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姜子牙
朝歌城南门外,姜子牙放下那担干面,倚着墙根坐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他姜子牙年少求道,有幸拜入元始天尊门下,不成想老师他没有仙缘,只能享人间富贵,让他下山。
他想起朝歌有位结拜大哥宋异人,特来投奔。宋异人对他也好,前几日主持着给他娶了妻子。还帮他谋划生计。
奈何谋生计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挑着担干面,走遍朝歌城四门,总共也没有卖出一斤。倒落得腹中空,腰腿酸,肩膀痛。
想想归家后会被马氏如何指责,再回想起在昆仑仙山修道的清幽快乐,他难免心生怅然。
却在姜子牙惆怅地揉着肩膀时,一个骑兵从城门纵马出来,到他旁边勒马。居高临下道了声,
“卖面的起来。”
姜子牙抬头。
对方便甩了一枚贝币到他脚边,高傲道,“来一文钱的面。”
这态度可谓恶劣,一文钱更像是在故意捉弄他一般。天上大日光影照人,那骑兵的面容普通,却是盛气凌人,极不好惹的模样。
姜子牙看了骑兵一眼,没去捡地上的贝币,自起身包了一文钱的干面。
正待要递给那骑兵,也不知是对方刻意还是什么原因,那匹跟主人一般高傲的马突然撂了蹄子,一蹄踹倒了面担子,载着骑兵嚣张地跑了。
姜子牙尚未反应过来,恰从西边刮来一阵怪风,把面吹个干净。
漫天的尘土飞扬,风沙面尘迷人眼,仿佛要遮天蔽日。
待姜子牙能重新睁开眼时,风也无了,害他的骑兵和面也无了,只留下一枚贝币和倒落的空摊子,外加一个无可奈何的糟老头子——他本人。
这是什么世道呀!
七十多岁的姜子牙挑起空担子,无可奈何地返还归家。
也不知是什么运气,姜子牙行至半路竟然又看到了之前掀翻他摊子的骑兵。
远远的可见对方的马前多了个身姿婀娜的女子,嬉笑着拉那骑兵走入密林。
那女子生得娇媚,云鬓低垂,杏脸桃腮,从里至外有一种特殊的气质,肌肤仿佛在发光。然而光暗交界处,却可以看到那女子裙摆下一扫而过的狐狸尾巴。
“狐妖?”
姜子牙目光一凝。
这一声本该凌厉,此刻却透出几分疑惑。只因那狐妖看似妖媚流露在外,但给姜子牙的感觉又有些莫名的违和感。
想是发现了姜子牙,狐妖侧目望过来,给了他一个轻蔑的眼神。拉着浑浑噩噩的骑兵走入密林。
素纤纤,染红的指甲,仿若是浸了血。
姜子牙再顾不上心里的违和感,大喝一声,“妖孽!安敢害人!”
他在昆仑圣人门下修行几十年,虽然没有仙缘,也学得法术。话间,雷鸣空中,惊响霹雳。
那狐妖似是受惊,往骑兵怀里一靠,娇滴滴唤,“哪里有妖孽,人家好害怕。”
背着姜子牙站的骑兵挑了挑眉,把狐妖抱住,眸中灼热。低声耳语一句,“下次要不继续扮狐妖吧?”
狐妖白他一眼,竟也是风情。
他无声地捏了下女子的细腰,方回身去。一见是姜子牙,那长得普普通通的骑兵顿时面露怒容,骂骂咧咧,
“是你这贱民?还不滚远些!”
姜子牙心里一梗,很想掉头就走,但再一想,人命岂不比口角的气性重要?
遂摇了摇头,只道,“你肉眼凡胎,不辩妖孽,贫道不与你计较。”
而后也不再多。但听得雷鸣一声,电火迸射而出,直冲那藏在骑兵怀中的狐妖而去。
狐妖惊呼一声,仿若是被雷声震住,变做一只白狐跑进了密林。
姜子牙作势要追,那骑兵却极为巧合的拦住了他。
“谁要你多管闲事!”
骑兵把姜子牙推搡到地上,好像之前的事对他完全没有影响。然后骂骂咧咧的走了,丝毫没有道谢的意思。
姜子牙憋了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叹道,“红尘黯黯难睁眼,浮世纷纷怎托肩。”
便挑着担子归家去了。
已经走远的骑兵看着姜子牙离去,偏过头,笑眯眯问,“吾这师侄如何?”
话间,他身上的皮甲已然恢复成飘逸的红衣。
他落在地上的阴影中幻化出一抹淡黄色的烟影,却是方才变成狐妖的妲己。
地道之主眉眼柔和,微微颔首,轻声道,“不错。”
另一边,姜子牙挑着空担子回了家。
新婚的老妻马氏乍一见到姜子牙空筐回来,忙迎上去,喜不胜收,“不想朝歌的面卖得这样好。”
又把一伸,要看钱。
姜子牙木着脸避开,憋气地讲了自己的遭遇。
马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末了看到丈夫拿出那一文贝币,尖声喝骂,
“一文?就一文??!”
而后便是一长串的埋冤。越越上头,哭天抢地,“老娘造了什么孽找了你这么个没用的糟老头子——”
那话的尾音尚未落下,院子外却传来一声问话,
“敢问可是姜太公住所?”
马氏的声音一顿,姜子牙瞪了妻子一眼,去开门。
却见门外站了有七八个骑兵,还有一辆空着的青铜车。
为首的巫者打扮的男人问,“老丈可是姜子牙?”
