到擒来。

    他深信，兄长乔乐康乃是当世绝顶高手，被兄长亲口称赞过的石桐宇和身为沧浪少主的梁御风，当然也绝不是庸手。

    现下他们几个联手，还有办不成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