姜子牙犹豫地回礼,“正是。”
马氏之前在家里的嚣张气焰此刻也弱了下去,拉着姜子牙的臂颤声道,“可是这老头子犯了什么事?他初来乍到的,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原谅”
听到后面,姜子牙的目光微动,看马氏的目光柔和下来。
那巫者摆笑道,“您误会了。是王后娘娘派我们来请老丈去做王姬的老师的。”
“请我去做王姬的老师?”
姜子牙不解。
王后?有苏氏妲己?当朝大巫祭?
这样的贵人怎么会知道他呢?
*
王宫——
帝辛正在批复一册公文,听到专门负责寿仙宫动向的眼线禀报的话,他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态瞬间变了。
“你方才王后派人去请了一个名为姜子牙的老者入宫?”
殷商的君王目光如电,气势逼人,宛如一头欲择人而噬的凶兽,让那宫人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恭敬答,
“是是叫姜子牙,一个七十岁的老翁。前不久投奔朝歌城外宋异人,做了马氏女的赘婿,不曾看出有什么本事”
“你岂看得出他的本事?哼,姜子牙”
帝辛缓缓念出这个名字,蓦然冷嗤了声,眸中厉光闪烁。却是难得放下公文,起身出殿。
“去寿仙宫。”
*
被引到寿仙宫的姜子牙已经见到了传中的有苏氏王后跟自己的两个学生。
王后苏妲己气度不凡,温和从容,莫名给姜子牙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哪里见过。然妲己只推是从一仙人处得知姜子牙乃阐教高徒,故来相请。
在妲己的召唤下,已经五岁的风希和长成少年的哪吒也来拜见了姜子牙。
听闻姜子牙是阐教高徒,哪吒跟风希嘀嘀咕咕道,“要放以前,我得喊他师叔。”
风希把玩着盘在臂上的蛇的尾巴,抬头问,“你有什么本事?”
见妲己默然不语,姜子牙知道这恐怕就是对自己的考验了。
思量片刻,他却是拱推拒道,“老朽在昆仑修习四十载,空度七十有二,回到朝歌却只能做些如编笊篱卖面的事,终日下来不过得一文钱。实在称不上什么本事。”
“哦?”
风希歪了歪头,“这么,你是没有什么本事了。”
话音落,却听得“噔”的一声。有人以指骨叩响了门框。
姜子牙回头望去,见其人身长九尺,着玄衣,威仪赫赫。但看他的眼神,格外冰冷。
“拜见大王。”
宫人们的声音唤醒了姜子牙。他连忙跟着见礼。
帝辛挥了挥,让他们退下。抬步进来,垂眸看了姜子牙两眼,冷冷道,
“阐教高徒姜子牙,通奇门,晓兵法,知阴阳。却在朝歌挑担卖货。”
“你是你没本事,还是孤王昏聩,没有识人之能呢?”
他每一句,嗓音便沉一些,眉宇间的寒意凛冽。竟是从一进来,就在针对姜子牙。仿佛过去就认得他一样。
妲己抬了抬眼,观望着,却没有马上话。
殿内一时寂静,姜子牙汗毛倒竖,吓出一身白毛汗。
怎么回事?帝辛如何也会认得他?貌似还对他很有敌意?
姜子牙心乱如麻,面上却是恭敬答,
“只因大商能人辈出。”
所以不是他无能,也不是帝辛昏聩没眼光,只是商的能臣太多了,他姜子牙也就不突出了。
“此言甚善。”
妲己听了几句,笑着走过去扶起姜子牙。对帝辛道,
“姜公是我为风希请的老师,大王得见贤能,何不授官?”
“既然王后这么——”
帝辛冷鸷的目光看回来,
“姜子牙,做大商之忠臣,好好教导王姬,可不要让孤失望了。”
这话语得意味深长,个中暗藏的深意让姜子牙背脊发凉。
待妲己让姜子牙带风希哪吒离去,帝辛走到殿内坐下,挥退了宫人。蓦然开口,
“王后以为,这世上可有天命?”
妲己端详着烛光,淡淡道,“天有天之道,地有地之道,人有人之道。大王即为人王,又问什么天命呢?”
烛光明明晃晃,半明半暗,一如对坐二人心中不去言的隐秘。
“王后总能给孤王惊喜。”
帝辛微笑着,一改方才见到姜子牙的冷厉,看上去非常愉悦。
然后就保持着这般平淡的模样甩出一句惊雷。
“东方和北方的叛乱已经平定,有人劝孤杀了西伯侯姬昌和其长子伯邑考。”
听得此话,妲己微微挑眉,并不意外。
“我倒是听,近年来,西伯侯次子姬发的贤名盖过了伯邑考。”
她的话语好像只了一半,但似在暗示着什么。
帝辛看上去兴味盎然,“所以王后以为,孤应当杀了姬昌的次子姬发?”
“我只知,西伯侯不能死在朝歌。”
妲己摇摇头,叹道,“天无二日,土无二王。想来姬发的声明如此响亮,也是西伯侯未归西岐的缘故吧。”
天庭那边,已经等急了
帝辛若有所思。
三个月后,伯邑考入朝歌献宝,请求换回父亲。商王帝辛感念伯邑考的孝行,亲自带文武去释放姬昌。
于是天下开始称赞帝辛的贤德。
又一年,西伯侯姬昌病逝,伯邑考自请卸下世子之位。
姬发成为新的西伯侯,言父亲是被帝辛暗害而亡,掀起反旗,改号为周。
同年,商以姬发得位不正的理由,召天下诸侯,讨伐西岐。